6 衆生百态

顧明翊的“為什麽那麽安靜”一出，林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轉過頭去看後廚的時候，甚至感覺自己能聽到脖子轉動時發出的“咔咔”的聲音。

“你說，那裏那麽安靜，我們一會……吃什麽呢？”林晖正緊張着，身後再次傳來了顧明翊幽幽的聲音。

他嗷地一聲一蹦三尺高，惹得顧明翊開懷笑了起來。

“騙你的，安靜才好。如果後廚真的菜香陣陣，我們去看卻一個人都沒有，那不是更可怕嗎？”

雖然理是這麽個理，但林晖還是被顧明翊剛才那一出吓得整個人都不敢說話。

顧明翊看着他全身僵直的模樣，沒有再逗他，而是收回了笑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餐廳裏的人。

從這些人的表情裏不難看出，不管他們是找到了大門沒辦法出去，還是根本沒找到大門，最終他們都是無功而返的。

他們焦躁不安，甚至還有些恐懼。

這三種情緒非常正常，包括顧明翊自己，哪怕面上不顯，他的內心深處，也是隐約有些焦慮不安的，然而，他的恐懼，包括林晖的恐懼，和在座一些人恐懼，卻不像是同一種恐懼。

可惜我不是研究心理學的。顧明翊的內心有點遺憾。

他暫時分辨不出這些恐懼到底是哪裏不同，便也不分析了，把注意力都收了回來，一半分給了即将六點整的時鐘，一半分給了後廚外的那張大桌子。

除了顧明翊，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這點。

他們不再說話，周圍不明所以的人看他們緊張的樣子，也閉上了嘴，霎時間，餐廳變得鴉雀無聲。

顧明翊看了眼時鐘，眼看着時間所剩不多，便收回落在時鐘上的視線，一邊倒數一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子上。

十、九、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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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數，等數到最後一個數的時候，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沒看到那些飯盒是怎麽出現的，它們就這麽憑空出現在空蕩蕩的桌子上，壘得整整齊齊。

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怎麽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能不能吃，盡管它們散發着好聞的香氣，但所有人的身影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不，也不是所有人，至少顧明翊動了。

他看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之前沒有進行初舞臺表演的人，平靜地問道：“你說今晚的盒飯裏，裝的是什麽菜？”

顧明翊的聲音就像一個機關，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一懵，下意識地回道：“我怎麽知道盒飯裏裝的是什麽菜，我又沒看。”

這話一出，顧明翊直接閉上了眼。

于嬌嬌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偏偏那人還沒意識到。

“幹嘛？你們都什麽表情？我本來就不知道啊……”說到最後一個字，他突然一怔，陡然明白了什麽。

他的臉色完全變了，僵硬地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人：“盒飯……有很濃的香氣……是嗎？”

那人的聲音有點抖，整個人看起來也有搖搖欲墜。

顧明翊已經重新睜開了眼，他的視線依次劃過第二個、第三個沒有完成初舞臺任務的人，發現他們的表情雖然不盡相同，但都難看得仿佛見了鬼。

其中有一個，也就是之前那個10號，更是一把推開了旁邊安慰他的人：“現在知道裝好人了？當初不是你慫恿我的嗎？你說以我的咖位在選秀舞臺上唱歌不合适，會被人笑，你說那個聲音肯定是騙人的，真有剝奪五感的能力早弄死我們了，現在裝什麽裝？”

被他推的那人猝不及防，完全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顧明翊看了一眼，就知道10號說的都是真的。

而且不僅是被10號的推開的那人……

顧明翊的視線掃過那三人周圍的人，會待在一起的，大多是之前認識、或者這幾個小時裏關系比較好的，可現在确認五感喪失是真的之後，這些人裏，除了有一兩個面露不忍，更多的是心不到眼安慰流于表面的和皺着眉頭拉開距離嫌棄他們這般失态丢人的。

顧明翊看着這衆生百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要不怎麽那些導演和他說要多體驗生活，這生活裏的人……可比電影裏複雜得多。

想到這裏，顧明翊輕舒了一口氣，而後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三人：“你們一會打算怎麽辦？先和我去查外界信息，還是先吃？”

三人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他們本就迫不及待地想逃出這個餐廳，如今聽顧明翊這麽說，毫不猶豫就點頭選擇和他走。

得到答複的顧明翊便帶着他們重新出了餐廳，來到了他們剛才經過的茶水間。

不過這裏雖說是茶水間，卻并沒有茶，也沒有水，只擺着三張沙發和一張桌子，還有一個看不到內裏的小型自助販售機。

顧明翊沒有解答三人眼裏的疑問，他走到那個販售機面前，拿出獎勵卡比劃了一下，而後插了進去。

只聽得“滴”的一聲，顧明翊拔出一看，卡面原本的“持有人顧明翊，可兌換時長1分鐘”，已經變成“持有人顧明翊，可兌換時長0分鐘”。

顧明翊挑了挑眉，順利從下方的出貨口摸出一部手機。

看到這部手機，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不過他們沒好意思上前，只是遠遠地看着顧明翊操作。

顧明翊擔心這時長是從自己拿到手開始計時，也不耽擱，直接開了機。

所幸那未知力量比他想象的厚道一點，是從開機開始計時。

顧明翊一看屏幕，右上角就開始倒計時，他毫不懷疑，等倒計時結束，這部手機就會自動關機。

盡管如此，顧明翊并沒有急着進入手機裏唯一安裝的APP。

他看了眼時間，3月17日18:06分，又看了眼年份，是自己熟悉的紀年。

他輕舒了一口氣，點進了這個APP，果不其然，顯示出來的是界面眼熟的、自己肯定用過卻暫時想不起來的某平臺評論區。

最後一條評論的時間，顯示的是“剛剛”。

【全網僅有89人的顧明翊粉絲團前來打開。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在真人秀裏見到他，感動落淚。】

【我們家明翊真的會演戲以外的事情嗎[笑cry]，害怕[笑cry]。說起來這個真人秀什麽情況啊？第一期選秀主題，最後前五名是要去組男團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不給明翊拉票了。】

【@節目組，解釋一下規則吧！前五名獲勝是什麽意思？組不組男團？不組的話我們才好給明翊拉票。】

【聽了顧明翊初舞臺唱的恐怖風歌曲，還以為他是演恐怖片的，搜索了一下居然是演文藝片的？你們文藝片現在那麽刺激了嗎？】

……

顧明翊看得很快，可饒是如此，幾十條評論之後，倒計時還是歸了零。

他看着手機屏幕重新歸于黑暗，又看着手機從自己眼前消失，不僅不慌亂，反而感覺之前因為其他人五感喪失而糾纏于心的不安，都消失了幾分——因為他看到的東西雖然不多，信息量卻是不少。

首先，他們還在這個世界，并沒有被未知文明擄走，觀衆也是普通的觀衆，不是什麽物種未明的生物。

其次，他們的所作所為會被錄制下來，直播是肯定的，但是否會重播，顧明翊不能确定，只能确定播放的時候異乎常理的事物會被自動模糊，比如他們關于五感喪失的讨論，不然粉絲不可能那麽淡定。但是恐怖歌曲似乎并不屬于異乎常理的事物。

再次，每個人只能看到帶了自己大名的評論。

最後，于嬌嬌猜得沒錯，因為這期是選秀主題，所以“場外觀衆”将對喜歡的嘉賓進行投票，投出人氣最高的五個，至于這五個人獎勵如何，剩下的十九個人懲罰如何，“節目組”目前并沒有解釋。考慮到自己看到的最新一條評論的時間是“剛剛”，顧明翊推測，這個直播在外面的熱度應該還不錯，最後人氣投票，存在比較公平的可能。

分析完畢之後，顧明翊沒有藏私，把自己獲得的所有消息都說了出來。

這些消息聽得三人又喜又驚，但總體來說，能知道外界的消息，知道自己沒有與世隔絕還是讓他們喜悅多于驚懼。

顧明翊看他們這個樣子，笑了笑沒有說話，由得他們去商量接下來的注意要點，自己待在沙發上繼續小憩。

他之前給人的感覺就是神秘高貴，如今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更是增添了他的神秘氣息，讓三人對他越發的信服。

十五分鐘後，除了第四個人孫靈決定把時長暫時留下來之外，林晖和于嬌嬌都用完了自己的時長，他們很想把新獲得的消息告訴顧明翊，然而除了确認顧明翊的分析是對的之外，他們幾乎沒有獲得新的消息。

至于為什麽說是幾乎……

“有一件事情，我不太确定，”于嬌嬌猶豫着說道，“我在想，我們失蹤的事情是不是被未知力量抹殺了？就是好像我們根本不是突然失蹤，而是直接進節目組拍攝節目。”

作為選秀出道的女團成員，于嬌嬌對于粉絲的了解還是比顧明翊深的。她是昨晚開始待在練舞室，一整晚沒離開所以不一定有粉絲蹲守不提，可其他一些藝人，尤其是他們這種選秀節目出道的藝人，應該是有粉絲在他們上下班的地方蹲守的。結果藝人憑空失蹤，粉絲卻好像全不在意，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顧明翊沒想到她能注意到這個，微微挑了挑眉：“你說得沒錯，确實有這個可能，甚至于如果那個未知力量過于強大，我們死亡之後，他們也可以把我們存在的痕跡徹底從這個世界抹消。”

顧明翊說話的時候，臉上是一如往常的慵懶的笑意。

林晖一口氣哽在喉嚨，差點沒把自己噎死，顧明翊看他們有心理準備了，這才緩慢地提出了另一個可能：“但是，也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有特殊部門處理這種事情，他們有對應的應急預案，所以才能第一時間把事情處理好。”

聽他這麽說，三人先是一怔，繼而一喜。

顧明翊看着他們臉上難掩的喜色，又看着重新出現在眼簾中的餐廳，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深淺的笑意。

和滿懷喜悅覺得如果有特殊部門他們馬上就可以出去的林晖不同，在他看來，即使有那樣的部門存在，他們也未必有辦法很快解決他們出去。

不過這也不要緊，只要他們能送一條大腿進來讓他抱，他感覺自己還可以在這個節目裏多茍一會。

畢竟讓一條鹹魚為了生存二十四小時演戲假裝自己是個神秘貴公子帶飛全場，真的、真的、太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什麽時候他們能快遞一條大腿進來呢？那麽粗（畫了個圈）的大腿。

大腿：……我整個人都沒那麽粗。

小顧：^^不要緊，我不歧視你！

大腿：……我也沒那麽快……

小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