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
“現在知道怕了?”
兩人向外走了不遠,至一隐秘角落,宋綸忽然正色道:“南屏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南屏見宋綸神情嚴肅,也面色一整,連忙回道:“南屏此行多虧了宋大人相助,只要是南屏力所能及的,宋大人盡管吩咐便是。”
宋綸似乎對于接下來要說的話尚且有些猶豫,又擡眼仔細地看了一眼南屏,見她眉宇之間頗有些江湖兒女的俠義之色,心中稍感安頓,正色道:“南屏姑娘是個十分聰慧之人,對此時的局勢亦是心如明鏡。如今我要前去調查那三國之事,阿克本是殿下的貼身侍衛,如今也負傷不在殿下身邊。
殿下此時受傷未愈,既要為齊軍籌謀,又要獨自面對四皇子和定國侯,此時只有你一人在他身邊,我希望姑娘能以你的才智相佐于殿下,殿下的安危事關齊國将士們的生死存亡,更事關齊國此戰的成功與否!還望姑娘萬勿推辭!”
南屏見他說得真摯,心中自也十分明白,如果事情真的如他們所預料的,三個國家聯合對抗齊軍,以四皇子的草莽之才,不知要白白搭上多少将士的性命!
眼看孫姐姐正在全力救治病人,自己既然已經到了此處,怎可置身事外?
何況齊譽還是為了救自己受的傷,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自己須得全力保護齊譽才是!
南屏站直了身子,面向宋綸肅穆道:“宋大人放心,在您回來之前,南屏一定盡全力保護殿下,定不辱您的托付!”
宋綸贊許地看着眼前這個綠衣少女,不知為何,這位年輕的小姑娘,身上卻有令人放心的力量,讓宋綸的心竟然踏實了許多。
他也認真地回了一禮:“我也替齊國的千萬将士,多謝南屏姑娘!”
——
幽暗的蒼穹之下,一個鐵籠中關着二十餘個異族打扮的人。
籠中的人臉上塗了黑色的顏料,看不清面目,眼睛卻都閃閃發亮。
他們的頭發被綁成一根根的花辮,身上穿的衣物還縫着動物的皮毛。雙手和雙腳都被綁住了。
齊珝站在籠外,冷冷地俯視着籠中之人,其中一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過豆蔻的年紀,大眼翹鼻,雖然臉上沾了泥土,仍然看得出她長得很是漂亮。
她靠在父親懷裏,見到齊珝後,便驀地坐起來瞪視着他。她的父親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十分健壯,低聲對那小姑娘說了句什麽,小姑娘眼中的恨意湧起,一雙黑眼睛亮得吓人。
齊珝突然覺得這眼神頗為眼熟,眯着眼看了幾眼又移開了視線,朝崔遠将軍問道:“查清楚了麽?都是哪裏來的奸細?”
崔遠回道:“他們不肯交代來處,只說自己是無意經過此處的。”
齊珝哂笑:“還以為是一幫什麽英雄好漢,原來不過來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你嘴巴放幹淨點!我們就是來殺你這個狗皇子的!”那個小姑娘驀地站起來怒喊道。
“多娜!”她的父親大聲斥道。旁邊的人也是臉色一變,看得出,他們原本并不打算說出這個信息。
崔遠唰地拔出了佩劍,多娜下意識地微微一躲,卻又馬上挺起了胸膛,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齊珝。
齊珝伸手攔住了崔遠,又看向那小姑娘,笑道:“好。有膽識。”
多娜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愣了愣,只見齊珝已經轉過了身,吩咐了下來:“帶她去主帳。”
籠中的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他們當然明白,一個妙齡少女進了敵人的軍帳,将會遭受什麽樣的虐待!
多娜卻不甚明白,她只見到自己的父親眼中幾欲噴出怒火,繼而是絕望與屈辱,啞聲道,“多娜,你過來!”
多娜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神态,也有些害怕了,蹲下身去,只聽到父親在她耳邊交代道:“不要恨阿爸。”
他的聲音剛落,多娜便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一陣涼意,她下意識地往後一躲,才看清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最疼愛她的阿爸,竟然要殺了她!多娜驚呆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崔遠将軍已經一把将她扯出了籠子,幾個士兵也一下子湧了進去,将她的父親狠狠地摁在了地上。那把匕首也被扔出了籠外。
“你們幹什麽?不要傷害我阿爸!”多娜急得一下子哭了出來。
“只要你乖乖的,你父親就沒事。”崔遠不急不慢地道。
多娜強忍住淚水,恨道:“你要我做什麽?”
崔遠并未回答,手指往齊珝的帳中一指。多娜又看了眼籠中的族人,眼中又湧出了淚來,她再如何少不更事,也已經明白了自己走入這個帳內,将會面臨比死更難承受的屈辱。
她朝天空看了一眼,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是那麽溫柔。
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月亮了吧……她伸手将臉上的淚水抹去,然後毅然走向了軍帳。
“多娜!”身後是阿爸幾乎絕望的嘶吼。
——
多娜走進去時,齊珝正坐在将軍椅上擦拭着手上的劍,燭光将他高高的身影投在了地上。
他的眉目很是俊朗,如果在她的家鄉,這樣的小夥子是會被很多姑娘追求的,而現在在多娜眼裏,這個人如惡魔一般,決定了自己族人的生死,還将她帶到帳內……
她的眼中幾乎又要滾下淚來,但記起阿爸說的,絕不在敵人面前流淚,多娜強忍住淚水,只覺得腳下的步子沉重得幾乎令她無法承受。
見她遠遠地站在帳門處不敢往前走,齊珝揚眉道:“現在知道怕了?”
多娜身子一顫,緊抿着嘴唇,一步步走到了齊珝面前。
不等她站定,齊珝手上的劍鋒便一轉,突然直直地指向她,刺向她的喉嚨!
多娜握緊了拳頭,眼睛緊閉,臉上卻沒有害怕的神情。齊珝見她幾乎是求死的模樣,脖子上一道清晰的血痕,明顯是剛剛受的傷,不知為何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他緩緩地将劍放下,問道:“怎麽,你很想死?”
多娜只是別過了頭不看他,也不答話。脖子處的傷口又滴下了幾滴血來。
齊珝道:“既然做好了死的打算,那不如跟我做一筆交易。”多娜并沒有轉過頭,齊珝繼續悠然道,“我坐着不動,每次你可以向我刺一刀,一共三次機會。如果我沒受傷,那麽你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當然,如果回答的是謊話,你的族人将被我全部處死。”
多娜的臉上臉色一白,齊珝又接道:“但是如果我受傷了,你便可以自由離開。”
多娜不禁轉過了頭,忙追問道:“真的?”
齊珝笑道:“你們都聽得懂中原話,就不是普通的北夷人。那應該也聽過一句中原話,'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我要怎麽相信你?”
“你還有別的選擇嗎?”說着,齊珝将身邊一把短小的匕首扔到了她懷裏。
“你坐着不動麽?”多娜握緊了匕首看向他。
齊珝沒有再答話,而是伸手示意她可以開始了。多娜的手掌緊緊地握着那匕首,手心幾乎沁出了汗來,卻見齊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沒有把她的攻擊看在眼裏。
她下了決心,幾個疾步向他沖去,就在匕首即将刺中他左胸口的時候,齊珝突然身形一動,匕首刺了個空,多娜卻一個踉跄倒在了齊珝的懷裏。
她又驚又慌地朝齊珝看去,他臉上還是那樣似笑非笑的神色,将她扶着站穩了。
“第一個問題。”齊珝的臉色嚴肅了起來,“你是誰?”
多娜咬緊了下唇,終于還是答道:“我是多娜,是颛臾國的小郡主。”
齊珝點了點頭:“還算老實。”
又向她伸手道:“第二刀。”
多娜這次站得離他更近了,先往右邊虛刺了一劍,然後猛地刺向他的左心口!
——
孤月懸空,照耀着齊國另一端的軍營。營帳外燃着篝火,将軍營各處照得一派明亮。
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突然在陰影處出現,小心地躲避着巡邏的官兵,慢慢騰挪到了中心處的主帳外。正是南屏。
宋綸走後,南屏見齊譽身體尚未恢複,尚且還躺在床上休息,自從今日聽孫倩兒說完疫情之事後,齊譽的臉色總是顯得有些陰沉,南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稍有不慎,便是數十萬人的性命不保。
左思右想,南屏決定來四皇子這裏探聽些消息,也能為接下來的事稍作籌謀。
她湊上去輕輕割開了一道裂縫,湊上耳朵。
齊玧和張默正在相談。
“那邊情況得怎麽樣了?”齊玧問。
南屏不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剛好聽見齊玧和張默在談論要事,忙凝神靜聽。只聽張默壓低了聲音道:“探子回報說……”
聲音才剛開始就慢慢消失了。南屏疑惑地靠近又聽了聽,仍然是一片寂靜。
她轉過頭湊上眼睛,想要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卻正好看見一支羽箭以極快的速度向她射來!南屏大驚,感覺全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住了——
作者有話說:
齊譽:我躺夠了,可以起來增加戲份了。
作者: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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