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
“九弟這又是何必?”
——
齊玧卻并不理會,而是朝着一旁的張默道:“張大人,你看,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九弟就來了。”這才看向了齊譽道,“看不出來啊九弟,你對一個婢女竟如此關心,可不像你平日裏那模樣啊。”
南屏只是擡起眼看向齊譽,只覺得胸中似有萬千思緒奔湧而起,鼻尖酸澀無比,幾乎要落下淚來。
“看來四哥太不了解我了。”齊譽淡淡道。
“哦?”齊玧目光閃爍地看着齊譽,卻聽得齊譽又道,“這個婢子是我從民間收來的,當時只不過覺得她沒見過什麽世面,倒有些意思便帶在了身邊。沒想到終究是個扶不上臺面的,行為莽撞又毫無規矩,我也早已煩了。”
說着朝南屏冷冷道:“今日你便跟着定雲镖局的人一起回杭州去。”
“什麽?”南屏擡起了頭。
齊玧似乎饒有興致地聽着,目光在齊譽和南屏之間穿梭。
齊譽寒臉喝道:“放肆!你是什麽身份?怎麽跟我說話的?”
南屏還未來得及回話,一個錦袋便被扔到了懷裏。
“這是你這幾日的報酬。”
這錦袋沉甸甸的,看來裝了不少的銀兩。
南屏直愣愣地看着那錦袋,手中一失力,那錦袋的口便散開了,幾錠白銀從南屏的懷裏掉落在地,滾了幾滾,停在了齊玧的腳下。
齊玧哈哈一笑:“九弟,你這也太絕情了吧,怎麽說人家也跟着你從京城來了,給點睡覺的銀子就把人打發了?”
齊玧言語輕浮,齊譽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又将一白玉瓷瓶扔到了南屏的懷裏:“這個也帶走。這裏不需要你的東西。”
南屏見那白玉瓷瓶正是之前自己放在他床頭的藥瓶,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只是緊咬着嘴唇不說話。
齊玧「欸」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看着南屏:“九弟,就算是玩玩,對女孩子也要溫柔一點嘛。”
齊譽冷哼了一聲,并不答話。
南屏擡起頭看向齊譽,心中一痛,不由得想起昨日夜裏自己被迫服下的蝕心丸……
頓時寒徹心扉,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揚起了臉平聲道:“多謝殿下擡舉,能被殿下玩玩,是草民的福分。”
齊玧看着二人,眼瞳收縮了起來,南屏卻已經蹲下身,一個個撿起了地上的銀子。
南屏走到了齊玧的腳下,正待撿起那錠銀子,齊玧卻一腳踩在了銀子上。
南屏蹲在地上微微一怔,下一秒便将手伸向了他的鞋底——
“你做什麽!”齊譽喝道,猛地站了起來。
南屏卻并不理會,蒼白的手伸到了齊玧的腳下:“既然是殿下賞賜給草民的,那便是草民應得的。”
齊玧眼中兇光一閃,驀地一腳踩在了南屏的手上,南屏吃痛,卻忍着沒有叫出聲。
齊玧見她咬着下唇勉強忍耐的模樣,一股無名火不知從何而起,腳下便使上了勁,狠狠地将南屏的手指在地上碾軋。
“九弟,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麽玩膩了。”齊玧腳下的力道越來越強,不斷碾軋着南屏的手指,“這女人啊,偶爾鬧鬧脾氣是情趣,性子這麽執拗,着實讓人厭煩。”
齊譽并沒有答話,而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南屏。
南屏恍若未聞,只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被齊玧踩住的手,咬緊了牙,拼盡全力将手從齊玧的靴子下拔了出來。
那只手已經被踩得出血了,她卻似沒有感覺一般,只是将銀子慢慢地裝在了錦袋裏,然後緩緩起身,面向齊譽深深鞠了一躬:“多謝殿下賞賜,以後殿下還想找人玩玩,還可以找草民。”
齊譽的臉色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齊玧卻笑了起來:“哎,說得我都心疼了,我來看看。”
他伸手過去,捏起了南屏的下颌,逼得南屏不得不擡起了頭。
她的嘴唇顫抖着看向齊譽,眼中終于流下了一行淚,空氣中是令人窒息的安靜。
齊譽卻沒有再說話。
齊玧這才放開了南屏,南屏臉上被捏的地方已經紅腫了,她的身子晃了晃,卻立刻穩住了,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終于收回了目光,語氣僵硬:“請問殿下,草民現在可以走了麽?”
她的手猶在抑制不住地顫抖着,想是剛才齊玧将她的手傷得不輕。
齊譽的語氣平靜得可怕,“還不快滾。”
南屏緊抿着嘴,終于一步一步地向門外走去。
齊玧冷冷地笑了笑,眼睛微眯地看了看南屏往外走的身影,又看了看齊譽:“九弟這又是何必?”
齊譽寒着臉并未答話。
齊玧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嗤笑道:“你該不會以為,剛才那套把戲,能将我蒙混過去了吧?”
齊譽的臉色未變,一雙銳利的黑眸看向了座上的齊玧:“王兄要的不過就是這個。事實如何,重要麽?”
齊玧冷哼一聲,陰鸷的眉目冷冷地盯着帳門,不知在想些什麽。
——
南屏剛一出去,許達達便連忙迎了上來:“屏屏姐姐,你沒事吧?”
南屏搖了搖頭,抱緊了懷中的錦袋:“沒事。”
許達達見南屏神色反常,便問道:“是不是那個四皇子欺負你了?那九皇子沒去救你嗎?我剛去找他的時候,他立刻就跟我過來了……”
“達達!”南屏面色嚴肅地喝住了他,“我不是讓你去孫姐姐那裏嗎?你去找他做什麽?”
許達達見南屏似乎動了怒,一下子止住了聲音,忍不住小聲道:“可是我擔心四皇子害你啊,只有九皇子能救你。而且我看你們好像一直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南屏停住了步子,朝向許達達:“我跟他以前沒有關系,現在沒有關系,以後更不會有關系!我也不準你再摻和進這些事裏!如果你還幫我當你的姐姐,現在就跟镖局的人一起離開這裏,回杭州!”
許達達從未見過南屏發這麽大的脾氣,一直以來兩人都是打打鬧鬧的,何曾見過她如此嚴肅的模樣,當時便吓呆了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接話。
此事身邊有一人經過,竟是那九皇子。
許達達看着九皇子冷峻的臉龐,路過南屏和許達達二人時,他的目光甚至沒有瞥過他們一眼。南屏更是別開了臉,木然地瞪視着相反的方向。
許達達見南屏的眼圈驀的紅了,一時間也不敢說話,南屏已經加快步子離開了。
——
待衆人出去後,齊玧端起身邊的茶杯又喝了一口,眉頭微挑道:“今日這是什麽茶?”
旁邊一個兵卒道:“回禀殿下,這是您平日裏最愛喝的武夷山大紅袍,這次帶來的是福建的知府特意請法緣寺的高僧專門為您烹制的,與往常的茶比起來,更增清香。”
齊玧笑了笑:“還算他有心,這茶喝着确實不錯。”
——
南屏心中煩亂不已,将傷口随便包紮了一下,便走到了孫倩兒的藥房處,準備與她告別。
藥房內擺滿了各色藥物,數個火爐正同時在煎着藥,難怪孫倩兒都忙得瘦了一大圈……
南屏走上前,準備幫孫倩兒看着那藥——
“南屏!”
孫倩兒的聲音忽然傳來,她匆匆忙忙走了進來,一把拉開南屏,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南屏有些奇怪地道:“孫姐姐,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這麽緊張?”
孫倩兒勉強笑了笑,道:“這裏病人太多了,就算你吃過藥草了也不應該來這裏,太危險了。”
南屏笑道:“你身子這麽弱都能在這裏忙這麽久,我沒事的。”
孫倩兒走近,這才見南屏擡起了手,手上包着白紗,紗布上還隐隐冒着血,忙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南屏輕松地笑了笑,舉起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放心,我沒事,不小心被狗咬了。”
“狗?”
“好了,反正沒事了……”南屏笑着将孫倩兒拉了過來,“你快來看看,這個藥這樣算煎好了麽?”
孫倩兒湊過去聞了聞,點頭示意,南屏忙将那草藥端了起來倒入碗裏,藥草的熱氣騰騰升起,帶來一陣別樣的藥香味。
“孫姐姐,這個藥怎麽跟我剛來軍營時候你給我喝的聞起來不一樣?”南屏奇道,說着湊近了那藥碗想要仔細聞聞。
孫倩兒一把扯過了她的手,臉色微變,搖了搖頭道:“不是那個藥。”
“還有別的藥能治這個病麽?”南屏剛想追問,孫倩兒不自然地嗯了一聲,打斷道,“這是我新嘗試的藥。”
南屏将藥碗放下,不由得感嘆道:“孫姐姐,你真厲害,多虧了你,這場疫病才能有救。”
見旁邊還有一個茶盤,不由得道:“以前從未見姐姐在藥房喝過茶。這茶水在藥房之中竟然也能清香撲鼻,實在難得,聞起來倒似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南屏笑了笑,“在這軍營中,姐姐還有這好茶呢!”
孫倩兒将那茶盤也往旁邊帶了帶,身子擋在了南屏的面前:“不知道你會突然過來,早知道我就給你備一些,這茶已經涼了,就不拿來待你了。”
南屏挑了挑眉:“我從小便是個不懂茶的,這麽好的茶給我喝可是糟蹋了。”
孫倩兒的臉色只是變得愈發蒼白,南屏卻沒有留意到,而是怔怔地看向了藥房的一角,忽然問道,“對了,孫姐姐,你聽說過有一種藥叫蝕心丸麽?”
作者有話說:
齊譽:You are a dead man to me.
作者:(瑟瑟發抖)四皇子,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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