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私心以詩喻在座的說話都遮遮掩掩……
沈羅珏起了個大早,慣例向貴妃請過安後,便帶着新的貼身宮女出了宮。
往常像這種在安寧城內與周邊的活動,若不是沈羅珏遇刺,玄甲衛可能只會派幾個侍衛将她送到朱家府上,因着有遇刺之事,玄甲衛足足派了三十餘名,已經組成相當顯眼的一隊人了。
朱家府前聚集了不少馬車與貴家娘子,都是來尋相熟的朱家娘子的,見到車隊由玄甲衛組成,大多猜測是鏡湖公主,誰不知道鏡湖公主排場大?
宮女上前同朱家門房說明,朱瑤彧很快就出來了,然後大家夥就看到朱瑤彧從車裏迎出一個與鏡湖公主有三分相似的少女,瞧着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有個記性好的記起來,說了一句,“是定安公主,年宴時曾瞧見她站在貴妃身後。”
此言一出,惹得沈羅珏身邊熱鬧了起來,今次來參加詩會的人本就是帶着社交目的而來,誰不知道此次詩會朱家多半會定下幾位娘子。
既然一開始便想着攀上朱家,那攀上受寵的公主不是更好?若是普通公主就算了,朱氏權柄滔天,他家受寵的女兒,可比公主還要尊貴。
沈羅珏一改在宮中面對兄弟姊妹不耐煩的心态,熱情大方的與每一個上前來同她說話的人聊天,仔細記下每一個人的人名與家中人的官職。
或許以後都有用。
朱瑤彧起初還想着趕緊帶沈羅珏進府,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她已經清楚沈羅珏是個不耐煩與人交流的性子,等她看到沈羅珏對每個人都十分認真後,馬上體貼的陪同沈羅珏慢行,給足了沈羅珏認識在場各位夫人小姐的時間。
還好朱府并未聚集所有參加詩會的人,不然沈羅珏見到天黑也見不完,不過也因為進入朱府前有門檻,沈羅珏一趟下來,見到的全是家中人員官拜四品以上的達官顯貴。
“多謝表姐等我。”見完所有人後,沈羅珏馬上和朱瑤彧道謝,“表姐今日可真美,這桃粉色的衣裳極配你。”
“杏黃色的衣裳也極配你,顯得年歲更小了些,春日風寒,快些入屋暖暖,喝杯熱茶後,我們便要出發了。”朱瑤彧能理解沈羅珏的行為,她與沈羅珏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貴妃對原主不好,不說別的,其他公主即使人在深宮,也會有才名或美名傳出,可沈羅珏身為朱妃親女,貴妃養女,卻連名字都少有人知。
朱家乃是鐘鳴鼎食之家,府邸極大,行走其間的奴仆也甚多,以沈羅珏看除了一些規制外,比皇宮也不差,行于游廊上可謂步步是景,只是她也沒時間多看,到朱瑤彧院子裏喝了口茶,便有人來報,說是要出發了。
朱家的娘子們各自招待好友賓客,随後一群人便一同行車于城外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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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朱府的奢華,朱家城外的莊子占地更大,景色更甚,詩會于莊中鄰水之處擺開,池邊柳樹垂下,風吹水面蕩開層層漣漪,可見鯉魚自水中暢游。
三兩亭子坐落,亭下種着排排茶花,清香宜人,也十足富貴。
初春确實是茶花開放的季節,可想開的團圓喜慶,要從冬天便溫養着,才能使這樣多的茶花能在此時擺出來見客,一盆花費的人力物力之巨,是尋常人家一輩子都瞧不見的數額,一朵花堪比黃金之價。
參加詩會的人四散,三兩成群各自尋地游玩,人還沒到齊,此刻正是尋找靈感的時候。
一會兒詩會召開,肯定要賦詩一首的。
沈羅珏同朱瑤彧找了個沒人的亭子坐,坐下後,奴仆送來瓜果與點心,瓜果皆無比新鮮,更有時下一金難求的金桃,點心更是講究,小巧不過一口,偏偏每塊點心上都雕着一行小詩,瞧着格外雅致。
除了兩人外,還有朱瑤彧另一個好友,魯國公鐘奚三女鐘婉寧。
魯國公鐘奚受封大将軍,領踏風軍駐守西北,一家兒郎皆從軍,他家女兒卻更善讀書。
“婉寧曾同我一起在書山學院讀書,當時她作了一首大雁賦,連老師都連連誇贊,稱她詩情驚豔。”朱瑤彧向沈羅珏打趣鐘婉寧。
鐘婉寧笑瞪朱瑤彧一眼,“慣會拿我取笑,在你面前,我哪兒敢稱驚豔?公主別聽她的,她這人最是促狹。”
沈羅珏同意鐘婉寧的話,論詩情學問,沒人能在朱瑤彧面前說驚豔,只是鐘婉寧也挺不錯了,她出現之後,觀衆的反應也挺大,顯然也是個“青史留名”的人。
“表姐不會說假話,鐘娘子在詩詞一道必定造詣非凡,今日我倒是有福,能一睹大家之風。”
“吾不過一介小小女子,哪兒敢稱大家,公主莫學那人狂傲。”鐘婉寧看着朱瑤彧的眼神帶了幾分責怪,覺得朱瑤彧把沈羅珏帶壞了。
朱瑤彧很無辜的眨眨眼,拿起一塊點心,正巧上面刻了一首詩,“巾帼不讓須眉志,要叫乾坤鬥轉天。”
鐘婉寧聽了輕笑連連,“又狂了,這詩便是她十一歲時寫的。”
朱瑤彧自嘲的搖搖頭,一口将點心吃掉,“幼時不懂事,讓公主見笑了。”
“不見笑,我覺得此詩甚妙,有才之人不分男女,男子可說‘馬踏千山過九州,酣時夢裏與仙游’,女子也可。”沈羅珏一句話,叫亭中另外兩人沉默下來。
真的可以嗎?
鐘婉寧拿起一塊糕點,上面刻着的那句詩,似乎給與了她答案。
鏡裏花飛落,池前水月深。
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此物倒是頗具巧思,吾都不舍下口。”沈羅珏看另外兩個都拿了點心,就也拿起來一塊看看,還頗有興致的念着上面的詩,“‘何人與我懷天下,只看庭前天下棋’,可真是太巧了,我竟然拿到了這首《詠志》的後半句,高祖之言,如今讀來還是叫人心潮澎湃,吾輩當以高祖之志為志,叫天下無饑,路無凍骨。”
與前頭的“馬踏千山過九州,酣時夢中與仙游”為同一首,說來也巧,這首詩是出自大莊高祖皇帝之口,是他年輕時與友人下棋時偶然寫下的詩句。
與高祖一同下棋的,正是開國文臣之首,朱家先祖朱伏。
鐘婉寧覺得沈羅珏說的非常對,她倒了一杯桃花釀,舉杯邀沈羅珏共飲,大莊人好酒,桃花釀甜香不醉人,正适合貴女喝。
她們倆你一杯我一杯喝的歡快,朱瑤彧卻有了別的心思,沈羅珏的野心再一次展現在她面前,她從未見過有此心思的公主。
沈羅珏不過是個無權無勢,剛有封號的公主,怎能和高祖一樣,志在天下呢?
沈羅珏如果知道朱瑤彧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她只是想和無數穿越前輩一樣,搞搞基建賺賺錢,改善一下古代的生活質量,高祖說的天下無饑,路無凍骨聽上去就很社會主義,她才會拿來用的!
或許朱瑤彧骨子裏确實是十分狂傲的,這個說出來會讓天下人恥笑的心思,在她心裏卻紮了根,她甚至覺得沈羅珏這樣想是可以的。
從古至今,女子最高不過太後,可女子為太後垂簾聽政時,天下也從未大亂過,既然女子可為太後執政,為何女子不能稱帝呢?
朱瑤彧的心瘋狂跳動着,無數問題在她腦海中一直出現,她學識驚人,卻不能同尋常男子一般考取功名,著書立傳,成後世文聖,沈羅珏身為公主,同為皇嗣,卻連奪位二字都不能說出口。
憑什麽?
朱瑤彧一口飲盡杯中酒,将躁動的心思壓下,看向亭外,有人來了。
“我可是來晚了!”
沈羅珏擡頭順着聲音看過去,薛滿堂頭頂一朵茶花過來。
簪花乃是美事,薛滿堂戴上茶花,露出少女嬌容,與那日沈羅珏看見的将軍形象完全不同,她不客氣的坐下,拿起酒壺直接往嘴裏倒了一大口,吞下後潇灑抹嘴,大呼沒勁。
“這酒香是香,可喝着沒什麽味兒啊,改天我将家裏的陳釀送來,與諸位大醉一場,那才叫爽快。”
朱瑤彧剛回安寧,還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好奇的打量着薛滿堂,無法将眼前人和貴女們嫌棄的“像男人的薛家假郎君”對上號。
“阿彩你說到做到,等過段時間我要在護國寺後山的桃林設宴,到時你來赴宴,可要負責酒水。”沈羅珏喜歡薛滿堂的樣子,薛滿堂和她印象中的現代少女是重合的,因為薛滿堂的身上洋溢着自由歡快的氣息。
和她們這群心事重重的人是不一樣的。
“行行行,哦對了,還沒見禮,兩位娘子莫怪,某是薛家滿堂,喚某阿彩便是。”薛滿堂失了禮數,可沒人會讨厭這樣的她。
鐘婉寧更是好奇的直接問:“可是那位進了玄甲衛的薛家三姑娘?聽聞你之前在邊城,邊城是什麽樣子?那裏和西北像嗎?”
邊城在東北,與西北距離甚遠。
說到邊城,薛滿堂可來精神了,那裏是她長大的地方,邊城苦寒,生活在那裏的人從骨子裏便是彪悍的,男子女子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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