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真正的盛世想要真正的平等、自由、民……
朱瑤彧的情緒變化很明顯,沈羅珏稍一細想,便明白她在不高興什麽了。
“不必說了,先把提到的那幾家收拾了吧,我看他們禍害的人太多,前五家按律問斬,其餘人罪責輕些,可以金代罪。”過猶不及,紫羅縣即便真的成為她的地盤,她也不能不管不顧的一口氣把所有礙事的家夥抄家弄死。
甚至她還要留幾家參與較少的,給罪人留個後路,省的一群人聯合起來,和她拼個魚死網破。
朱瑤彧同沈羅珏說罪行時,也是将罪行最重的放在前面,她與沈羅珏在此事上意見一致。
“好,這五家人數衆多,不良人怕是無力辦好差事,我叫阿彩帶人過去。”
“別用阿彩了,她最近領人在山上準備紡織廠一事,正好我新收了一批女官,有一位表現格外出色,名為周溶月,你叫她領玄甲衛與不良人一同前去吧。”沈羅珏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表姐,你我出身與旁人不同,父輩是你我生來可借之力,男子為政亦有祖輩蔭蔽一說,女子更不易,何故為此生氣?”
“……公主說的是。”可她不想靠父親,因為受到家族的庇護越多,她與家族便糾纏越深。
沈羅珏知道朱瑤彧的心結不是一兩天能解開的,她索性不說了,讓朱瑤彧去工作,工作能解決一切胡思亂想。
朱瑤彧行禮後退下,在門口等待不良人與沈羅珏提到的周溶月。
一邊看名單,朱瑤彧一邊走神。
共事多日,朱瑤彧玲珑心思,她已看出沈羅珏是什麽人,與她不同,沈羅珏做事堪稱心狠手辣,甚至不擇手段。
朱瑤彧至今也無法忘了城門前燒屍的那一幕。
三日前,沈羅珏自山上回來,命玄甲衛将山匪的屍體一具具搬到城前,派人在城中敲鑼打鼓,叫百姓去圍觀将山匪挫骨揚灰。
哪怕有山匪在山下的親人在一旁哭喊,為求情嗑頭嗑的頭破血流,沈羅珏都不為所動。那一日焚燒屍體的濃煙自明到夜,未曾停歇。
朱瑤彧握緊手中的紙,随後又放開。
不過三日她便将數位富戶的證據送到了沈羅珏面前,并非她神通廣大,三日查清紫羅縣所有富戶,而是那日之後,不少人被吓破了膽,親自将與山匪勾結的證據送到官府來,只求官府網開一面,饒過他們的家人與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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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朱瑤彧還未曾燒,沈羅珏先替她燒了一把,燒的紫羅縣重見天日。
不消片刻,朱瑤彧便先見到了周溶月。
兩人見面并無波瀾,雙雙見禮後,各自領人辦差。
周溶月給朱瑤彧的印象還不錯,樣貌極為豔麗的女子,做事沉穩,冷言寡語,與她相處很是舒服。
朱瑤彧給周溶月留下的印象就更好了,朱瑤彧一首七言絕句名動天下,哪個閨中少女不知道她?
其實周溶月心中很是崇拜朱瑤彧,女子讀書習字的意義,在朱瑤彧身上變得大為不同。
原來女子也可拜入大儒名下,可寫詩流傳入秀才相公耳中,他人提及時,第一句會贊賞她出衆的文采,而非她出色的外貌。
周溶月本以為她這一生不會像朱瑤彧一樣,獲得他人除了樣貌外的認可。
她以為幼時在家受繼母磋磨,及笄之後便會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沒想到她竟被繼母送到了定安公主身旁,更沒想到公主不是養她去侍候宮中貴人,而是真正的為公主做事,做女官!
想想這三日每天讀書習字做事的充足生活,再回顧過往渾渾噩噩的日子,周溶月領着玄甲衛站在人前,幾乎有種洗心革面的感覺。
她該感謝繼母,繼母送她到公主身邊,對她恩同再造。
所以,今日抄家,先從馮家開始吧。
“朱縣令,馮家離的最近,不如先去馮家。”
朱瑤彧自然并無不可,五家一個不會少,先去誰家都行。
馮氏族長馮新為學谕,族長嫡女為前縣令周恒續弦,他們在紫羅縣已經是極為富貴的一族了。
以前周溶月不明白為何繼母會那樣對她,她的生母商氏已死,她日後不可能留在府中,在府中這幾年不過是多吃幾口飯,想來周家不至于養不起她,為何繼母還容不下她呢?
在定安公主身邊這幾天,周溶月突然明白了,因為人太過貪心。
馮氏當了續弦,就不想百年之後合葬之墓還有他人安寝,可她不可能對抗世俗禮法,于是她愈發看不慣周溶月。
就像馮家,越是富貴,越是貪心不足,想要更多的錢,想擁有更多權勢,于是铤而走險,一朝敗露,全家遭殃。
周溶月進入馮府,便被人認了出來,剛巧馮氏也在,她在人群中站着,見到周溶月領着玄甲衛進來,一臉不可置信。
繼母來此是做什麽的?周溶月一想就明白了,多半是來求馮新尋人為周恒說兩句好話吧。
她還不知道,陛下認定周恒刺殺公主,不僅罷了官,還賜了他死罪。
周溶月想起周恒二字,就像是在想一個陌生人,生母去世後,她在這世上本就沒有其他親人了。
“都綁起來,公主有令,主謀者犯不道之罪,問斬,共謀者抄家,莫要反抗,反抗者,殺無赦。”
自然有人哭鬧喊冤,甚至見領頭者是周溶月,怒斥她為不義之人,只是他們的反抗在刀劍之下,如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一天抄了五家,整個紫羅縣都為此亂了起來,主要亂的是富戶,他們到處打聽,生怕官府連帶着他們一起抄家問斬,直到傍晚他們看到官府傳出的消息,直到罪行不大之人可用金抵罪,這才消停了。
他們是消停了,百姓卻炸開了鍋,因為第二天,縣衙放出消息,要在紫羅縣內均田!
本來這事兒不該此時上的,因為在沈羅珏的設想中,紫羅縣萬餘百姓的田地怎麽也要她多抄幾個才行,誰知道五家的田地就夠了!
具體數額還沒有統計出來,但目前沈羅珏知道的,就足以為紫羅縣的人重新均田了。
紫羅縣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均田,大多數是田不足,可五家就能拿出補足萬餘人的田地,委實是沈羅珏沒想到的。
加之抄家得來的田産,多數為新産,置辦時間不足兩年,來源如何不用細想,要禍害多少人,才能得到這麽多田地?
受害之人本是賬上的幾個數字,現在用另一種方式展現在沈羅珏面前。
“公主,此乃地契單據與金銀入庫的單據。”周溶月将厚厚一本冊子遞給沈羅珏,她領着十位女官一同入庫,玄甲衛輪着換了三班,辛苦一晚,才将所有地契金銀清點完畢。
“恩,一份放在我這裏,一份送去縣衙給表姐,溶月,你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沈羅珏一擡頭,就看到周溶月的黑眼圈。
不過周溶月一夜未睡,除了黑眼圈外,并無其他表現,甚至稱得上神采奕奕。
“婢子不累。”
“你怎麽自稱婢子起來?”良家女不必稱婢子。
“婢子父親下獄,繼母一族也犯了不道之罪,實在稱不上是良家女,公主,便讓婢子為官婢,在公主身邊吧。”
沈羅珏沉默一瞬,點了點頭,大莊戶籍制度便是如此,全家獲罪,周溶月不可能獨善其身。
“其他東西清點完了嗎?”
“并未,此刻怕是金銀還未清點完成。”周溶月露出一絲苦笑。
金銀布匹與大莊銅錢都是能花出去的錢,等清點完這些,還有古玩字畫,名家真跡等等,甚至還有他們的各處房産。
“公主,怕是要等上七天左右,才能清點完成。”
沈羅珏真沒想到會那麽多,用彈幕上的一句話說,現在周溶月她們是體驗了一把什麽叫數錢數到手抽筋。
痛苦的幸福。
“行,不急,先将均田一事做完,然後分發春季麥種,我種下的種子已經發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種。”沈羅珏有些期待從直播間兌換來的高産種子,她看着像是紅薯,不過她以前沒種過,不太清楚。
直播間的人偏偏也不知道是什麽,他們說他們天天喝營養液,很久沒吃過正兒八經的飯了。
她現在每天吃飯,都有一群人圍觀她吃播,大筆打賞都是吃播打賞。
“公主不必心急,現在已經很好了。”周溶月将沈羅珏的努力看在眼裏,她從未見過哪個貴人像沈羅珏一樣,每天都在操心普通人的衣食住行。
她父親周恒以前也曾好好做過官,可那個時候,周恒依然未曾想過為百姓補足田地,或是為他們免稅。
“不,還不夠好。溶月,你知道真正的盛世該什麽樣嗎?”沈羅珏回想起自己曾經生活的國家,真正的平等,自由,民主。
“一個人人都吃得飽,穿得暖,不會忍饑挨餓,無論男女,都能憑自己的本事,有尊嚴的活下去的世道,才是真正的盛世。或許我也沒見過那樣理想的世道,但我想往那個方向努力,如果我不行,便讓後來者循着我的足跡繼續努力,終有一日,會實現的。”
周溶月癡癡凝望着沈羅珏的眼睛。
沈羅珏不知道,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裏的光是多麽溫暖堅定,充滿了震懾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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