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孤鶴遠飛去總有人會自甘沉淪
薛滿堂在洪岩拜見沈羅珏前,同沈羅珏三言兩語說明了此事。
聽到洪岩和洪玟的對話,沈羅珏不住搖頭,“齊家是真的慘啊,當年齊家先祖跟随洪家先祖,為洪家先祖幕僚,出謀劃策不知為洪家先祖躲過多少危險,沒想到最後嫡系一脈卻因此事滅絕。”
“真的全死了?”薛滿堂不太敢相信,對于四家來說,從先祖時期就跟随在身側的幕僚後人,就是他們的家臣。
就好像秦盟一家對薛家一樣,薛滿堂用秦盟時最是順手也信任,那是百年積累下來的信任。
家臣有時候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近,怎麽可能為了一點兒利益就讓家臣一家絕戶呢?
“嫡系除了雙姝,都死了。”朱瑤彧也查了好幾天,基本上調查清楚了齊家的事,“旁系的男子也陸陸續續意外而亡,能查到的,不是已經改名換姓,就是出嫁了的女兒。”
女子不是不能頂家立戶,傳承香火,為女戶招贅即可,但現在這情形,齊家人不傻都能看出來,是有人要齊家就此斷絕香火。
要不負隅頑抗,要不改姓遠走,否則任何想要傳承齊家之姓的人都會死。
“只因一人之欲,前前後後近百人沒了命,權啊,可真是個可恨的東西。”沈羅珏知道根底在誰那裏,如果不是她的二皇兄齊王看上了齊月娥的姐姐齊嫆湘,一切都不會發生。
朱瑤彧知道沈羅珏痛恨此事,而且沈羅珏因為之前護國寺刺殺一事一直對齊王懷恨在心。
但不管是刺殺還是壓良為賤,她們都拿不出足以讓齊王傷筋動骨的證據。
“沒有确鑿證據,很難将此事鬧大,連那賬簿上,也為齊嫆湘換了一個身份。”
齊嫆湘是東成定安的人,沈羅珏在山匪那裏搜來的賬簿上,卻寫着西城長鶴縣,不僅如此,連購買之人也是用薛昂這樣的假名。
如果派人去查,或許真的會有兩個和賬本上一模一樣名字的人。
沈羅珏苦惱的拿過橘子剝開吃掉,橘子皮的顏色染黃了她的指肚與指縫,她看着指尖的顏色,怔怔出神。
亭中三人一時靜默,此時洪岩帶着妻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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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岩的妻子是朱瑤彧的師父,也是他師父飛鴻居士的女兒,與洪岩年紀相仿,是個端莊優雅,笑起來十足大氣的女人。
只可惜她眸中無光,即便容貌四十依舊美麗,也顯得像個木頭美人,并無生趣。
她身後跟着一個十五歲明眸皓齒的少年郎,乃是洪岩獨子洪峰。
洪岩與洪峰在亭外便停步了,怕唐突沈羅珏這邊的女眷,在外行了禮就一同離開。
洪夫人留下,與沈羅珏說話。
洪夫人進來後先是行禮,沈羅珏賜她入座後,她同朱瑤彧打了聲招呼,還說了幾句調侃的話。
“一月未見,小師妹又長個子了。”她和朱瑤彧很是熟稔,“聽說小師妹回去是要擇婿,不知為何沒在安寧停留,才月餘又回來了?是不是覺得,我定安的兒郎比之安寧更好呀?”
朱瑤彧淡笑,“師姐說的哪裏話,都是我大莊好兒郎,只要有為我大莊盡責愛民之心,便不分高下,師姐今日容光煥發,想來最近身子健朗了許多。”
“是啊,冬日苦寒,熬過去身子就好了不少。再加上府上添了幾分喜氣,身子就好的更快了些。峰兒與師妹你年紀相仿,他都定了親,你可莫要再拖了。”洪夫人一說起兒子定親的事就笑得合不攏嘴,顯然親事極其合她的意。
那少年才十五六歲吧?沈羅珏想,定親之後,恐怕要等個三四年才能成親,什麽人家叫洪夫人這麽高興,才定個親,比成親的時候還喜慶。
“不知是哪裏的人家,與令郎結秦晉之好?”沈羅珏好奇一問。
洪夫人聞言馬上回話,“回公主,乃是薛家五郎薛程薛長史之獨女,薛香蓮,說來也巧,與公主還有幾分親緣。”
沈羅珏下意識看向薛滿堂,薛滿堂一臉懵,回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薛滿堂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愣是沒想起來薛香蓮的模樣,她年年在邊關,不知道家裏的情況,家中的姊妹,她壓根沒見過幾個!
“獨女,我記得薛長史有好幾個女兒吧?”沈羅珏想起了薛岑竹,她才是薛家幾位娘子中年紀最大的。
“庶女怎能算得上呢?嫡庶有別啊。”洪夫人說起庶出的孩子,臉上有些冷意,馬上又恢複熱情的笑,“不過薛長史确實還有個嫡出的女兒,可惜那位薛娘子命薄福淺,年紀輕輕便因故去世了,唉。”
說着她還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把薛滿堂看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都是我薛家排得上名號的女兒,若以你的說法,公主也是庶出,難道公主就不能算陛下的親生女兒了嗎,陛下有公主十四位,在你眼裏,只有鏡湖公主算公主?”薛滿堂不滿的開口,她不懂人情世故,但她知道人的惡意。
這個洪夫人,明明也是飽讀詩書之後,進退有禮,怎麽說話這麽奇怪?似是帶着一股尖酸刻薄的勁兒。
洪夫人一愣,随後連忙跪地請罪,“妾萬萬不敢有此想法,請公主恕罪!”
“今日開宴,大會賓客,賓客前來,哪兒有因言獲罪之說?起來吧,你不必跪。”沈羅珏叫人把洪夫人攙扶起來,其實她有點發懵,來大莊這麽久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說錯兩句話就跪下請罪的。
宮裏的規矩都沒這麽嚴格,這位洪夫人給人感覺也太怪了。
洪夫人起來後,又向薛滿堂行禮,薛滿堂連忙側過身躲開,如果日後薛香蓮真的和洪峰成親,那洪夫人就是她的長輩,哪兒能受長輩之禮。
“是妾有眼無珠,竟未曾認出薛三娘子,口出狂言,冒犯了薛娘子,其實妾并無惡意,薛家的小娘子們自是格外尊貴的,正如陛下之公主一般。只是有一句,妾想問問薛三娘子,難道在薛家,嫡庶無別嗎?”
當然是有別的,凡是大貴之家,對嫡庶的分別越大,不說別的,如果現在皇後生個兒子,哪怕剛出生,齊王和獻王都沒的争了。
等以後不管是誰當皇帝,都得尊稱皇後為母,比對自己生母更尊貴才行,而且太後有廢帝的能力,這就是正妻與嫡系的特權。
庶出就是庶出,哪怕是宮中四妃,那也是妾,皇後在一天,她們就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支持兒子當皇帝。
“薛家娘子沒有公主們尊貴,但也不是誰都能抹去她們名號的,洪夫人,嫡庶有別,可這嫡庶之別是因出身不同,而非個人。洪縣令也是庶出旁系,但這不耽誤他青雲直上。”
沈羅珏這才發現,薛滿堂說話嘴也毒的很,看來平時薛滿堂傻乎乎的樣子只是她不生氣時的模樣。
看看薛滿堂這一生氣,言語毒辣,氣勢驚人,說的洪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都不算什麽,薛滿堂自小打邊關長大,更難聽的話她說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被教育的無比正經的貴人們,只會陰陽怪氣的罵人,不知道真正的罵人有多下三濫與難聽。
等洪夫人黑着臉告退後,薛滿堂不耐煩的哼了一聲:“此女子實在叫人厭惡,二娘竟然要嫁到她家為新婦,她竟然是飛鴻居士的女兒,是瑤彧你的師姐,怎和安寧後宅的婦人沒有區別!”
愚昧的遵守着男子制定的教條。
薛滿堂言語間是對薛香蓮滿滿的不值,雖然薛香蓮也不是什麽好性子,但她就是覺得洪夫人的兒子高攀不起她們薛家!
“以前師姐不是這樣的。”一直沉默的朱瑤彧驟然開口,“我還記得剛來定安的時候,我怕打雷,師姐一夜未眠,陪我到天明,我生病後她一直忙碌不停,還有她家的庶女,她一向是十分疼愛,當親女兒去養,還同我說,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錯不在孩子。”
對下慈愛,對上敬孝,對內溫和,對外幹練,這是世俗對一個女子嚴苛的要求,原本的師姐做的很完美。
“師父常說,自打她嫁給洪師兄,名動定安一時的孤鶴仙子便死了,我原本不明白,如今卻有幾分了然。”
朱瑤彧突然想起,洪夫人進來後就一直沒說過自己的名字,以妾謙稱,旁人以“洪夫人”來稱呼她。
誰也不再讨論她原本的名字——常蘊光。
“那都是她的選擇,旁人無權幹涉。她在幫洪岩套話,問你們出安寧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還特意透露了洪岩與薛程的聯姻。薛程究竟想幹什麽,他的兩個嫡女,一個去和柳家聯姻,一個來和洪家聯姻,腳踏多船,不怕翻了,我總覺得,薛程知道什麽。”
沈羅珏對洪夫人的事情并沒有太多感觸,她會給想活下去的人一線生機,給想改變人生的人一個機會,卻不會去看看那些自甘沉淪的人。
她現在的目的,僅僅是查明白齊家的事,讓齊月娥安全的為她掙錢,還有齊嫆湘,那個可憐的,到現在還在受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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