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道宴無好宴熱鬧啊,熱鬧

回到春元宮後,沈羅珏洗漱換好衣服,便去主殿赴宴了。

沈羅珏以為洗塵宴上應該只有莊帝和貴妃,沒想到她到主殿的時候,才發現還有三個人。

齊王、獻王以及賢妃。

他們像是平常人家一般,坐在宴席之上,每個人臉上均是笑意盈盈,與沈羅珏說話時也都是用親昵的定安。

毫無半年未見的生疏,也沒有之前對她的冷漠,沈羅珏在宴上笑幾次,心裏白眼就翻幾次。

很好,這些人讓她複習了一下她的演技,讓她迅速從定安那邊的氛圍裏跳了出來,皇宮不是她的公主府,她不能和朱瑤彧她們推心置腹,也不能放松下來,只處理政務即可。

但是沈羅珏相信,用不了幾年,皇宮和她的公主府,就沒有兩樣了。

沈羅珏本以為就是單純吃個飯,雖然演員都到位了,但也沒什麽好戲可唱才是,誰知道酒足飯飽後,貴妃突然開始搭臺子了。

衆人說笑時,貴妃潸然淚下,豆大的淚珠打濕衣襟,随後她拿出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值此良辰,妾想起了朱妃,若她還在,見到女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心中定然歡喜,可惜啊……”

朱蓉兒,這個死去十年的女人早就已經消失在皇宮之中,驟然聽到這個人,在場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很快,沈羅珏便同步露出了傷感的神情,她與朱蓉兒并不熟悉,甚至在原主的記憶中,朱蓉兒都是模糊的殘影,只有一個側躺在床上,形容枯骨的女子,小時候原主每每想起,都以為那是地府爬出的惡鬼,帶着解不開的怨恨。

但這不妨礙沈羅珏反應過來後傷感,貴妃提及朱蓉兒,絕對是有陰謀。

莊帝微微皺眉,不想聽到朱蓉兒的事,“定安才剛回來,莫要提及其他事了。”

貴妃收了眼淚,強笑道:“叫陛下見笑,是妾無禮了。誰曾想,一轉眼十年過去,定安已經這麽大了。”

莊帝被貴妃說的也起了幾分惆悵,他現在不喜朱蓉兒,是因為當年朱蓉兒與他鬧,将感情消磨殆盡了,并非他有多麽厭惡朱蓉兒。

實際上,他和朱蓉兒有過好一段恩愛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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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愛,他怎會讓朱蓉兒這個四家中唯一一個庶女年紀輕輕便登上妃位,與其他三家嫡女平起平坐呢?

十年過去,莊帝回憶起朱蓉兒,已經忘記朱蓉兒與他争吵時的模樣,只記得初見時的驚豔了。

賢妃見莊帝雙目失神,心下有些厭煩,開口将話題拉到正軌上,“貴妃近日忙碌于定安的及笄之禮,心中傷感,難以自抑,故而失禮,情有可原,陛下莫要責怪貴妃。”

貴妃臉上的笑因為最後幾個字差點兒沒僵住,這女人一張嘴就讓她不高興,果真是她克星!

賢妃說罷,又嘆口氣,憐愛的看了眼沈羅珏,“朱妃走時,定安還小,想必這些年定安只在旁人口中聽得朱妃一言兩語,當年朱妃走的急,也不曾為定安留下些念想,實在遺憾。說來趕巧,妾記得今次圍獵所在的祝融山上,還有朱妃昔年小住的庭院呢。”

貴妃先是一愣,随後面上帶了幾分厲色,“賢妃,定安一向不喜圍獵,你忘了嗎?”

“妾沒忘,不過小時候的喜好,不代表永遠一成不變,貴妃剛入宮時,不喜管理雜務,如今協助皇後管理六宮,不也做的有模有樣嘛。”

“協助皇後是分內之事,賢妃同為四妃之一,皇後身體有恙,你也該幫皇後分憂才是。圍獵上刀劍無眼,定安體弱,如果受傷便不好了。”

賢妃面上笑容更甚,她本就長了一張慈悲臉,笑起來溫柔和善,當下就更像個菩薩像了,“貴妃慈母之心,日月可鑒啊,不過孩子還是不要老護着,對孩子以後不好。”

貴妃沒控制住,嗤笑一聲,“我這人天生對孩子心軟,比不得賢妃會養孩子,獻王英勇,倒是不似柳氏諸人。”

“皇室血脈允文允武,我兒善武不善文,日後還要多與齊王讨教。”

沈羅珏聽的是心裏頻頻咋舌,她以為宮鬥環節只存在于小說和電視劇裏,沒想到在這兒能看到。

賢妃和貴妃是真的狠,當着莊帝和兒子的面就這麽互相揭短,對話不長,內容讓人大為震驚啊!

顯然一開始貴妃提起朱蓉兒有自己的目的,賢妃也有目的,于是兩人都就朱妃的事情展開話題,接着賢妃借貴妃自謙的話,嗔怒怪在了莊帝頭上,顯露出對莊帝的親近,還有貴妃的無禮,這一下子就激怒了貴妃。

于是貴妃不管不顧就打上去了,她用賢妃不了解沈羅珏為由,将賢妃接下來的話題堵死,賢妃自然也不甘示弱。

兩人之後的對話,就是互相揭短,賢妃說貴妃表裏不一,貴妃說賢妃不夠盡職,賢妃說貴妃不會養孩子,溺愛孩子把孩子養成弱雞,貴妃說賢妃養孩子不錯,可惜孩子不長腦子光長肌肉,和文質彬彬的柳家人完全不同。

沈羅珏在心裏翻譯了一下兩邊的對話,擡頭看了眼坐在上位的莊帝。

莊帝聽着兩個妃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默默端了杯酒喝下去,縮着脖子不想給自己惹事,再一看齊王和獻王,兩人沉默不語,一臉什麽都沒聽到的表情。

看來這不是第一次了,估計這兩人在宮裏的人設就是這樣,不太對付。

沈羅珏想起當初她們聯手對付皇後與廢太子,再看看眼前這一幕,多少有點兒演戲的成分在了。

“定安,你想去圍獵嗎?”

沈羅珏正看戲走神呢,誰知道賢妃突然不和貴妃直接對線,而是一轉攻勢,直奔沈羅珏而來,問沈羅珏的想法。

貴妃笑吟吟坐在上位,看着沈羅珏,“定安你直說便是,若想去,陛下也會同意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同意咯。

沈羅珏心裏喲呵一聲,貴妃比之賢妃,在裝模作樣上還是差點兒火候。

“女兒在離京之前,與父親已經說好,要去參加了。”所以你們別為了我吵架啊,想吵架換個名頭。

貴妃略帶疑問的哦了一聲,看向莊帝,莊帝笑容有點兒勉強,“确有此事。好了,今日天色已晚,齊王獻王,你二人各自出宮回府吧,就別在皇宮歇息了。我回紫極宮,還有些奏折沒處理,定安,你來送我,好長時間沒見你,路上同我說說,你在外面的見聞。”

“是。”

沈羅珏跟着莊帝出了春元宮的門,莊帝在宮中是騎馬而行,沈羅珏便也騎着馬在他旁邊,一路正巧可以說說話。

如今剛入秋,晚上風還不算涼,正是宜人的時候,夜晚的皇宮處處宮燈照明,路上還有不少宮人,是不同于白晝的熱鬧。

“我記得定安你之前不會騎馬,沒想到如今馬術也精進了,倒是有了幾分你母親的樣子。”莊帝挑起話題,夜色會讓人變得更有人情味,再加上他喝了點兒酒,宴上貴妃談及朱妃,勾起了他的回憶。

沈羅珏跟在莊帝身邊,可不敢像莊帝那樣放松,“阿娘?貴妃嗎?”

“不,是朱妃。”仗着夜色不明,莊帝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悲傷,“她以前很喜歡騎馬,打馬球,穿着男裝在安寧城中瞎逛。”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全落在沈羅珏眼裏,不過是以文字的方式。

彈幕上一群人在那裏用各種詞彙給沈羅珏形容,中年愛情故事主角的表情有多麽的悲傷。

讓沈羅珏充分感受到了莊帝此刻內心的悲怆。

莊帝口中的朱蓉兒,和原主記憶中的朱蓉兒,像是兩個不同的人。

在他口中,那是一個似火般燦爛溫暖的人,她的生命是無比璀璨美好的。

至少曾經美好過。

沈羅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對愛情故事沒有太多想法,愛情給人帶來的,是快樂,和痛苦。

還有無法自控的理智崩塌。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但當人陷入愛河後,上頭到不顧自己的模樣,卻是一樣的。

而且這樣的上頭,有可能持續一段時間,有可能一生無法擺脫。

沈羅珏不知道莊帝是什麽情況,她聽着莊帝說起朱蓉兒的口吻,感覺這位帝皇,似乎是對一個死人,重新燃起了愛火。

也是,誰能有死人更美好呢?

沈羅珏想,這是個可以利用的點,莊帝為人心狠,同時又很感情用事,他的情緒是極端的,這是古往今來所有帝王的通病,他們得到的感情很少,所以就會很容易走極端。

穿越到這裏半年多了,這還是沈羅珏第一次遇到了對口的事情,她終于可以用上自己老本行——老師的專業了!

研究一下莊帝的心理,引導他“向善”。

說好是讓沈羅珏說外面的風景,結果醉醺醺懷念一晚上老情人的莊帝在紫極宮前打了個噴嚏,身邊宮人本來想去叫太醫,被莊帝制止,莊帝只要了一碗醒酒湯。

這一個疏忽,直接導致了莊帝病倒。

沈羅珏也沒想到,本來只是去送個人,結果人送回去還給病了,莊帝身子骨竟然還沒有她好?

莊帝病了不要緊,關鍵是他這一病,惹出不少牛鬼蛇神了。

沈羅珏聽到消息的時候,是第二日清晨,莊帝今早已經開始高熱,直接罷朝了,太醫說他此次風寒來的迅猛,現在人還昏昏沉沉的。

有名有姓的人都往紫極宮趕,第一個趕到的人是皇後,自從廢太子死訊傳入宮中後,皇後就一直抱恙不出,沒想到現在出面了。

不僅如此,她還讓後宮諸人都老實在各自宮中等消息,連四妃都沒能進去看莊帝一眼,外面封親王的皇子們更別說,他們想進宮,皇後直接命令禁軍封鎖宮門,不讓“閑雜人等”出入。

皇後這一命,讓後宮的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沈羅珏屏退其他人,只留聽雪在身邊,随後說道:“奇怪了,我總覺得這場景我見過啊。”

聽雪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回公主,是廢太子那一次!”

沈羅珏還在想這該死的熟悉感是哪兒來的,聽雪一言道破,還別說,真的像太子被廢時,那時候皇後也是命令禁軍不能放閑雜人等入宮城,不過那一次禁軍和皇帝是演了一場戲。

至于這次皇帝是不是演戲,沈羅珏還真不清楚。

證實真假也容易,沈羅珏腦海中過了一遍皇宮的地圖,圈定了距離紫極宮最近的宮室。

“走,聽雪,我們去長福宮。”

聽雪一驚,“公主,您要去見鏡湖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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