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秋日雨滂沱一句話,讓朝臣吵翻天……
中秋節後第二日,天公不作美,安寧開始下雨,自早上下到了中午,沈羅珏以為今天鏡湖不會來了,沒想到等午後雨稍小些,鏡湖便撐着傘來尋她了。
雨是不大了,卻還有風,鏡湖擡高腿跨過門檻,将雨傘扔給一旁的聽雪後抱怨了一句,“看我這頭發,全打濕了。”
風吹的她臉上全是水,沈羅珏遞給她手帕,讓她好生擦擦,少女素面朝天,沾着水珠的臉蛋光滑如雞蛋,又白又嫩的,分外嬌豔。
“既然有雨,也不等雨停了再來,我這兒又沒什麽要緊事。”沈羅珏倒給鏡湖一杯熱茶,讓她飲下,去去濕氣。
鏡湖輕笑,“你着人冒雨來請,我能來肯定要來。再者,母親讓我繡個花樣,我最煩這些針線女紅的活兒,有借口出來,我求之不得呢。”
“母親是為你好,即便阿姊為公主,以後嫁人,這些東西也要有所了解的。”其實公主們年紀大了後,貼身衣物都是自己做,那些東西私密,叫旁人做,大多數人還不放心呢。
沈羅珏則是讓身邊的貼身宮女做,她繡花像畫蟲,醜得要死,只會簡單的拼接,想要好看又貼身的衣物,還要靠別人。
每到這個時候,沈羅珏都慶幸她是穿成了公主,但凡穿成個底層女性,她真不一定能适應古代和現代的天壤之別。
“唉,怎麽說着說着,又說起嫁人的事了呢,自打我及笄之後,母親就一直在催着我定下婚事。”鏡湖不想聽到關于婚事的話題,她不想那麽快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
而且她沒有喜歡的人,嫁人如果嫁不到喜歡的,以後的日子,就是一眼望到頭的枯燥乏味。
她不想過那種日子。
“母親她近來身子不太好,對你的婚事着急,很是正常。”沈羅珏順着鏡湖,将話題牽扯到皇後身上,“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母親惦念着,總歸是不一樣的。”
鏡湖因為沈羅珏說皇後身體近來不好,情緒低沉一下,随後她又強打起精神,安慰沈羅珏:“貴妃待你雖不如生母體貼,但多年來未有失禮之處,如今齊王正值關鍵時期,她的心思多放在齊王身上,但她不會忘了你的,你的及笄之禮,她便很是上心。”
貴妃從一開始立的人設就是個脾氣火爆的寵妃,因此她表現出不耐煩的情緒,或是對誰的敵意,人們都接受良好。
所以哪怕貴妃不待見原主,宮裏宮外也沒人說貴妃不是,甚至還覺得貴妃将原主平安養大,很是不易。
“自然,貴妃待我如何,我全看在眼裏。”沈羅珏喝一口水,掩蓋了她臉上不自覺帶出的冷笑,随後她繼續說道:“只是你也說了,她最近将心思都放在了二兄身上,我的及笄之禮,她雖然盡心,卻并不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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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羅珏微微垂眸,似是傷心。
鏡湖自打沈羅珏告訴她廢太子死訊後,就認為沈羅珏是她的自己人,她在人際交往上有些過分單純,可見自小到大,她并沒有在他人身上吃過大虧。
所以沈羅珏說的話,她全都聽了進去,甚至還站在沈羅珏的角度上思考,沈羅珏究竟遭遇了什麽。
鏡湖剛度過及笄之禮,她知道及笄之禮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其實她的及笄之禮,也并不完美。
“定安,及笄之禮是你一生最為要緊的事,等到那天,每一個參與你及笄之禮的人,都是衷心祝賀你長大成人,你不要多想。”
沈羅珏沒想到鏡湖能說出溫情滿滿的話來,她以為鏡湖會跟她抱怨,皇後當時一心撲在太子身上,沒有全心為她準備及笄之禮呢。
“容不得我不多想,阿姊,你能接受二兄成為下一個太子殿下嗎?”沈羅珏看鏡湖沒接受她的暗示,索性直接抛出魚餌。
鏡湖一愣,事關太子一位,她毫不猶豫的咬上餌,“你是說,貴妃想在你及笄之日,讓齊王請封?”
她不善于人際交往,聽不懂他人隐藏在言語中的另一層含義,卻能很快看清局勢,順利猜到他人的政治訴求。
鏡湖有很優秀的政治嗅覺,如果她和太子一樣,受帝王教育長大,或許會成為比太子更為出色的儲君。
沈羅珏搖搖頭,“我不知道,即便不是那天,也不會遠了。婉寧同我說,鐘家為鐘四娘子備嫁,嫁妝單子完全是比對前太子妃。”
而齊王和鐘茉兒婚期将近,鐘家這個舉動,已經透露出齊王的意思了。
鏡湖眼神一厲,當她生氣時,她的表情和皇後如出一轍。
只是她很快散去眼底怒氣,似是已經放棄掙紮,認命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亦然,究竟要不要立齊王為太子,要看父親的意思。”
沈羅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廢太子一事還不能看出莊帝的意思嗎?
莊帝肯定是不想要太子啊,順着他的意,鏡湖和皇後或許能充當一次惡人,成為新的制衡貴妃後宮勢力的棋子。
鏡湖全然撒手不管,那就是已經放棄争搶了,沈羅珏可不想讓皇後一脈徹底在後宮沉寂,貴妃幾乎要在後宮一手遮天了,如果貴妃勢力太大,對齊王下手的難度也會增加。
沈羅珏直接扔下猛藥,“阿姊你不要在母親面前這樣說,母親近些時日常常抱病在床,如果她知道二兄成了太子,她可能會不高興。真不知道,等有了新的太子,還會不會有人記得大兄,大兄屍骨在外,至今父親也沒有恢複他的皇室身份,将他遷入皇陵呢。”
鏡湖驟然瞪大眼睛,瞳孔一震,“你,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能在母親面前那樣說,母親會不高興的。”沈羅珏故作懵懂,答非所問。
鏡湖緊盯沈羅珏的眼睛,她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擔心與悲傷,并沒有看到一絲撒謊的痕跡,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不是!我是問你,你說太子的屍骨……”
“阿姊慎言,是大兄,非太子!”沈羅珏用最輕柔的語氣,說着最讓鏡湖難受的話,“母親難道連此事都瞞着你嗎?大兄罪名從未洗去,宗族長輩們說了許多次,父親一直不肯松口,至今未曾将大兄重新計入皇室族譜中。”
當初太子被廢,是直接被貶為庶人,甚至族譜去名了,他死之後,有皇室宗親上請,想讓太子入皇陵,被莊帝斷然拒絕。
莊帝絲毫不念過往二十年的父子情誼,恨不得将曾經被他贊為懷瑾握瑜,蕙心纨質的兒子的存在,徹底抹去。
她不知道。
鏡湖只覺得過往種種像是一面面鏡子,在沈羅珏的聲音中盡數破碎,碎了一地狼藉。
她自欺欺人的活在宮中,看着母親煎熬度日,與父親演着父女情深的戲碼。而她溫和有禮與人為善的兄長,連她打碎他最愛的硯臺,也不忍同她說半句重話的兄長,滿身污名,長眠地底。
“阿姊,你怎麽哭了?”沈羅珏換了一塊新的手帕,遞給鏡湖,“莫要哭了,讓母親看到,母親會擔心你的。”
這就是權力場,到處是看不見的戰争,輸家甚至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因為輸家,已經死了。
“抱歉,我……”這一聲抱歉,是鏡湖說給其他人的,但她只能對着沈羅珏說,太子和皇後,注定都聽不到這一句抱歉。
“我能理解阿姊的心情,大兄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如果所有人都忘了他,他的功過,便會随他一起,葬入土中了。只是,薛家鎮邊多年,薛家軍的威名響徹寰宇,無人不知,如果二兄和當年的大兄一樣走錯路,結果可能全然不同。”
鏡湖眼底破碎的光随着沈羅珏的話一點點拼貼起來,她繼承了父母的天賦與聰慧,她明白怎麽做,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不久,雨下大了,沈羅珏讓鏡湖等雨小些再走,鏡湖說自己有急事,非要馬上離開。
她一人撐着一把油紙傘,就這麽一步步走入滂沱大雨中,沈羅珏看在門口,看着鏡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霧裏。
“公主,鏡湖公主這樣走,會濕透一身的吧?這雨來得快去得快,怕是鏡湖公主到長福宮便停了,多要緊的事,連這點兒時間都等不及。”聽雪不解問着,又催沈羅珏進屋,“公主快些進來,門口風急,小心吹風頭疼。”
“雨可以掩蓋一些痕跡,或許她就是想要被淋透一身呢。”沈羅珏心道自己真是有罪,可着皇後這一家子禍害。“錦虞還不肯說嗎?”
“她只說當年朱妃落馬時,她不在朱妃身邊,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依婢子看,她是不敢說,并非全然不知,可惜秦娘子不在。”聽雪有些想念秦九齡了,只要秦九齡在,再硬的嘴,秦九齡也能撬開。
“九齡在也不一定能很快逼問出答案,我們又不能對她動手,還要用她拖着貴妃呢。”沈羅珏倒是不急,她擡起頭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等等吧,等第一縷光,穿透烏雲。”
這一縷光沒有讓沈羅珏等太久,三日後,皇後突然提出要立新太子,向莊帝請封獻王,言明賢妃在後宮多年,為人賢良,性情平和,獻王善于武藝,頗有威名,她有意将獻王計入名下。
這一招使出,炸的前朝後宮不得安穩,中宮無嫡子,皇後要抱養皇子,倒是很正常。
一般皇後抱養孩子,都會去母留子,或是自小抱養,這樣才能達到目的,養出一個屬于自己的皇子去繼位。
獻王已然弱冠,賢妃身為四妃之一,孩子怎麽可能讓皇後計入名下?這事兒聞所未聞。
不光莊帝不同意,朝中大臣們也不同意,有大臣趁此機會說立嫡立長,應該立齊王為太子。
皇後則言,若獻王是她的兒子,那獻王就是嫡,齊王不能被立為太子。
柳家不同意,獻王是皇後的兒子,那不是成了洪家人?
洪家也不樂意,他們剛要轉投齊王,怎麽又要支持獻王了!
薛家更是跳的歡,本來太子之位肯定是齊王的,如果獻王成嫡子,那齊王什麽都撈不着了。
身為齊王姻親,鐘家自然也要鬧,齊王一脈鬧騰起來,句句都直指獻王不配為太子。
獻王一脈聽了不高興了,怎麽齊王一脈話裏話外都把太子之位當成自家的?這太子之位沒定下前,誰都當得!獻王也行!
之前莊帝送走幾家貴女,甚至還送走自己女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下去的争端,被皇後一句話,再次提到了臺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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