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醫者有仁心打瓦勒塔部的一百個理由……
城門口發生的事,不到一炷香就傳到了沈羅珏耳中,聽雪向沈羅珏說明此事的時候,沈羅珏正在看之前和瓦勒塔部簽署的文書。
她輕易不會将這本文書拿出來看,因為每看一次,她都會恨不得把那個通敵叛國的官員吊在城門口點天燈。
沈羅珏以前不認同古代帝王做一些太非人的懲罰,殺人不過頭點地,折磨一個該死的人不會讓她多高興,還會讓她覺得煩。
事情已經發生,她更傾向于趕緊去補救。
但是現在她懂了,實在是可恨啊,恨的牙癢癢,生吃了對方的心思都有了,這種情況下,讓對方安安穩穩的死,都會覺得不甘心。
踏風軍在邊關犧牲了數萬人,還有明月關無辜的百姓,十來萬人啊!這些人的性命不是命嗎?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竟然只換來文書上寥寥幾筆的“以兩倍朝貢奉獻上國,以求原諒”?
瓦勒塔部往年的朝貢就不夠多,他們在邊關燒殺搶掠,害死大莊那麽多子民,最後只用兩車牛羊皮,幾匹馬,就算了?
沈羅珏恨那個官員,更恨莊帝和齊王。
她知道莊帝是個窩裏橫,沈家這些皇子都有這脾氣,一副他們高高在上的模樣,眼中只有一個皇位,極端的利己主義。
但是一個皇帝,享受天下供奉,皇家人生下來就享受了無數窮苦人幾輩子都掙不到的富貴生活,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要欺壓,還要害死那麽多人!
沈羅珏是越看文書越氣,此時聽雪跟她說鐘婉寧在城門口殺了個瓦勒塔部的使臣,讓不少百姓受到了驚吓,她不光不怪鐘婉寧,還很是可惜。
“婉寧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還不多殺幾個,反正殺一個是吓到人,殺十個也是。”
聽雪不太懂沈羅珏這個邏輯,不過女帝說什麽都是對的,她馬上應和道:“是呢,估計鐘将軍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殺人,估計許多,有些拘束。”
“人?”沈羅珏挑眉,放下文書側頭去看聽雪,“聽你這麽說,已經有人對此不滿了?”
聽雪點點頭,“回陛下,确實有幾名禦史認為此舉不妥,恐怕明日會上奏彈劾鐘将軍,還有禮部的官員,鴻胪寺的人更是對此十分不滿,說鐘将軍此舉是有意挑起國戰。”
沈羅珏聽了這話笑了,她以前還真沒發現,原來朝中還有一些蠢貨,搞精瓦呢?
“瓦勒塔部的蠻子,算人嗎?既然不是人,殺幾個就和殺雞殺豚一般,怎麽會有傷風化?難道這幾位大臣家中不吃雞肉豚肉?”沈羅珏知道人是一樣的人,她也不會搞種族歧視,但她更清楚,此番來莊的瓦勒塔部使臣,每一個手上都沾染了無數大莊子民的血。
別管他們有沒有苦衷,沈羅珏都不可能容忍瓦勒塔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與背叛。
是的,背叛,沈羅珏認為瓦勒塔部已經向大莊稱臣,是大莊宗屬國,就是一個臣子,一個臣子幾次三番到君主家中燒殺搶奪,不是造反是什麽?
莊帝這個老糊塗蟲,心眼全長在不正當的地方,玩宮鬥玩的挺好,對外軍事都是什麽玩意。
“跟薛直說一聲,禦史不以言論罪,但有些禦史私心太過,恐有通敵之嫌,他們不分敵我,為敵勇谏,就別怪我以通敵罪名論處。”
“是!”聽雪喜滋滋的應了一聲,行禮後要離開。
沈羅珏叫住她,“讓文元過來一下,還有,你如今是掌宮女官,我之近侍,莫要與外朝關系過密。”
聽雪做事很踏實,沈羅珏也很信任她,只是以前她們一起在紫羅縣生活,聽雪與薛滿堂她們關系很好。
這對聽雪沒有好處,朝廷上有禦史盯着,這群人嘴皮子最是利索,鐘婉寧做事沖動些,沈羅珏能以她是武将為理由辯解,還能指人為豬,但是如果禦史攻擊聽雪,沈羅珏是沒辦法幫她的。
幫了,就有寵愛奸佞的嫌疑。
白白讓聽雪還擔上奸佞罵名。
聽雪知曉沈羅珏這是對她好,連忙行禮道謝,“多謝陛下指點,陛下放心,婢子定會注意分寸。”
聽雪其實和鐘婉寧她們關系不是特別的好,只是現在朝中女官就那麽幾個,還有之前的情誼在,這才有所往來,畢竟聽雪是女子,和男官員走太近容易瓜田李下。
沈羅珏滿意的微微颔首,等聽雪離開,她将文書扔到一旁,開始做別的事,有禮部官員上書想在朝貢開始前辦一場晚宴,到時沈羅珏宴請遠道而來的賓客,一定能彰顯大莊上國之美,盡顯上國氣度。
把沈羅珏給看樂了,原來她大莊的實力和氣度,要從這些地方看出來啊?
她還以為輕松放過戰敗國十二次,已經向所有宗屬國彰顯過大莊的氣度了,還能有比大莊氣度更高的宗主國?
也就是其他宗屬國沒有瓦勒塔部人多馬多,離大莊近吧,不然就大莊這只給大棗不給棒子,只反擊不進攻的性子,還不被周遭的國家給敲碎骨頭熬湯喝?
沈羅珏看了幾本禮部的折子,成功又被氣到了,大莊官員私心太過不是一天兩天的問題,她只能慢慢來。
如果不是她心中有理想,皇帝這差事她真是分分鐘撂挑子,想要把國家治理好,偏偏哪兒哪兒都有拖後腿的。
這工作沒點兒使命感,是真做不下去。
沈羅珏心裏吐槽的時候,張文元到了。
“見過陛下。”
張文元穿了一身麻衣,額頭還有一層薄汗,喘息聲很重,顯然是跑回來的。
沈羅珏微微皺眉。“你又去慈安堂了,今日是你該去的日子嗎?”
張文元面上一白,“回陛下,不是。”
“是慈安堂又有要命的疑難雜症,需要你去救人,是嗎?”
張文元将頭低的更低,“是。”
沈羅珏放下朱筆,嘆口氣,覺得這事兒不太好弄。
這不是第一次她找張文元,張文元不在宮中了。不過聽雪和張文元關系很好,張文元每次都能及時回來。
今天這個病人想來很是棘手,導致張文元在宮外耽誤了時間,連官服都沒能換上,就急匆匆來見沈羅珏了,生怕沈羅珏等久。
不穿官服不是大罪,沈羅珏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狠罰張文元,張文元知道,所以她敢穿着麻衣過來。
但是如果她讓沈羅珏等她,那就是大罪了,因為張文元是太醫署的醫者,沈羅珏很可能是身體不适才叫她,她來晚了,沈羅珏如果是突發惡疾,可能她都來不及救人。
“文元,太醫署的太醫們,想來身體康健,醫術同樣精湛,不必你日日在慈安堂,況且,天下患病之人何其多,你只是一個人,分|身乏術,如何救得了天下百姓?所以不如偶爾去一次看看,餘下時間,著書教學,培養出更多與你一般的醫者,不是更好?”
沈羅珏不是指責張文元的玩忽職守,反正她也沒毛病,這宮中同樣還有太醫呢,張文元抽空出去救個人也行,人命大過天嘛。
就是張文元這麽來回跑,次數多了,難免引人注目。
“陛下說的是,是文元的錯。”張文元真誠認錯,死不悔改。
這話沈羅珏聽了許多次了,但是一遇到疑難雜症,張文元還是會沖上去。
她平日裏的謹慎小心,在她治病救人時,似乎不見了。
“你同以往很是不同,膽子大了許多,是覺得我愛惜你的才華,會保住你?”沈羅珏知道,張文元一直很聰明。
身為官奴婢,張文元能在後宮出人頭地,甚至得到太醫令的青睐,足以見她謹慎小心下藏着多麽通透的心思。
張文元在知道她有野心後,回宮冒着風險幫她,還在沈羅珏逼宮時出了一份力,沈羅珏承這份人情,确實會保住她,這是張文元“不懂禮數”的依仗。
“婢子不敢,陛下設慈安堂,準我等太醫出宮醫治貧民,分文不取,陛下宅心仁厚,是婢子過于魯莽愚笨,讓陛下失望了。”
沈羅珏可不覺得自己宅心仁厚,指不定地府裏有多少人罵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昏君呢。
“行了,你自己注意些,救人是好事,但別把自己也搭進去,張太醫令年紀大了,你是餘下太醫中醫術最好的,盯着你的人可不少。”
沈羅珏擔心張文元太過于沉迷醫術,給政敵留下把柄,就像今日,她出宮的行為可以說是醫者仁心,同樣也可以說是玩忽職守。
不過有沈羅珏護着張文元,張文元不會擔上大罪名,可若是朝中彈劾張文元的人過多,太醫令的位置就和張文元無緣了。
張文元嘴皮微動,想要說什麽,被沈羅珏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你年紀輕,想歷練歷練,不想當太醫令。可是文元,在我這兒,不論資歷,只看才能,你醫術最好,那太醫令就該是你的。我聽說最近有不少貴人尋你治病,你若是太醫令,那些人就不敢打擾你了。”
沈羅珏深谙如何忽悠人給她幹活,張文元一聽,果然點頭了。
那些富貴人家的人能有什麽大病,有些世家甚至因為吃撐了去找太醫,張文元去了幾次,就不想去了,可她只是個普通的太醫,總不好太得罪那些人。
不然他們見天盯着她,給慈安堂搗亂也是可能的,朝堂上的人手段有多髒,張文元曾是官家女,自然明白。
見張文元點頭,沈羅珏也卸下心中一件事。
讓張文元當太醫令,主要是要培養一批忠于她的太醫。
宮裏有各種害人的法子,不是沈羅珏看宮鬥小說看太多,而是真的有,當然也沒那麽離譜,只是過往有被毒|死的皇帝。
再來,太醫若是不忠心于她,不用毒|害她,只需不好好治病就行了,就像現在的太後,張文元早看出她有瘋病,但沒有說。
太醫署那麽多太醫,難道只有一個張文元能看出太後瘋了?偏偏誰都不說,一直等太後真的瘋了,才去醫治。
人吃五谷雜糧,總會有生病的一天,張文元不是全能醫生,她有不擅長的領域,沈羅珏不能緊着張文元薅羊毛。
“你心中有數便好。我叫你來,是想問你,瓦勒塔部有一株名為七瓣蓮的花,乃是極為名貴的藥材,每年瓦勒塔部都要送來十朵。此藥多用于小兒病痛,宮中已有三四年沒有新的皇子公主降世,可這七瓣蓮,藥房卻沒有了,哪兒去了。”
同樣的問題,沈羅珏問過其他太醫,大多推辭說自己不清楚,問藥房的人,說是被用掉了。
查藥房的用藥記錄,發現最後幾朵送出宮,給齊王用了。時間就在齊王入獄後,藥房還有齊王府支藥的手谕。
聽着似乎沒什麽毛病,沈羅珏查不出下文,暫時信了。
後來聽雪的人發現,有關七瓣蓮的一些記錄,是後寫上去的。
沈羅珏明白了,盜藥的人将此事記到齊王頭上,是打着死無對證的主意。
她本是打算将七瓣蓮拿出來,然後以藥性減退的名義,增加瓦勒塔部的朝貢,結果她現在一朵都拿不出來。
所以她要查,朝貢那邊暫時用其他借口頂上就行,反正只要想找茬,雞蛋裏也能挑出骨頭來。
張文元和其他太醫不同,她不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實誠得很,所以沈羅珏一問,她就說了。
“回陛下,多半是被人拉出宮去,賣了。”
宮裏常備不少藥材,有些藥材藥性流失後就會被處理給城中的藥鋪,有人會在其中賺取差價,利潤頗豐。
“前段時間陛下登基,想來是趁着宮裏亂,有人将藥材拿走了,七瓣蓮在民間比黃金還要貴重。”
越是大家族,越是看重子嗣,孩子在幼年身體孱弱,吹一場風發了高熱,就有可能一命嗚呼,若是手頭有七瓣蓮,那就是孩子的另一條命。
但是七瓣蓮只有瓦勒塔部有,而且每年産量極低,瓦勒塔部還要上貢十朵,自己餘下一兩朵,也是給王族孩子保命用的,根本買不到。
“東西稀少,更應該研究怎樣擴大産量,而不是讓有些人牟取暴利。這樣,你去找瑤彧,讓她去尋,天下富貴者皆在安寧,這東西出不了安寧的。”
“是,多謝陛下。”張文元給沈羅珏行了一禮。
朱瑤彧住在宮外,她去傳口信,就有理由出宮了。
沈羅珏擺擺手,讓不省心的太醫離開,同時在心裏又給“打瓦勒塔部的一百個理由”裏,加了一條,瓦勒塔部不會養花,她會養,打下來,她讓戶部出人好好研究一下。
東西多了,還能救下更多孩子,一舉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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