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人魚公主10

艾瑞克王子又一次纏着依莎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還非常做作地單膝脆地向她求婚，口口聲聲說着要用他的一輩子來回報她對他的這份情意。

依莎不勝其煩，幹脆一腳把他踹回了海裏。

你不是認定了是我救的你的命，就算不是我親手救的也是我底下人救的，歸根究底那還是我救的。不管我要不要，你就是非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嗎？

那我後悔了還不成？

“你把你的命還給我呗。”依莎朝着他的背影這麽喊道。她覺得自己好壞哦，頭上似乎都長出了兩只惡魔的角來了。

愛麗兒見艾瑞克王子被踹入了海裏，海浪一推就離得好遠，吓得連忙也跳入了海中，以最快的速度往他游去。王子殿下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其實就算愛麗兒不去救，艾瑞克王子也是不會有事的。這裏是淺海，水不深，而且依莎只是出氣，又不是真的想讓他死，一直注意着他的情況呢。

她發現，呃，艾瑞克王子在海裏游得挺歡的嘛。

是哦，王子遇上海難差點挂掉，并不等于他不會游泳。仔細一看，王子不愧是皇家精英團隊教育出來的人，他的泳姿還挺好看的，居然還會好幾種姿勢。要是被送到現代去，說不定還可以參加男子花樣游泳比賽呢。

不過愛麗兒火急火燎地跑去救艾瑞克王子，也不是沒有收獲。

關心則亂的她甚至都沒注意到王子也是個游泳高手，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身子，緊張地注意着他的呼吸，蔚藍色的澄淨雙眼還滿是疼惜的表情，還有她下海後身上那微鹹的海風味，都讓王子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上岸後，艾瑞克王子茫然地注視着愛麗兒，漸漸的，他腦海裏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眼前愛麗兒的臉與那晚把他從海裏救上求生艇的美麗姑娘的臉重合了起來。

這個發現，吓壞了艾瑞克王子！

不會吧，該不會真的是他猜測的那樣吧？

真正救了他的人不是那位又有權又有錢的美麗女爵。而是這個無依無靠還不能說話的小孤女？

艾瑞克王子沒有半點發現真正事實真相的喜悅，反而脊背一涼，如同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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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了他的人不能是這個小孤女，必須是，也只能是那位美麗女爵。

反正是女爵的人把他帶上了大船，也是女爵派的醫生給他看的病，說是她救的他，也不算有錯。

至于上救生艇之前的事，他不是昏迷着嗎？他什麽都不知道啊。

人生嘛，難得糊塗。在該糊塗的時候，就得毫不猶豫地糊塗，這才是大智慧。艾瑞克王子很快就想通了，作出了決定，一切照舊！

但是眼尖的依莎注意到了王子神情的異樣，略作思索，就大概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這麽好的機會，她才不讓渣男王子裝糊塗！

于是，依莎直截了當地指着愛麗兒告訴他：“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這個姑娘出現過，就是她救的你，而不是我。你不是想要報答救命之恩嗎？

那就好好地報答這位姑娘吧，用你的一輩子去報答她。你們辦婚禮的時候，我要是有空，還可以做你們的見證人呢。”

聽到依莎的話，愛麗兒馬上羞澀地紅了臉。與王子殿下結婚，一輩子在一起嗎？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幸福得快要冒泡了。

但是艾瑞克王子接下來的話卻是讓愛麗兒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美麗的女爵，你是不是誤會了我與這位姑娘的關系？其實她只是我好心收留的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孤女，我看她長得與你有幾分相似，才幫的她。然而我與她根本不熟，你不要聽信那些傳言，我可以解釋的。”

愛麗兒茫然地看着艾瑞克王子，他在說什麽啊？為什麽跟他以前跟她說的完全不一樣？

他說他跟她不熟？跟她沒有關系？可是在船上的時候，他還那麽溫柔地、那麽深情地對她說着好聽的話，說她是上天賜給他最珍貴的禮物。

如果他有選擇自己新娘的權利的話，比起他的未婚妻——鄰國公主，他更願意選擇娶她。

他不是說過，他的心在得救的那一刻，就完全地給了救了他性命的那位姑娘嗎？

現在他終于知道那位姑娘不是旁人，就是她了，可是他對她的态度怎麽卻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他的嗎？

愛麗兒的心疼痛得都快麻木了，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是誰？她在哪兒？她做了什麽？

她竟然什麽都說不上來！哦，不，她忘了她早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了。愛麗兒沮喪地坐在了沙灘上。

依莎瞥了一眼完全沒管愛麗兒的艾瑞克王子，冷冷地道：“我都說了，你的事跟我無關。現在你已經知道救你的人是這位姑娘，該怎麽報答有你自己心意，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她就打算走人，不再摻和到這對戀愛腦傻女和無情渣男的糾葛之中。

只是正在這個時候，非常不巧的，幾個宮侍跑了過來，朝着依莎行了一個鄭重其事的宮禮，恭謹地說道：“尊敬的公主殿下，陛下和王後請您趕緊回宮，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糟了，依莎沒有預料到會在海灘上遇到渣男王子。所以沒有提前通知底下人隐瞞她的身份！

果然，艾瑞克王子聽到宮侍們的話，頓時驚喜不已。

公主殿下？這個國家只有一位公主，就是愛德華二世國王和瑪麗王後唯一的女兒，依莎公主！

原來美麗女爵就是依莎公主，依莎公主就是美麗女爵，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這是多麽大的幸事啊，他的意中人就是他的未婚妻，他未來的結婚對象就是他的心儀之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給他帶來至高無上的權勢，能助他達成畢生最大的夢想！

是要追逐夢想，還是要追求意中人，曾經的他以為自己必須做出取舍，這讓他非常非常的痛苦。

但是上天果然是厚待他的，他發現他完全能魚和熊掌兼得，根本不需要做出艱難的抉擇！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和依莎公主的婚約得順利履行。然而愛德華二世國王和瑪麗王後說了，他們要給他們的女兒依莎公主退婚，還說依莎公主不願意見他，不喜歡他。

呵，依莎公主肯定是誤會了，嫉妒了。

一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敢于勇敢地放棄別的東西的艾瑞克王子，很快就做出了在他看來有利于他眼下局勢的最正确、最明智的決定。

他要與愛麗兒保持距離，他要離她遠一點。

可是這個美麗的、不能說話的小孤女是那麽地依戀他，那麽地愛他，她肯定是不願意的。唉，他還得想法子說服她才行。

不過這是艾瑞克王子最擅長做的事，很快他就根據現在的狀況編造出了一套新的合情合理的說辭：“我最親愛的美麗小孤女，我從來不敢奢望再見到的意中人，竟然重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而且他的身份就是我的未婚妻！

啊，我現在是多麽的幸福啊，我美麗的小孤女，你一定會為我的幸福高興吧？

因為我知道你是所有人當中最愛我的那個人，我也愛你，就像愛我的妹妹、愛我的孩子、愛我最親密的夥伴一樣。”

“只是，我的未婚妻似乎對我們兩個的關系起了一些誤會。所以我才不得不說了那些違心的話，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吧？”

“我的未婚妻身份尊貴，但是她也是女人，也有着女人面對愛情時的嫉妒和暫時迷失的理智，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你是那麽的懂事，肯定不會讓我為難的，是吧？所以我想請你為了我，暫時先自己待着，不要打擾了我和我的未婚妻的相處，好嗎？”

愛麗兒麻木地點了點頭。她現在的心很亂很亂，她需要好好地靜一靜。

她去了海邊，一步一步緩緩走進了海裏，讓海水足足淹到了她的腰部。

這種被海水緊緊包裹着的感覺，很自由，很溫暖，讓她想到她還是條人魚的時候。

這一刻，她的心裏油然而生一絲後悔之意。

突然，她的父親——海王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跟前，一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就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愛麗兒，你怎麽這麽沒用，遇到一點困難就這麽要死要活的？你忘了，你現在已經沒了魚尾，就算你的水性比得過陸地上所有的人類。但是再也不能在海底自由自在地呼吸。你再這麽往海裏走下去，是不想要命了嗎？”

不是的，她只是想讓自己的心好好地靜一靜。愛麗兒想反駁，可是她說不出話。

自以為說中了小女兒心事的海王安慰了愛麗兒幾句，就在她震驚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把刃口微微閃着藍色的鋒利匕首，交給了她：“這把匕首是我用了許多寶物跟巫婆換來的。你為了艾瑞克王子付出了那麽多。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那位依莎公主。”

“去，找機會殺了依莎公主，讓她的血滴到你的雙腿上，你的容貌就會變得與她一模一樣，就可以取代她的身份，與你深愛的艾瑞克王子永遠地在一起。去吧，好孩子，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做到的！”

愛麗兒傻了眼，她的父親要她去殺人？這怎麽可以？她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魚，到了陸地上之後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類。她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情？

海王說道：“艾瑞克王子愛上了依莎公主，他想要娶她。而你，在他們婚禮的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的那一剎那，你的生命就會終止，你的身體就會化成海上的泡沫，你甘心嗎？”

“我最親愛的愛麗兒，你千辛萬苦來到陸地上，不就是想讓王子愛上你，在衆人的見證下嫁給他。然後就能擁有一個與他一樣永恒的人類靈魂嗎？你忘了你最開始的目的嗎？”

“依莎公主的存在，能毀了你的一輩子。所以你應該先下手為強，先把她給毀了！”

海王的聲音充滿着蠱惑，愛麗兒捏着手中的鋒利匕首，心更亂了。

她到底該怎麽做？她怎麽覺得，不管她怎麽做都是錯的？

海王回到海底世界後，巫婆恭敬地向他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尊敬的王，您回來了。感謝您多年前收留了我在海底，讓我有了一個休養生息的栖身之處。前段時間還從我那狠心頑固的表姐手中再救了我一回，我對您的感激，是任何語言都道不盡的。”

巫婆口中的狠心頑固表姐，自然就是神仙教母了。

那天神仙教母找到巫婆之後，與她好好地較量了一番，還想辦法套問出了她對愛麗兒做過的事，然後千辛萬苦技壓一籌打敗了她，把她扭送到了老祖母面前。

老祖母知道愛麗兒的傷殘身體是被巫婆害的。頓時又氣又恨，想要狠狠地處置她，卻被海王截走了。他說巫婆犯了這麽大的罪，要由他親自來實施懲罰。

但是海王并沒有懲罰巫婆，而是把她當成了最重要的座上賓。

巫婆笑道：“王，您的母親也實在太過嚴厲了，我又沒有做錯什麽事情，我全部都是按照您的意思來做的呀。您的母親常說，為了顯示身份的尊貴和容貌的美麗，那是必須得吃一點苦的。所以她才能百年如一日的用那麽多的牡蛎點綴在她的魚尾上。”

“所以愛麗兒想要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吃點苦怎麽了？王您想要得到您想要的東西，那樣對待您的兒子，又讓我那樣對待您最疼愛的小女兒，我看你也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呀。”

提到兒子，海王重重地咳了一聲，神色很是不愉快。巫婆知道觸及了他的逆鱗，知趣地閉了嘴。

“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海王總結道，“都是值得的。”

巫婆轉過身的時候，不屑地撇了撇嘴。反正沒有犧牲在你身上，到頭來拿好處的卻全是你一個，你當然覺得值得。

這天海王歸來，巫婆見他手裏空空，問道：“王，你已經把匕首交給您的小女兒了？”

海王點了點頭，想了想，跟她确認：“你說，你曾經偷看過你表姐水晶球中的景象。在十年之後，海兩邊的王國會合二為一，到時候艾瑞克王子真的會成為統治這個新國家的國王？”

巫婆肯定地說道：“沒錯，确實是這樣。”

海王又問：“而艾瑞克王子的妻子，就是鄰國的依莎公主？”

巫婆再次肯定了他的答案。

海王輕蔑地笑道：“那麽大的一片土地，到頭來竟然便宜了那個人類小子！真是可惜了啊。”

巫婆恭維道：“王，您是那麽的偉大，那麽的英明，您得知了預言，怎麽可能還會讓艾瑞克王子占了這一切？到頭來，還不全都是您的？”

“幸虧您和王後的七個女兒當中，總算有一個與依莎公主長得有五六分相似，想要取而代之并不是很難呢。只可惜，愛麗兒是人魚，不是人類。”

海王笑道：“不論是人類變成人魚的模樣，還是人魚變成人類的模樣，對你們來說還不簡單？”

巫婆說道：“是啊，當然有法子讓愛麗兒的魚尾能夠随時變換成雙腿。但是那不是永久的，要是啥時候被人發現了，當成妖物該怎麽辦？

那王您的計劃不是功虧一篑了？所以我才用了那個法子讓愛麗兒的魚尾永遠地變成了雙腿，只是要承受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樣的疼痛。為了避免她說出不該說的話，以防萬一，我還拿走了她的聲音。”

“可是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強迫過愛麗兒，這些都是她自願的，王您都知道的，不是嗎？”

“唉，我這樣做沒有錯啊，表姐憑什麽覺得我手黑心黑？說我走的不是正道？實在是過分！我就不信，我用她所謂的邪術贏不過她自誇的仙術！”

海王若有所指：“你會贏了她的。”

巫婆朝着海王又行了個大禮表示感謝：“沒錯，我相信我一定會贏過她！就像您一定會贏過愛德華二世國王、未來的依莎女王和艾瑞克國王一樣。”

“表姐一心想要為她的國家輔佐一位空前絕後的偉大的王，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我一直相信我會比她做得更好。”

“表姐想要的是海兩邊的兩個王國合二為一。我想得比她還要遠大，我要把這一大片的海洋也并入其中，讓海上和陸上的所有一切，都歸您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