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7
大和從未想過像越前這樣一個遲鈍的小孩也會為網球之外的事情生氣,尤其生氣的對象還在是自己。
剛打完3號球場與5號球場的團體替換賽,按道理說,作為一個剛輸掉比賽的人,大和覺得自己此時實在沒什麽力氣去哄人。
被越前擋在球場後的一條僻靜小道,大和站在原地,仰頭望著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緊繃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嘴唇微微顫抖的越前,沒有吭聲。
大和知道越前在氣什麽。原本是邀請他來看手冢的比賽的,卻沒想到他會對一些附加的事情如此生氣,看來還是漏算了這小孩別扭倔強的脾氣。
就這麽靜靜地對峙著,直到大和微微挫敗地嘆了口氣,緩步走上兩級臺階,輕聲問:“怎麽了?”
後退了一步,越前仍舊微揚著小巧的下颌,金色的貓眼動也不動地盯著那雙含著些許無奈淺笑的黑眸,抿著唇一聲不吭。
唉,好像他才是需要安慰的人吧。
想是這麽想,但大和還是伸手輕輕拉住緊握成拳的小手,微微笑道:“你跟三船教練沒請多久的假吧?再浪費時間可以嗎?”
被大和戳中了要害,越前緊蹙著眉狠狠瞪了對方一眼,眸光直直地落在他被制服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悶悶地開口:“手怎麽回事?”
“嗯?”越前如此開門見山倒是讓大和有些反應不及,略微遲疑了片刻,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對方避重就輕的解釋讓越前很火大,就著站在臺階上的優勢,他伸手緊緊揪著大和的衣襟,湊近那張溫和微笑著的臉,他提高嗓音怒道:“你少糊弄人了,大和部長!”
哦呀,這小孩也不是那麽好哄騙的,想遮掩過去看來是不行了。
這樣的認知讓大和無聲地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四周,他不認為在随時都有可能有人經過的走道上這麽争執是件明智的事。擡手在少年的手背上輕輕按了按,示意他松開自己。“來,跟我走。”
跟在大和身後,越前帽檐拉得低低的,掩住了緊抿著的嘴唇和皺得緊緊的眉眼。
原地站了片刻,大和終於還是決定把少年帶會宿舍談話。因為等下他們的對話估計會有争執,不太适合被其他人聽到。
一路沈默,在宿舍門口的自動售飯機裏買了罐芬達遞給少年,大和走回了房間。把生著悶氣的小孩安排在自己的床位上坐下,他想了想,還是将門反鎖上。雖然有點奇怪的感覺,但大和不認為等下聊到一半被人打擾是件好事。
“氣消點了嗎?”拉了張椅子坐在少年面前,看著那張怒氣稍減的小臉,大和直嘆芬達是個好東西。
悶悶地灌著芬達,越前微挑著眼角盯著大和,不悅地道:“衣服脫掉!”
這樣的話太惹人遐想,讓大和的心不禁漏跳了幾拍,然後覺得有點好笑。怎麽聽了這話,他比第一次跟女友接吻還要來得緊張?
抿了抿唇,大和不語地脫下外套,靜靜地看著那雙金色的貓眼,微微笑問:“然後呢?”
看著盤桓在蜜色肌膚上有如蜈蚣般猙獰傷疤,越前眉眼緊緊一蹙,将手裏的芬達罐子重重地頓在床頭櫃上。拉過大和的手,盯著那叫人觸目驚心的傷口,越前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沿著傷口,從大臂穿過手肘一直滑到小臂。
那真的是一道很長的很深的傷口,與蜜色皮膚截然不同的粉紅色新肉凸起在手臂之上,讓越前在指尖滑過時忍不住輕輕顫抖。
“越前?”強抑著手指滑過皮膚時帶起的輕微麻癢,大和收回手臂,望著那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握起放在腿上的孩子,他皺眉輕喚:“越前,說話。”
不管大和怎麽叫,那倔強的少年始終維持著低頭的姿勢,瘦小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越前……”第一次領教到這孩子叫人著急的倔強,大和嘆息著,将手輕覆上緊握成拳的小手。首先感覺到的是猛地一顫,緊接著,灼熱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大和的手背上。
習慣了溫和微笑的臉難得地失去了笑容,大和蹙著眉,揭去白色的棒球帽,手指捏著小巧的下颌迫使少年擡頭。然後,他看到了一雙微微泛紅的,濕漉漉的貓眼。
“不要看!”驚覺自己的樣子有多丢臉,越前擡手胡亂地擦著眼,轉身背對著大和咬緊了唇。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只是剛才看到那條傷疤時,心口覺得很痛。
漆黑的眼暈開難言的複雜,就著越前背對著自己的姿勢,大和伸出手将那小小的身體擁進懷裏。下颌抵著柔軟的墨綠發絲,掌心一下一下輕撫著消瘦緊繃的脊背,他低聲輕哄:“好了,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在意。”
掌心的溫度讓越前覺得舒适,也奇跡般地認為在這個人面前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覺得丢臉,他滿意地眯起了貓眼,身體向後靠近大和溫暖的臂彎。仰著頭靠在大和的肩上,眸子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眼底那道疤,皺眉問:“什麽時候弄傷的?要緊嗎?”
微微側臉,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金色貓眼,大和唇側泛起淡淡的笑。“去年U-17合宿的時候,和3號球場的團體替換賽。當時只是覺得手腕不舒服,也就沒有在意。是我自己疏忽了。”
“笨蛋!”低低地罵了一句,越前動了動身體,在大和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皺眉阖上了眼。精致的容顏就這麽貼著大和的臉,仰起的頸項彎成了一抹姣好的弧度,是致命的誘惑。
漆黑的眸子久久停留在白皙的頸項,身體微微的熱度讓大和決心懲罰一下這引誘了別人還不自知的小孩。低下頭,生著胡茬的下颚貼上少年的頸,稍微用力地摩挲。溫和的嗓音帶著些微喘息,他啞聲道:“手冢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嗎?”
“不去了,我現在還在特訓中,被部長看到會被他說的。”搖了搖頭,頸上傳來的酥麻刺痛讓少年不适地皺眉。左右閃躲,他微惱著道:“痛的,不要蹭了!”
笨小孩,你不知道手冢有多盼著你出現,又怎麽可能責備你。
在之前的比賽裏,雖然解開了手冢多年的心結,但大和清楚,讓手冢無法放心去德國的一個重要原因,還是這個孩子。所以,在結束比賽握手的那一刻,他在手冢耳畔低聲說:“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越前。”
微微停住了動作,看著懷中的孩子微紅著臉卻沒有抗拒的模樣,大和心裏有些許的罪惡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和手冢争奪情人一樣。不是說要替手冢照顧好越前麽,怎麽這“照顧”二字添了別樣的色彩?
在這樣的想法裏,大和覺得自己竟然有些變态的興奮,連身體都不可遏制地灼熱起來。如果再這麽下去,估計某些事不想發生都不可能了。
稍微往後挪了挪,讓彼此的身體靠得不是那麽緊密,大和反手握著在自己手臂上輕輕游移的手,生著剝繭的麽指在光滑纖細的手腕上摩挲。
而在大和懷裏,越前像是睡著了一樣,任憑他把玩著自己的手腕。如果不是吹在臉側的氣息微微急促和灼熱,大和真的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就這麽抱著少年,大和正思量著怎麽告訴他自己即将引退的消息,突然聽得他說:“謝謝你為部長做的一切,大和部長。真是一場不錯的比賽。”
微微怔了怔,大和淡淡地笑了。“謝我什麽,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如果不是今天聽你說起,我還不知道部長原來背負了這麽沈重的擔子。”微睜著眼,越前看了看大和,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略微沙啞的嗓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感激。“被你這麽一說,部長終於自由了。”
“這也算是我當初欠他的吧。”聽著少年的話,大和笑得越發淡然。“畢竟讓他背上青學支柱這個沈重負擔的人,是我。”
“青學的支柱是負擔嗎?我怎麽不覺得。而且,部長早就不是青學的支柱了,已經被我奪過來了。”微微坐直了身體,轉眼盯著大和,少年帶著一點不高興的語氣,驕傲輕哼。
那樣可愛的表情逗笑了大和,低低的笑聲不自覺地溢出唇間。執起握在手中的手腕,在那雙金色貓眸的瞪視下,大和輕咬了一口手腕內側的白皙肌膚,望著他的眼啞聲輕笑:“別這麽看著我,小家夥。會出事的。”
仿佛明白大和所說的出事指的是什麽,越前精致的臉不自覺地漲紅,連忙扭開去。
眸光在少年的臉上流連了一陣,大和突然輕輕開口:“越前,我要引退了。”沒有意外地看著少年愕然睜大了眼瞪向自己,大和微微苦笑,努力用平靜的聲音對他說:“臂傷已經困擾我很久了,就算強撐著也只能打完像今天那樣一場比賽。”
關於引退的事,是早就已經考慮好了的,卻沒想到說出來的時候,心裏還是那麽痛,那麽不舍。
驚愕的貓眼久久瞪視著大和含著淺淺笑意的臉,在确定了他不是在哄騙自己之後,突然抓緊了他的手臂。嘴唇微微泛白,無法遏制地顫抖著,他問:“不是治好了嗎?”
“手冢的肩膀也算是治好了呢,但你看今天還不是有發作的跡象。我們自己的傷,只有自己最清楚。”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要那麽傷感,大和幹脆抱著少年坐在自己腿上,把他的臉壓在頸側,不讓他看到自己太多的表情。
“你也要走了嗎?”聽話地将臉緊貼在大和溫暖的肌膚上,伸手緊緊抓著對方的肩膀,越前的嗓音有些悶悶不樂。
為什麽對他好的人,總是在不停地離開。部長是,這個人也是。
“原本是要走的,但黑部教練說讓我留下做助教。”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微顯淩亂的墨綠色發絲,感覺到懷中的孩子放松了緊繃的身體,大和低笑:“好了,差不多你該回去了。”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超過請假時間太久,但看到窗外有些陰暗的天空,越前慌慌張張跳下大和的腿,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還邊回頭,“下次來記得帶芬達。”
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看著時刻不忘芬達的孩子,大和輕輕嘆了口氣,快兩步拉住他。“別急,我送你回去。三船教練就算要懲罰也不會太過嚴厲的。”
這是安慰嗎?這簡直就是在嘲笑吧!而且讓自己遲到這麽久的不是這個人嗎!
忿忿地瞪著總是笑得溫和的眼,越前咬了咬唇,突然伸出手狠狠捏住大和的臉,擰著精致的眉眼怒道:“快點。”
擡手輕輕覆上把自己捏得生痛的手,大和微微皺眉輕笑,“不是你逼著一定要我說清楚的嗎?”伸手拿過外套将少年身上,為他細細地拉好拉鏈,捏了捏仍停留在自己臉上的小手,大和嘆道:“沒見過像你這麽不尊敬學長的孩子。”
那樣無奈卻又寵溺的語氣讓少年驕傲地彎起眼眸,很是得意地睨著大和,笑道:“自己先沒學長樣子的。”
這個評價倒是17年來頭一次聽到。想他大和佑大向來待人溫和有禮,對待學弟學妹總是親切關心。看看手冢,沒有當年的循循善誘,能夠成長為這麽有責任心的部長嗎?這壞小孩竟然說他沒學長的樣子,簡直就是诽謗。
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掩住那抹飛閃而逝的危險光芒。托著越前的腋下,将他抱起來坐在一旁的書桌上,雙手撐在身體兩側不讓他亂動,大和微揚著唇慢慢湊近他,低低地笑著:“我倒很想知道我哪裏沒有學長樣子了?嗯?”
腳下懸空的距離仿佛提醒著彼此身高的差距,越前不悅地晃動著腳,瞪大漂亮的眼眸恨恨瞪著把自己困在雙臂間動彈不得的大和,皺起挺直的鼻。揚起被咬得留下齒痕的手腕在大和面前晃晃,他輕哼:“學長會咬學弟嗎?”
白皙的皮膚映著鮮紅的齒痕顯得格外魅惑誘人,讓大和的眼色在霎那間深沈了不少。這小孩的表情不像埋怨,只是平淡的陳訴事實,反倒讓人覺得有點誘惑的意味。
輕捏著手腕送到唇畔,大和低啞地輕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再懲罰下你這壞小孩吧。”微揚的唇貼上纖細的手腕,輕輕啃咬著溫熱光滑的肌膚。
被漆黑的眼眸看得有些不自在,越前垂下眼盯著自己被啃噬得漸漸泛紅的手腕,又痛又癢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皺眉。不讨厭,只是不喜歡被弄得很癢。輕扭著手腕,他微紅著臉低聲抱怨:“放手,很癢。”
漸漸停止了啃咬,大和淺淺地吐息著平複身體的灼熱。拉著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護腕,順勢罩在被咬得紅紅的手腕上。迎上那雙好奇的眼眸,大和輕笑:“痕跡沒消失之前,就不要拿下來了。”
“知道。”真是的,他還不想被人問起來呢,好難解釋的。小聲嘀咕著,手指交疊在大和腦後,輕扯著他的發,越前道:“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嗯,走吧。”退開兩步,等著越前跳下書桌,大和拉開房門,望著站在門外的幾人不禁微微一怔,“你們在幹什麽?”
108寝室門外,不僅站著同一寝室的球員,就連入江奏多也在其中,望著跟在大和身後的小小少年,露出暧昧的笑容。
“在球場上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裏呀,大和。”笑眯眯地看著大和,入江的笑容非常耐人尋味。“咦,小家夥不應該在懸崖上受訓嗎?”
一拳捶在大和肩上,中河內外道笑得更是露骨,“行啊,趁我們都不在,把人家騙到寝室做什麽呢?這麽小的孩子,才一年級吧?禽獸哦,大和!”
回頭看了眼正不明所以盯著自己的越前,大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淡淡地道:“你們想多了,我和越前只是說說話而已。”
“說話需要把門反鎖?我可是回來好一陣了。”一副“你當我是笨蛋嗎”的樣子,中河內捏著下巴,笑得眼都眯了起來。
知道自己再分辨下去也是無用,大和幹脆直接無視眼前的幾人,回頭對越前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他們身後,入江輕托著下颌,眼中閃爍著高深莫測的淺笑,低聲自語:“青學的兩代支柱啊,可真是暧昧。”
作家的話:
哎呀呀,這種旁若無人的暧昧寫得我好爽!所以大和越讓我寫起來很有動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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