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雲沐渾渾噩噩的，只覺得骨子裏一時熱一時冷，雖是沒有那般痛苦，卻也難受的緊。雙眸中的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倒是安分了許多，隐隐有一種和諧相處的融洽之感。

雲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只覺得一片漆黑，陰冷的透骨，雲沐努力的想睜開眼，卻是徒勞，如此一來，加上骨子裏的陣陣不适，雲沐愈發的難受，輾轉着，似乎連知覺也尚未回來。

窸窸窣窣的折騰着，雲沐突然摸到一塊布料——柔軟膩滑，似乎帶着幾絲清冷之氣。雲沐試圖看看，卻還是一片漆黑，自己究竟是睜眼還是閉眼的也是不知了。幾乎是本能的，雲沐蹭了過去，挨的近了，才發覺一縷熟悉卻又說不出名字的淡雅的香氣萦繞在周圍，這抹香令雲沐感覺似曾相識，也很安心，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那倦意便慢慢的泛了上來。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那布料似乎動了動，一個帶着絲絲寒氣的懷抱便是将她圈了起來……

說來也奇怪，明明那是帶着寒氣的，那身子也不太暖和，可就是讓雲沐覺得有些溫暖，便又蹭了蹭，在那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漸漸的意識也就開始模糊了，睡了過去……

就算是夢裏，其實，也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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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夢，可真是長。雲沐醒來與沒醒來，終究是漆黑一片的。那香氣也是時有時無的。雲沐當真不知道要這樣子下去多久，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自己究竟從那地方出來沒有，竟是一無所知。

……

随着時間的推移，雲沐漸漸的有了一絲知覺，感覺自己身處的地方有些颠簸，可身體終究是動彈不得，眼睛也是看不見，睜不開……只有一縷香氣萦繞在周圍，陪伴着自己。

……

雲沐漸漸的聽到一些聲音，但聽得不是很清楚，過了一會，那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宮主……就算是這樣，明日，也是到了的……”

到了？到何處？……這聲音——是清陌？宮主，是顧梓潆？那麽說，自己出來了？

“明日她若不醒，你便留下守着她吧。”

醒？自己……應該醒了吧？但是……為什麽還是看不見呢？也動彈不得——

“宮主——這萬鬼窟兇險無比，我、我想留在您身邊，做些什麽都是好的啊！”

萬鬼窟？明日？？明日便是到達萬鬼窟了？？不行，我一定要去！可惡，身子都不聽使喚……就像是失了知覺一般……等等……那極致雙火雖是淬煉我身體，與我融合，但力量到底太過霸道，恐怕對我身子有損傷——先前全無知覺，後來聞到了那香氣，便是嗅覺已經回來，能感覺到衣物，說明觸覺已經回來。不能移動的太大，大概是骨頭的問題了——視覺，味覺，聲覺，何時才能回歸？

“外圍便能尋得雲沐師尊，不必擔憂。”

“萬一——尋不到呢？”

“內圍。”

“如若再尋不到？”

“深處。”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

“宮主……那地方……一去可就回不來了。”清陌似乎有些哽咽，“別去深處——那裏，也沒人能，沒人敢進去……進去的都回不來了……”

“本宮知曉。”顧梓潆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沒有起一絲漣漪。

雲沐不知為何，有些揪心。

清陌便是沉默起來——整個馬車內便是一片寂靜。

“宮主——我知道，我知道……你并不怕死……一絲一毫也不怕……”清陌咬着牙，說道，“我比你年長十幾歲，我姐、筱風、陸離、柳軒、秦郁，除了端木……我們是看着你成長的——你經歷的那些，我們都知曉。顧涵的事情，與你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你究竟——究竟是在內疚些什麽？？那什麽預言，統統是胡說八道！六百多年來，你為何！為何如此……冰封自己——”

“清陌，你越逾了。”

清陌便是怔住，看着顧梓潆，終是苦笑一聲，“宮主——能不能，別苦着自己？那什麽天煞孤星的‘預言’，簡直就是放屁！——咳咳。”清陌臉色一紅，意識到自己措辭有些不雅，忙清咳兩聲，以作掩飾。腦袋裏也飛快的閃過姐姐他們同自己說的話。

“宮主，從小你便是沒有童年——顧涵死後，對你打擊很大，你更是沒日沒夜的修煉……我知道，你是在尋死——你根本不怕死！一絲一毫也不曾畏懼！你築基期便是去覺醒血脈……過程我不知曉，可從你出來時的模樣，我便是知道你受了多少苦難……更何況，那時的你身上總有着一絲死寂之氣……若是沒有顧沅，恐怕你便是沒有任何生存的意義吧？你二十左右便是挑起了整個幽冥宮，甚至做的極其優秀，我們對你——有敬佩，有崇拜，更有着憐惜……”

顧梓潆靠着牆，一言不發。

“你冰封了自己……但是你心中卻是極其在意我們的——就算你的言辭是那般冷漠，表情是那般無情，但行動上……卻還是不可隐藏的流露出來……宮主，你真的很溫柔。”

顧梓潆有些許不自然的微微側過頭。

“但是，你從未表現的如此明顯……恐怕旁人覺察不出來，但是我們……六百多年來的朝夕相處，卻是很明顯的覺察到了。你對雲沐……很特殊……”清陌頓了頓，“可能是那雙同顧涵一樣的眸子……但是我覺得還有些別的……”

“宮主……”清陌想了想，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貌似，清瀾她們教自己的，自己統統說了……現在又不能去問問她們……但是……

顧梓潆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麽，顯然是在消化清陌的那些話。

“宮、宮主……我能否問你幾個問題？”清陌想了想，試探的問道。

“說。”

“嗯……如果……雲沐離去，你——會不會有一絲的……不舍？難過？”

“……”顧梓潆看了看馬車內室，緩緩開口，“會。”

“那……如果雲沐死亡……就像這次，如果雲沐沒能成功覺醒，化為火焰消散……你——是否會心痛？”

“沒能覺醒，是天意。化為火焰，是幽冥的宿命。”顧梓潆淡淡道。

清陌突然就不說話了……宮主這回答……到底？？

就在清陌糾結之時，一個略微有些沉悶的聲音響起。

“是。”

清陌一怔，便是微微一笑，說，“那麽，宮主，你是否——哪怕只有一點，只有一絲一毫的……喜歡雲沐？”

顧梓潆這次真的沉默了下來，整個馬車內除了行駛時的聲音什麽都沒有——

過了半晌，顧梓潆才開口:

“本宮……不知喜歡……是何物。”

不知？清陌啞然，随後便是釋然了。這倒也正常。正當她準備向顧梓潆告辭，将這些告訴姐姐她們時，顧梓潆再度開口。

“雲沐若是離開，本宮會很難過……很失落……”

“本宮……從來沒想過雲沐死亡，也，從未敢想。假如她真的死去，本宮，應會很傷心……很傷心吧……”

“本宮看見雲沐那般模樣——被人抱在懷裏，會不舒服……”想把她奪回來……顧梓潆突然不說了，閉上眼睛，似乎在想些什麽。

清陌嘴角有了一絲笑意，最終愈來愈大，愈發的燦爛。

顧梓潆良久才緩緩睜眼，道:

“……如果……這些便是喜歡的話……”

“……本宮……便是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