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邊這位男士

21.

賀司珩晚上回自己那兒住,因此,他沒和父母同一輛車,而是自己驅車前往悅江府。

途中,接到江澤洲的電話。

“你是開車過去還是坐你家的車過去?”

“開車,怎麽?”

江澤洲的嗓音比以往要沉,透着疲倦,“過來接我一趟,我在公司。”

賀司珩:“你司機呢?”

江澤洲說:“昨天被我爸使喚走了,我這兒也沒車。”

賀司珩:“等着。”

因是周末,大街小巷沒有一處是不堵的。尤其是江澤洲公司那邊兒——CBD,交通癱瘓,紅燈和車尾燈彌漫的紅密密麻麻,一個路口要等三次紅綠燈才能過。

賀司珩車靠在馬路牙子一側。

江澤洲公司靠他左側馬路,需要掉頭,他索性不掉頭,給江澤洲打電話:“過馬路,直接上我車。”

電話挂掉不過半分鐘,江澤洲從他擋風玻璃前出現。

江澤洲沉默無言,拉開後門,坐了進去。

透過後視鏡,他阖着眼,路邊燈光穿過車內,照在他深倦疲乏的臉上。

賀司珩:“這麽累?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家得了。”

江澤洲說:“回不了,我和你爸有合作案要談。”

賀成和江澤洲有不少共同投資的項目,今天兩家聚一塊兒吃飯,多半是為了他倆。

賀司珩沒再說什麽,兀自開車去悅江府。

安靜了會兒,江澤洲忽然說:“我說缺了點兒什麽,今兮不在?”他坐後座,也是以為,副駕駛有今兮坐着。

賀司珩:“我們兩家吃飯,她怎麽願意來?”

“而且我是從老宅過來的,待會回她那兒。”

“我還以為你倆吵架了。”

“吵哪門子架。”

“不都說于姨看上了林疏月?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事兒,圈內都快傳遍了,于姨想讓你和林疏月在一塊兒。”

賀司珩皺眉:“瞎說的,你也信?”

江澤洲:“那,于姨……”

賀司珩:“沒那回事兒。”

江澤洲懶懶地笑,一臉遺憾,“我還想看看你家那只黑天鵝争風吃醋的樣子,真可惜。”

很快,車子駛到悅江府。

賀司珩在悅江府是有固定車位的,車位在盡頭,毫無阻礙地開過去,車停好,他手碰到車把手,車門拉開一道縫。

與此同時,另一側,副駕駛車門也被人打開。

有人坐了進來。

空氣裏,有着來人身上未渡盡的寒氣,也有她身上的淺淡馨香。

“你怎麽在這兒?”

賀司珩回頭,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上的今兮。

修身羊絨連體裙,身體線條流暢又飽滿,即便坐着,小腹處也沒一絲贅肉。她雙手環在胸前,眼神筆直地盯着她。

頗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今兮說:“我不能在這兒?”

語氣,比平時要沖,莫名其妙的敵意。

賀司珩望着她微愠的臉,下意識以為:“誰惹你了?”

“沒誰惹我。”

“……”

“我惹你了。”他語氣篤定。

原本睡了一路的江澤洲,在此時繼續裝死,不吭聲,縮在副駕駛後面的座位上,饒有興致地看熱鬧。

今兮認同地點頭,問:“你哪兒惹我了?”

賀司珩當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惹這位公主生這麽大的氣,大晚上的,從家裏追到悅江府。今兮從不會随意發火,誰惹了她,她都是當面解決的。

她來找他,那必然是他惹怒了她。

但他今天什麽也沒做不是?

賀司珩百思不得其解。

今兮怡怡然開口,“悅江府的菜這麽難吃,你怎麽還帶林疏月來這兒吃?要是我,第一次和人相親,怎麽樣也得帶他去個飯菜合胃口的餐廳。”

她語氣輕飄飄的,只是有幾個字,咬字清晰,像是要把人嚼碎了吃了似的。

林疏月。

相親。

再結合之前江澤洲說的話。

賀司珩了然,他眉梢輕擡,“誰和你說的,我來悅江府是和林疏月相親的?”

今兮面無表情:“圈子裏都傳遍了,賀司珩,你把我當聾子是吧?”

賀司珩笑:“我來悅江府,是和江澤洲吃飯的。”

今兮眼色一凜:“你現在都要搬出這種謊話來騙我了嗎?是誰和我說的,如果不能百分百保證謊言不會被戳破,就不要說謊。”

她把他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出來,一字不落。

今兮:“江澤洲知道你為了相親拿他當借口嗎?”

話音落下,車廂內寂靜三秒。

而後,響起咳嗽聲。

江澤洲默默往座椅中間坐了坐,以便欣賞接下來天鵝公主的變臉過程,他說,“江澤洲本人表示,今晚,确實是和你身邊這位男士約好了一起吃飯的。”

今兮扭頭,眼神帶着克制的驚訝、震驚,一閃而過,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尴尬。

“還有,你能不能別到處說悅江府的菜難吃了?有你這麽砸我家招牌的嗎?嗯?天鵝公主?”

“……”

室外停車場,冬夜晚風凜冽。

今兮的臉被風吹得慘白,沒一絲血色。她的表情幹淨又冷淡,只是在對上賀司珩含笑的眉眼時,有些繃不住,咬牙切齒。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江澤洲就在車上?”

“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她上來就一通冷淡斥問,他哪兒還有心思去說這個。

今兮抿了抿唇,有些難以啓齒。

正這時,不遠處,一道充滿疑惑的聲音響起,又夾了幾分驚喜:“今兮?你怎麽在這兒?”

今兮回頭望,眼眸溫順地垂下來,唇畔溢出柔和笑意,乖巧叫人:“于姨。”

于素和賀成靠了過來。

他們特意過來叫賀司珩一同進去,沒成想,看到了今兮。

于素是打心眼裏喜歡今兮的,她沒女兒,把今兮當女兒疼,也曾開玩笑,讓今兮當她的幹女兒。只是遭賀司珩反駁:“你把她當女兒寵就行,幹女兒就沒必要,說出去,還以為他家回南城就是為了咱家多幫襯他家,影響不好。”

原本兩家關系就好,這事兒要是放在今兮剛出生那會兒,倒是沒什麽。但現在,賀家地位高,人人都想從賀家刮一點兒油水,今家剛回南城,到處都需要打點,認幹女兒的事兒傳出去——對今家生意來往是有利的,但名聲确實是難聽了。

這麽大的家族,靠女兒謀利。

因此,打消了于素認今兮做幹女兒的想法,但于素也确确實實把今兮當女兒寵。遇到喜歡的、中意的東西,都會買給她,每年過節,給今兮的紅包,比給賀司珩的還要厚上一疊。

于素拉過今兮的手,“手怎麽這麽冰?”

今兮說:“風有點兒大。”

“快進去吧,”于素拉着今兮往悅江府的大堂裏走,邊走邊問,“怎麽在這兒啊,和朋友約了在這邊吃飯嗎?”

今兮沒敢說自己怎麽會在這裏。

她含糊道:“剛好在這邊兒逛街。”

附近是南城最熱鬧的商圈,銀泰在不遠處閃耀。這個解釋,看似最合理。

于素也深以為然,“晚飯吃了嗎?”她熱絡地說,“正好我們和你江叔叔他家約了吃晚飯,你也認識,要不一塊兒來吃飯?”

今兮遲疑。

身後,響起賀司珩低沉磁性的嗓音:“一起吧。”

今兮看了他一眼,又問:“不會打擾你們吧?”

于素:“當然不會,我巴不得你天天和我一塊兒吃飯。”

今兮眼尾上揚,笑意在眼裏似泯泯煙雨蕩漾開,綿柔又溫婉。

于素拉着今兮去包廂,她有着數不清的話,一會兒問今兮最近在忙什麽,一會兒又說她今天穿的真漂亮,但這種天氣,到底還是要多穿點,小心感冒。

關心體貼的,仿若親生母親。

今兮在她身邊,眼眸低垂,無論于素說什麽,她都說好。

到包廂,江氏夫妻已經在裏面坐了許久,見他們來,也沒起身,坐在那裏招呼着他們。這是面對好友,而不是生意夥伴的态度。熟絡,不弄虛作假的客套。

“這是今兮吧,上次你在歌劇院的演出,我去看了,很好看。”江太太對芭蕾舞劇很感興趣,今兮當時也把前排的票差人送給江澤洲,輾轉到她手上,她說,“謝謝你給我的票。”

今兮:“江阿姨喜歡就好,下次我要是有票,還會給您的。”

其實他們這個圈子,想要什麽票沒有?但江氏夫妻做人極有原則,不收外禮。今家和賀家關系好,賀成在中間牽線,今家和江家才拉近的關系。

大圓桌坐得滿當,今兮被于素拉着坐在她邊上,她左手邊是于素,右手邊,是賀司珩。

菜上得很快,服務員們把門合上,站在門外防止有外人進來。裏面,江澤洲很快切入主題,和賀成談公事。

男人在談公事,女人們,則在聊日常。

江太太問:“我聽說你相中了林家那位姑娘?”

于素:“沒呢,就是之前聽他們說,覺得那姑娘不錯,我尋思着阿珩年紀也不小了,想着讓他倆認識認識。”

今兮剛夾到碗裏的糖醋排骨,突然又沒了胃口吃,她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着。

那一邊,江太太還在說:“正巧,林總就在邊上包廂吃飯,要不我給你牽個線?”

于素連忙擺手,“不用不用。”

江太太:“怎麽就不用了?”

于素臉上的笑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我今兒個剛問過阿珩,我問他要不要認識,他說不要,然後我問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猜他怎麽說的?”

不等江太太問。

于素迫不及待:“——他說有。”

江太太訝異,“哪家的姑娘啊?”

于素:“這我也不知道。”

她似是想起什麽,轉身,問身邊坐着的今兮,“你和阿珩不是元旦的時候泡溫泉去了麽,那個時候,阿珩有帶他女朋友來嗎?哪家的姑娘,我認識嗎?”

今兮夾起那塊糖醋排骨塞進嘴裏,冷不丁被問到。

那塊糖醋排骨,含在嘴裏,她不知該吐還是該咽。

下一秒,于素自言自語般地說,“他那女朋友,要是有今兮這麽合我眼緣就好了。”

今兮:“……”

她咽了下去,糖味和醋味,嗆的她直咳嗽,臉不知是被咳的通紅,還是因為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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