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話說完,湛清然就有點…… (1)

這話說完,湛清然就有點後悔。

他是個很理智很理性的人,從小就是,給自己的規劃非常明确。念書時是好學生,工作後做青年才俊,年少都不曾沖動過什麽,眼下,而立之年近在咫尺,湛清然覺得自己真的沖動了些。

或許人就是這樣,某種特定氛圍下會說出些連自己都驚訝的話。

燕回心噗通一聲,栽進水裏,整個人像被雨淋了一場,她眼睛橫他:“我才不稀罕。”頭一歪,不讓他摸自己的耳環,“你不要跟我說話了,你不去找你初戀,在這兒幹嘛?”

湛清然莞爾:“是你要我來一樓,有話要說,忘了?”

對哦,燕回突然意識到是自己主動提的,她微惱:“那又怎麽樣?”她生氣時也好看,一颦一笑,喜怒皆宜,“我的金主爸爸還在等我,再見。”

一轉身,旋起陣陣香風,湛清然又拉住她手腕,淡淡說:“別喝酒,吃完飯我送你,”他下巴一揚,“我車子就在那邊,你認得。”

燕回掙紮,一副嫌棄表情:“哎呀,你別跟我拉拉扯扯,你誰啊,我偏要喝酒,我有人送,你堂哥的車比你的貴多了。”

她穿着高跟鞋,走挺快,一扭一扭地上樓,頭都沒回一次。

燕回心情大好,好得簡直想唱歌,她抿着嘴,極力壓制住那股昭然若揭的笑意,剩下的飯,吃得活潑,開開心心推銷起自己。她酒量好,一句“我先幹為敬”,真的一仰而盡。

湛航表面要替她擋酒,說說而已,但動作跟真的呢,不動聲色摸了一把燕回的手:“還行嗎?”

品牌方在對面戲谑:“燕小姐可以啊。”

燕回巧笑着把手挪開,又去斟酒,對方問她:“燕小姐是不是考慮組個團隊,有經紀人幫忙對接,自己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湛總監現在不就是相當于經紀人麽?”燕回扭頭跟湛航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笑眼如絲,心裏卻莫名焦躁,對于男人喜歡在似有若無間占自己便宜這個事,燕回的容忍度通常都很低。

湛航就坐她旁邊,他閱人無數,燕回是第一眼就讓人驚豔的美人,又禁得起細細打量,這樣的女孩子,來時尚雜志實習,說到底,浮華本色,但又喜歡裝傻充愣打太極,很懂怎麽釣男人。他不急,急了反倒失去很多樂趣,就是不知道她能裝到什麽時候。

一頓飯下來,燕回果然有點微醺,人輕飄飄的,湛航扶着她下樓,幾乎緊貼上來,燕回反胃,但湛航的胳膊卻越箍越緊,她沒辦法,只好偷偷用手指摳喉嚨眼,下一刻,人就吐了。

哇哇的,湛航條件反射般閃開,褲子上卻還是染了幾分。

燕回一臉無辜:“哎呀,真對不起。”

空氣中滿是難以形容的味道。

她其實沒怎麽吃東西,光喝酒去了,臨出門才拈了兩片水果塞嘴裏。

湛航還要裝風度,嘴裏說沒關系,那邊,服務員早眼疾手快送來了紙巾,燕回扶着牆根又吐起來。

一面擦嘴角,一面讓這倆男人先走,湛航本想着把人帶去酒店,突然來這麽一遭,興致去了大半,跟燕回客氣幾句,問她到底能不能自己回家。

成年男女的客套很快結束。

最終,晚風中只剩燕回一人慢騰騰地直起腰身,她問服務員有沒有白水。

她這頓飯結束的早,品牌方看出來了,湛航帶來的妞,既要給幾分面子,又不能耽誤人家一夜春宵。雖然說燕回這種時尚博主沒大牌明星高端,但也不能小看這類人帶貨能力,因此,放下身段找燕回推廣也不失為一種嘗試。

既然是一個人,燕回索性坐在了臺階上,她拿掉發夾,讓蓬松的頭發自然垂落,從包裏翻出支煙,點了,夾在細細的手指間,煙霧缭繞起來。

就這麽坐了幾分鐘,有男人過來搭讪,燕回冷冷看着,一副眼睛長天上的高傲模樣。

湛清然倒比她出來的晚,一桌子才俊,在那談未來技術發展,又吐槽現狀,唯論文雲雲,有人冷不丁提到葉琛。

“清然,聽說了嗎,葉大小姐是要回來,這真要跟你做同事了,是不是啊,李格學長,你也聽說了吧?”

李格睨了當事人一眼:“這你得主要問清然,他小子裝傻呢。”

湛清然慢慢呷了口湯,跟那湯多有滋味似的:“問我什麽?”

“你這什麽意思啊?葉大小姐那意思可是很明顯。”

“是麽?”他微微一笑,“我沒什麽意思。”

“嗨,你倆就是這股別扭勁兒,你說一爺們,大方點,找人家認個錯,就說這兩年反思錯誤足夠深入,既然不是原則性錯誤,就翻篇吧。”

确實翻篇了,湛清然想,他跟幾個老同學粗粗敷衍了幾句,聽大家還在勸,忽然說:

“談了。”

一桌人愣住。

“你談女朋友了?”

李格問:“那誰?就那個院長的千金?不是早分了嗎?”

“不是她,別人。”

“別人?誰啊,幹嘛的?怎麽從沒聽你小子說過啊?”

湛清然笑笑:“還在了解中,有機會給你們引見。”

他不過想盡快結束這種私人話題,即使是老同學,湛清然也不喜歡談私人話題,這方面,他界限感分明。尤其是他跟葉琛這些年之間的拉扯,一句兩句說不清,他不習慣私人的事拿到公開場合說,偏學長幾個熱心,總要勾這個話頭。

當然,他沒想到,一行人會這麽快見到燕回。

他們一群文化人,從飯店出來,幾乎都在第一眼瞧見了燕回,她還坐臺階那,銀光閃閃的裙,如雲卷發攏在胸前,整個光溜溜的背全都在外露着,像一只寂寞又孤高美豔的鶴。

她側眸,目光看過來,在場的男人不知道該拿什麽表情接住那雙眼。确實,在酒精作用下,她那雙眼濕霧霧的,有種脆弱的妩媚感,看誰都像含情。

湛清然沒想到她會坐在這兒。

他以為,她肯定是要比自己結束的晚。

燕回的目光最終落到他身上,她搖晃站起來,鞋跟太高,重心不穩,湛清然快步過來扶了她一把,也不管身後那群人怎麽看,一靠近,濃重的酒氣撲鼻,他不禁皺眉:

“喝這麽多?”

身子軟綿綿的,燕回順勢就歪他身上了,輕佻沖他吐氣:“對呀,我高興。”

大家實在是驚訝湛清然竟認識這姑娘,他表情平靜,扭頭說:“你們先走,我送一朋友。”

衆目睽睽之下,他攬住燕回,把她弄到車裏,燕回胃裏開始難受,她蜷着,想要把高跟鞋蹬掉。就動了一下,她開始撒嬌:

“小湛老師,小湛老師,你幫我嘛我腳好疼。”

湛清然看看她,傾過身,幫她把鞋脫掉,腳趾上有隐約紅印。

“我想喝點粥,你給我買一份好不好?”她又提要求,湛清然便下了車,提一份熱粥回來。

燕回一口一口往嘴裏送,還要嚷着熱,讓他關窗開冷氣。

“怎麽樣,生意談成了嗎?”湛清然不鹹不淡地問。

燕回懶洋洋答道:“不知道。”說着,忽然笑了一聲,很莫名,她得意地瞥湛清然,“剛才,那些人是你朋友?”

“嗯,同學,還有學長。”

“都是念書時很厲害的人喽?現在工作也不錯?”

“差不多吧。”

燕回把粥一放,她湊近他,故意一面朝他噴灑酒氣,一面用塗着鮮亮美甲的手指劃拉他胸膛:

“你知道嗎?他們剛才都在看我,目不轉睛看我,我知道他們心裏都在想什麽,你們有什麽了不起啊,一群道……”

該死,道什麽來着,燕回第一次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這種時候,調情挑逗總要一氣呵成才好,她居然栽在一個成語上了!

湛清然便用看草包的表情看她,似笑非笑:“需要幫忙嗎?道貌岸然。”

“會成語了不起啊?”她嬌嗔,滿不在乎繼續,“反正你們都是虛僞的家夥,看着正經。”

人窩在副駕駛位子裏一直笑。

“我應該試一遍,看看你們每個人到底有多不正經,然後,再比出個結果到底誰最不正經。”說完,半真半假幽幽嘆息,“哎呀,我好寂寞啊。”

湛清然靜靜聽,等她不說了,才漫不經心問:“你這麽寂寞,怎麽剛才不跟金主爸爸們走?”

話音剛落,臉頰被迅速啄了一下,他轉頭,看着燕回。

“你吃醋了。”她笑地狡猾又暧昧。

湛清然不置可否。

“我就知道你吃醋了。”燕回咬字含糊,語速很慢,她頭暈乎乎的,但意識很清醒。

湛清然開了輛SUV,車裏空間大,燕回窸窣着起來分開腿往他懷裏坐,她長胳膊長腿的,這麽坐過來,湛清然微微皺眉:

“要幹什麽?”

“我寂寞啊,不想一個人坐副駕駛,你抱我一會兒。”燕回抱緊了他,頭一偏,伏在了溫暖肩頭。

湛清然失笑,說犯小孩氣脾氣就犯。他輕撫她後背,又忍不住皺眉:“你怎麽都是這種衣服?”

“不好看嗎?”燕回懶懶反問。

好看,當然好看,湛清然必須承認她穿這種衣服勾人攝魄,但她這麽着,外頭是個男的都要把眼睛黏她身上。

“你想去我那裏,還是回你自己住處?”湛清然換了個話題。

燕回眼皮發沉,她阖上眼:“我不去你那裏,你又不歡迎我,而且,我不喜歡當客人。”

湛清然一陣沉默,良久沒說話。

燕回眼睛困乏,心卻是活的,她抱着他,覺得湛清然離自己依舊那麽遠,他不再只是夢裏的人,僅此而已。

“那我送你回住處?”他終于開口,燕回思緒已經飄忽,她困了,酒勁在身,人迷迷糊糊的,無意間,又抱緊他幾分,“不,林嘉的男朋友好讨厭,他偷摸我,我好生氣,我最讨厭男的碰我了……我只許小湛老師對我做親密的事,誰都不行……”

聲音越來越低,低到近乎呢喃。

湛清然微怔,燕回貼他身上,濃密的發拂着他的嘴唇,湛清然深嗅了幾秒她發絲間馨香,低聲喊她:“燕回?”

沒人回應,均勻的呼吸聲在耳畔慢慢響起。

湛清然低頭,吻了吻她赤着的肩頭,把車門打開,燕回睡得很沉,他小心将她卧倒在後排座上,關掉冷氣,重新開窗。

一路霓虹閃爍,外面熱氣撲進來。

他時不時從內視鏡往後看兩眼,燕回蜷在那裏。

人最後是背進電梯的,湛清然手裏還拎着她的高跟鞋,這姑娘,怎麽喊都不醒。

到家後,湛清然把她先放沙發,他出了汗,簡單沖好澡,見燕回睡得正香,人像一朵舒展的花開在了沙發上。

她對他不設防,輕易上他車,輕易跟他回家。

湛清然給她搭了塊薄毯,自己打開電腦,開始寫報告。

手邊,有咖啡提神,他工作時不喜歡人打擾,那位也只有睡夢裏安靜,不知過了多久,耳畔一聲悶響,他循聲看過去,原來是燕回從沙發上掉下來。

人醒了,不遠處的男人那雙清明銳利的眼,正往這邊瞧。

燕回揉揉太陽穴,張嘴就問:“你怎麽在這裏?”

湛清然覺得十分好笑:“這是我家。”

燕回頭發壓亂了,她走過來,霸道地把他電腦從眼前挪開:“我又沒說來你家。”

“摔哪兒了?”湛清然不動聲色撥開她,起身把電腦放好。

燕回聽這立刻換了态度,嗲到不行,一副嬌弱不堪模樣:“這兒疼,這兒也疼,小湛老師快幫我揉揉。”

她做作地歪在他懷裏,抓過男人一只手。

湛清然眉間有隐隐的欲望透露,他盯着她裙子,忽然說:“以後別穿成這樣跟人談生意,本來是正經事,你穿成這樣,很難不讓人誤會,想占你點便宜。”

“那你想不想占我便宜呢?”燕回躺他懷裏,笑眼彎彎。

湛清然把她不安分的的手摁住,喜怒難辨:“我是忠告,女孩子喜歡穿的漂漂亮亮很正常,你穿成這樣雖然不是被人騷擾的理由,但是,有句話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自己多一分警惕總沒錯。”

燕回也在看他,幾秒後,她一把摟住他脖子,不無得意地說:“那群傻缺,我才不會真給他們便宜占,他們不配。”

湛清然被她勾地身體輕晃,他拿開她的手,這個動作,燕回覺得心小小地墜了一寸,她随即摟得更緊,湛清然說:

“你還真把男人當傻子?”

“怎麽就不行了?我樂意。”

湛清然搞不懂她是天真還是愚蠢,或者,一切都是僞裝,這女孩鬼馬得很,說話真真假假,不知道心裏到底在盤算着什麽。

他主動結束争執,問了點別的:“不困了?”

燕回眨巴眨巴眼,正跟他杠得起勁……真掃興,她松開他,目光調向他的寶貝電腦,饒有興趣問:“你剛才在幹嘛?”

“寫報告。”

“報告什麽?”

“你不懂。”

燕回哼了一聲,很快,她又湊上來呼吸熱熱地往湛清然耳朵裏鑽:“那我們來做我懂的事好不好?”

湛清然側眸,淡淡氣息拂過她精致的臉:“怎麽沒跟他走?”

這個他,說的不是品牌方,燕回一下聽出來,她笑了:“你希望我跟他走呀?”

湛清然輕笑一聲:“你難道不想?”

“這好像是兩個問題呢,小湛老師,我問的是你怎麽想,你卻問我怎麽想。”燕回除了念書不行,其他需要動腦子的地方都很行。

湛清然情緒收斂着:“你父母都管不了你,何況我這個外人?”

燕回臉上笑意凝滞了下,很快恢複如常,她不屑地一彎嘴角:“我就知道。”

“知道什麽?”

她反倒不說了,要去洗漱,湛清然家裏空間大,有個浴缸,她喜歡他家裏這個浴缸,人躺在裏面,總想找點兒事。

忽然,尖叫了一聲。

湛清然聽到了,他皺眉轉頭,不覺起身快步到浴室外敲門:“燕回?”

裏頭沒動靜。

再喊,還是沒動靜,他只好推門進去。

裏頭竟沒人。

蓬蓬頭下沒人,浴缸裏也沒人。

湛清然便蹲下來,手剛扶到浴缸沿,燕回水淋淋地冒出來,像擺尾的魚,她在笑,掬起一碰水就朝湛清然臉上灑去。

冷不防她亂來,湛清然閉了下眼,惡作劇的女孩子還在那笑地要多歡快有多歡快:

“你是不是以為我出事了?是來救我的吧?”

她還在用手指不停往他臉上撣水。

湛清然眉眼濕漉漉的,薄唇微抿,忽然一把将燕回從浴缸裏撈出來,扔到了卧室。

有再多的情緒,也在這張床上被撫平了。

燕回滿心寧靜地躺在湛清然身上,她頭發本來就是濕的,浸透了汗,更是沉重。

“你還去相親嗎?”她不懷好意地問,湛清然找來幹毛巾給她包頭發,燕回對這問題挺執着,“你說嘛,是不是又去見什麽領導的女兒了,老師?醫生?公務員?”

湛清然掐了把她圓翹的屁股,笑着點起煙:“嗯,斷續相着。”

燕回不高興了,她從他嘴裏把煙拿開,自己吸了口,然後沖他吐煙圈:“不準相親,你要是再去相親,我就給女方發你跟我在一起的裸照。”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這麽心狠手辣的。”湛清然笑咳了聲,客廳裏,手機響了,話因此說一半扔在了這兒,起身去接電話。

電話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

接通後,那頭熟悉的聲音讓人沒由來心頭一跳。

“是我。”

湛清然不甚自在的表情一閃而過,他聲音低沉:“回來了?”

對方沉默幾秒,聲音柔和:“正在辦手續。”

一時間,兩人似乎都不知該說些什麽,畢竟,兩年裏都沒什麽聯系。

“你怎麽樣?回國這兩年還好嗎?”葉琛先打破的僵局。

湛清然微微一笑:“還好,就是忙了點,你呢?”

“老樣子,”她遲疑片刻,“我想問問你學校的情況,先了解一下,有時間嗎?”

“好。”湛清然慢慢坐在了沙發上,手裏那只煙,因為後續的低聊很久沒再動,漸漸熄滅。

燕回在床上等的無聊,翻來覆去,跑下床想問湛清然家裏有沒有什麽好看的雜志,卻見沙發上那個身影,正專心溫和地跟人打着電話。

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湛清然說話的語氣,燕回覺得陌生。

她見過他課堂上的樣子,也聽過他暗夜裏暧昧的私語。

只有此刻的湛清然,是好接近的,沒距離感的,他不再那麽模棱兩可語調不清,耐心又平靜。

燕回第一直覺就是他在跟女人通話,不會是他的學生,也不會是他的老師或者同事朋友。

她光着腳,怔怔看了他一會兒,又上了床。

這通電話漫長,足足半個多小時。

“還沒睡?”男人進來時,燕回正兩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天花板放空,她睨過去一眼,“是你的初戀嗎?”

湛清然明顯頓了下,他沒什麽好隐瞞的:“你問這做什麽?”

“你很愛她吧?但應該是分開了,不過你們為什麽分開?現在是要複合嗎?”燕回坐起來,歪着頭問。

湛清然不習慣被人盤問,他敷衍她:“和你也沒關系,對不對?”說着,不由笑了聲,“你跟你前男朋友們的事,我都沒問過,是吧?大家都有隐私,彼此尊重一下。”

燕回總是在某些時刻顯得特別安靜,她果然不吭聲了,默默下床,本來,身上只穿了件湛清然的白色T恤,堪堪遮到大腿根,她準備換上自己的裙子。

“不是想住我這裏嗎?又要走?”湛清然看她這陣勢,知道人想跑,上次的事,歷歷在目,那種看着枕邊空空倒真有幾分事如春夢了無痕的感覺。

他把她手裏裙子輕輕一奪:“別鬧了,半夜三更你跑什麽?”燕回擡頭沖湛清然很妩媚地笑笑,她踩他腳上,細白手指在他鎖骨那畫圈:“這又不是我家,我沒有家,我想去哪裏都可以,你管不着。”

湛清然被她劃拉地癢,想低頭吻她,被燕回輕巧躲開,她尤為固執,當真下一秒就能抽離,全身而退。

他把人抱回床上,很強勢地壓制住了:“你就是欠收拾。”

湛清然說這話時,半點情欲都無,眉眼冷峻異常。燕回想動,無奈男人動起真格,她根本反抗不了一毫,只能瞪着一雙明眸,氣鼓鼓說:

“我生你氣了!”

“知道。”

“我很生氣!”

“知道。”

“你又不喜歡我,是你說的我是客人,我才不要賴在別人家裏。”

湛清然身影壓下去,含住她嘴唇,不讓她廢話了。

燕回很快被他親的渾身發軟,又滾燙,她忍不住在他身下抱緊了他,咬着唇:“我想跟你結婚,小湛老師,我們結婚吧,我們結了婚我就有家了,你趕我走我都不走。”

她自己不知道,臉上濕濕的。

結實的骨骼,緊致的肌膚,一根一根清晰的睫毛,黑黑的眉毛,高高的鼻子……一切都無比真實地被觸摸到了,燕回覺得有什麽東西觸手可及,她毫不掩飾想要的心,一雙眼,柔情萬千,又野心勃勃地盯着頭頂天花板,這是他的家。

湛清然撐起身子,居高俯視着燕回,他濃眉舒展,嘴角有些笑意:

“你說說看,我怎麽才能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燕回勾住他脖子,讓他貼近自己胸口:“你聽聽,我的心跳不會騙人,小湛老師,我這裏只為你跳動呢。”

年輕的女孩子說起情話來,一點不含糊,湛清然不知道她這又是跟誰練出來的,但他真的聽到了她的心跳,砰砰的,震着耳膜,鮮活有力。

他擡眼,燕回往下滑了滑身體,手摸着他的臉,也不說話,只這樣凝視着他。

“你敢跟我閃婚嗎?”

這是燕回當晚問他的最後一句話,湛清然沒有回答,他攬過她,揉着她細膩肩頭,像是勸哄:

“睡吧。”

燕回要出一次差,跟着Amy去S市時裝周看秀。

她們這次看的只是其中一場,燕回看着那串英文,懷疑到底有幾個人能讀準确。這個品牌是個潮牌,Amy特地提醒燕回注意着裝。

她去之前,回出租房裏簡單收拾行李箱,跟湛清然心照不宣似的分開,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那句你敢跟我閃婚嗎,像個沒人搭理的舊玩具。

燕回往行李箱裏丢衣服化妝品,她提前跟林嘉打過招呼的,因此,林嘉又聯系了王偉,告訴他,燕回這兩天不在,他如果過來的話,兩人不必在外面住。

王偉當天過來的時候,燕回正出門。

很巧,頂頭迎上,林嘉接王偉從高鐵站回來,燕回懶得打這個招呼,只看着林嘉,甜絲絲說:

“親愛的,我走了,給你帶禮物哦回見。”

一個眼神都沒給王偉。

搞得林嘉有點尴尬,她看看王偉,王偉知道燕回準備搬走的事,一臉鄙視說道:“做賊心虛。”

“嗯?”林嘉一臉疑惑。

“上次我來這兒,有一回忘記拿筆記本上樓拿你記得吧,你的這個風騷室友,想勾引我,我罵了她幾句。”王偉心平氣和地扯謊,林嘉愣住。

王偉一邊說,一邊往燕回屋裏瞄,他知道燕回衣服化妝品成山,林嘉閑聊過燕回的一些事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譏諷地收回目光:

“她這種靠臉就能掙錢的女人最膚淺無恥了,你別這麽看着我,我知道你想什麽,你太單純了,燕回這種人可不一定是因為喜歡男人才去勾引,她就是享受那種全天下男人都跪舔她的感覺。”

林嘉心裏很不舒服,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震驚之餘,這才記起燕回上次突然提要搬走的事,原來,根源在這裏。

她最終心不在焉地安撫了男朋友幾句,一扭頭,發現燕回的卧室門鎖了,要知道,以前燕回出門從不上鎖。

S市有超過一百家品牌在不同場地展演,燕回第一次來時裝周,Amy同時安排她拍當天vlog,回頭發雜志社微博。

一進大廳,各種時裝編輯、品牌公關以及眼熟的、或者叫不上名的藝人明星各種say hi,門口,則晃蕩着一群奇裝異服人士,不知道有沒有蹭到票。燕回喜歡這種五光十色又亂糟糟鬧轟轟的感覺,她趁Amy站在閃閃發光廣告牌下跟各方大佬合照的空暇,浏覽了遍設計師的名單,都很年輕,羽翼日漸豐滿的感覺。

她最終夢想也是創建自己的品牌,賣自己的東西。

雖然沒休息好,但燕回還是能做到神采奕奕在後臺以及vip區亂竄,拍好Amy要求的花絮。她誰都不認識,但燕回嘴甜,能跟每一個看起來有用的陌生人立刻一番柔情蜜意的虛僞客套,畢竟,這裏每個人都看起來很熟的樣子,微笑打招呼總不會出錯。

因為是潮牌,模特們走秀時更傾向于走出一種街頭感,脖子伸着,像不良體态已經定型了一般。Amy看秀通常工作密集,坐第一排,目光四平八穩,腦子裏卻已經醞釀專題稿件。

偶爾,才跟燕回低聲交流兩句。

晚上,她們回了酒店,Amy在選照片,燕回不忘把一張冰涼涼的面膜幫她貼到臉上,指着電腦說:“老大,有滿意的嗎?”

“嗯,還不錯。”Amy嘴巴動作幅度非常小,“看出流行趨勢來了嗎?”

燕回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她并不喜歡今天的秀,一言以蔽之,醜人多作怪的感覺,最後設計師出來謝幕時,她都快睡着。

但對着Amy,還是能胡扯一通,說什麽穿搭方面很受啓發。

等幫Amy校對完稿子,燕回才随手發了個朋友圈,朋友圈多的是點贊之交,不過,這不包括湛清然。

燕回早就把他朋友圈視奸了一遍,湛清然動态不多,以分享最新科研成果為主,不見丁點私人痕跡。像個老頭子,這是燕回心裏對他的定位。

這次,不僅湛清然習慣性地沒有給她點贊,林嘉也反常地沒有點贊問她什麽。

等到夜深,燕回喝了點紅酒,一個人在陽臺看夜景。江面波光粼粼,倒映點點燈火,漆黑的江水就這麽沒頭沒尾似的從眼皮子底下無聲流去。

晚風吹得人躁,她給湛清然發了條信息:一點都不困哦。

令人生氣的是,湛清然最後也沒回複這條信息。

電話是燕回在S市呆到第三天,五分鐘內發出去100封郵件後,打進來的。燕回當時正在處理照片後期,一邊不忘留意自己主頁動态,跟粉絲互動,一心幾用。

這次最大的收獲是,在Amy引薦下,她認識了幾個本土設計師,對方看了燕回的作品,表現出合作的興趣,燕回一天下來兩腮都笑到發酸,因此,在接湛清然電話時,她人顯得有點漠然:

“幹嘛?”

“那天沒有回複信息,不好意思,看到時已經很晚。”湛清然的聲音裏有種僞善的客氣,至少,在燕回聽起來是這樣,她噗嗤笑出聲,“看見不想回直說好了,何必打電話畫蛇添腳。”

湛清然失笑,他揉揉眉心,嗓音裏似乎夾雜了聲低低嘆息:“這兩天在外頭累嗎?我看你什麽都更新的挺勤快。”

燕回怔住。

她是那種面對別人突然的關心,會有一絲不知所措的人。但又能很快找回自己慣有的狀态,說:“我青春年少,又不是你,快三十的老頭子。”

說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湛清然說:“你對年齡是不是太苛刻了?”

“你就是老頭子。”燕回鼓着腮,忽然把手頭的活兒一丢,跑陽臺上,“你等等。”

啪啪啪幾張,她把自己和迷人夜色照進去,發給湛清然。

“我在忙哦小湛老師,要不然,你拿我這幾張照片自己解決吧?”燕回揶揄說道,“反正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事。”

真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多自信,湛清然輕描淡寫:“不至于,我過了那個年齡段了。”

燕回特別能抓信息點,她笑得更兇:“哦哦哦,我知道了,小湛老師以前總對着豔星海報打飛機是不是?”

湛清然道:“我一直都有女朋友的,倒也大可不必。”

就是這句,冷不丁冒出來狠狠蟄了燕回一下,她語塞,下一秒問他:“你現在有嗎?”

“有啊。”湛清然何其聰明,知道她意思,果然,燕回一副被閃光燈閃到腦筋短路的模樣,她按住心裏起起落落的情緒,笑着說,“哦,那你女朋友知道小湛老師在我身上怎麽欲仙欲死的嗎?”

“你說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怎麽欲仙欲死的?”湛清然這話特別拗口,沒指望燕回能一下反應過來,他小看了她,燕回當時就聽明白了,她心裏狂跳,嘴角瘋狂上揚。

“欲仙欲死,”湛清然低聲重複,他笑了笑,呼吸變得濃稠幾分,“什麽時候回來?我倒要請教燕小姐怎麽個欲仙欲死法。”

“呸,不要臉。”燕回笑着罵了他一句,她情不自禁咬住手指,說,“我們視頻吧,我跟Amy姐分開住的,她說她最近鼻炎犯了有點打鼾不好意思跟我一起睡。”

她邊說,邊給粉絲噼裏啪啦回複了一句“晚安親愛的們”,然後,把窗口統統關掉,合上電腦,人往床上一撲,臉埋枕頭裏:

“我真的好想你,小湛老師。”

湛清然晚上在父母家吃飯,又陪二老散了會步,沒回去。此刻,人在原來住的卧室裏,聽燕回說要視頻,眼睛裏便浮起層暧昧笑意,他壓低了聲音:

“想我哪裏?哪裏想?”

燕回聽出他那點不正經的浮浪勁兒,咯咯地笑:“你猜啊。”

湛清然濃眉輕褶,眼神複雜:“我猜啊,上面這張嘴想我未必是真,下面那張想我倒不假。”

燕回臉瞬間紅了,她就知道,湛清然這人悶騷得很,天天裝得月明風清,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你真不要臉!”她又罵他一句。

湛清然還是低低地笑:“說話就是說話,罵人可不好。”

“我就想罵你。”燕回覺得冷氣開太過了,她身上有點涼,可臉卻滾燙,“你總想占我便宜。”

“都盼着嫁我了,還怕我占你便宜?不是除了我,誰都不能占你便宜的嗎?”湛清然一直逗她,“你回來,我給你寫個獎狀。”

燕回不懂了:“什麽?”

“年度忠貞烈女。”

“你讨厭,”燕回聲音千嬌百媚,她咬着手指頭,在床上翻來滾去,“你怎麽這麽讨厭呀?”

“是嗎?”湛清然輕聲反問,“我以為,你喜歡我呢。”

燕回又是笑,她一點不吝啬心意:“我是可喜歡你了。”

湛清然起了身,在窗前靠着,他眼裏笑意始終沒散,燕回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讓人輕松愉快,她嬌俏,美麗,又是性感尤物,沒人抗拒得了她,哪個男人見了她,都想跟她把能發生的都發生了。

但他想,應該沒人願意當這個冤大頭,把她娶了。

兩人聊到很晚很晚,燕回事無巨細地把這兩天見到的人和事,說給他聽,她刻薄起來的時候跟他一樣,什麽時尚的最大作用是讓醜人通過打扮好受一點雲雲,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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