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林洛詩的心咯噔一下， 垂眸漠然道：“我不知道。”

小樊姐見她強裝鎮定， 有點心疼，“小詩詩， 你告訴姐，你們到底怎麽了？姐是過來人，沒準還能幫你分析分析。”

林洛詩撕着餐巾紙， 仿佛這紙就是顏蕭的臉，對于他的不辭而別， 她越想越委屈， 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了別人， 大可告訴自己，她才不會糾纏呢。

小樊姐見她默不作聲地将紙撕成一條條，抽出一張新的遞給她，“唉，姐也挺難過的， 我原以為蕭蕭是個重感情的男人， 沒想到他這麽薄情， 虧我還教他做咖啡， 想想真後悔。”

林洛詩将撕碎的紙巾搓卷，淡淡道：“他不會做咖啡嗎？”

小樊姐語噎了半秒，答道：“他連最基本的美式都不會，愁死人了，也不知道華姐喝的那杯是不是被下了藥，我喝過幾次他做的， 差點吐了。”

林洛詩睫毛輕輕顫動，眼底一片暗淡，看不出情緒，她簡單“哦”了聲，像聽着旁人的事。

小樊姐見她反應不大，詫異道：“他騙了你，你怎麽不生氣？”

林洛詩把桌上的碎紙屑集成一小堆，拿過桌上的白色垃圾筒，用手将紙屑推進筒內，等忙完一系列動作，才擡起頭看向小樊姐，“我不生氣，以後也不會生氣。”

她這話說的微妙，小樊姐聽的雲裏霧裏，但想深問時，服務員上菜了……

她見端上來的冷面是荞麥的，烏黑一團，她皺皺眉，跟服務員說：“我要的是白色的面，你怎麽給我上來黑色的？”

服務員是新來的小女生，戴着很厚的近視眼鏡，她從兜裏掏出點菜單湊到眼前，小樊姐見她本子都快貼臉地翻了好幾分鐘，不耐煩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就吃這碗吧。”

小女生躬下腰，“實在對不起，我可能記錯了。”

小樊姐瞥她一眼沒再說話，林洛詩見她尴尬，遞過水杯，“麻煩再幫我倒杯溫水，謝謝。”

小女生趕忙接過來，“好的好的。”

待小女生走後，小樊姐吃了口面，嫌棄道：“咱們就是太好心，唉，只能用吃虧是福聊以自。慰了。”

林洛詩喝了口大骨湯，近日來一直沒什麽胃口，今天嘗起來依舊覺得寡淡。

唉，連美食都拯救不了壞情緒，好煩躁哦。

她放下湯勺，吃了口辣白菜提味兒，聽見小樊姐絮絮叨叨道：“我最不愛吃荞麥面了，你說我這不是自讨苦吃嘛。”

林洛詩推過菜單，“要不再點份別的吧，我請你。”

小樊姐搖搖頭，吃了口冷面，“唉，不用了，我将就吃吧。”

林洛詩見那小女生拿着水杯，小心謹慎地走過來，她接過水杯說：“再來份冷面，要小麥面的，謝謝。”

小樊姐擡頭，滿臉疑問，“你要吃？”

她喝了口溫水，“我這幾天不能吃涼的，給你點的。”

“啊，為啥給我點呀？我吃不了啊。”

林洛詩放下水杯，“我不喜歡吃飯将就。”

小樊姐咽了嘴裏的冷面，看她堅定的小眼神裏帶着光，默默招呼來服務員，“剛剛那單冷面不要了，我們點錯了。”

這服務員不是剛剛的小女生，看樣子像是很有經驗，“對不起，已經做上了，不能退單。”

小樊姐繃着臉，心疼票子，林洛詩揚起頭，“沒事，上吧，我點的。”

服務員點點頭走了，小樊姐嘆了口氣，“你還挺倔的。”

林洛詩沒回答，轉而問，“我脾氣很差嗎，我是不是有很多缺點呀？”

哎呦喂，這丫頭這麽優秀，怎麽會這樣想呢？

小樊姐清了清嗓，“你脾氣好到都能去當空姐了，別瞎想了，你啥毛病沒有。”

林洛詩用筷子攪着湯，沉悶地“哦”了聲。

小樊姐突然靈光一閃，問道：“你不會是覺得自己不夠好，所以蕭蕭才移情別戀的？”她已經先入為主認定顏蕭劈腿了。

林洛詩沉默了會兒，才說：“我覺得自己太笨了，老是跟他發脾氣，可能他覺得煩了。”

小樊姐趕忙安慰道：“你別瞎猜，你一點都不笨，談戀愛發發小脾氣都是常事。”

“真的嗎？”她擡起頭，眼睛裏有光。

小樊姐堅定地點點頭，“真的，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你要是笨，那我就是弱智了。”

她見林洛詩還看着自己，又加了句，“你還小呢，等你上了大學，好男人多了去，一周換一個都成。”

林洛詩眨着大眼睛，茫然道：“可是我不喜歡呀。”

***

臨近下班點，店裏進來幾位眼熟的女生，林洛詩抱着Menu走了兩步，瞧見正對的女生妝容精致，漂亮的臉蛋上烏眉上挑，正玩味地看着自己。

她停下步子，轉身走回工作臺，将Menu遞給沈穆澤，“能幫我去點下餐嗎？我……”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沈穆澤淡淡掃她一眼，問，“哪桌？”

她沒往過看，低頭道：“5號桌。”

沈穆澤拿過Menu，邁開長腿走出工作臺，等在店裏的小迷妹們瞬間沸騰了，她們等了一上午都沒見他走出來過，個個激動地拿出手機拍他的全身照。

沈穆澤扣下帽檐，一雙眸子冷淡至極，他停在5號桌前，将Menu放到桌上，拿出随身的iPad，“點些什麽？”清冷的調子，徒然讓溫度降了幾分。

在坐的女生全都被他吸引，忍不住擡頭偷偷瞅他，但獨獨有一人垂頭翻看Menu，纖細的手指點着扉頁，锃亮的黑色美甲透着死亡氣息。

美人微微挑起勾魂的眼，“來杯黑咖啡。”聲音和人一樣賞心悅目。

沈穆澤沒擡頭，在iPad上入了單。

“顏蕭來了嗎？”還是那美人問的。

沈穆澤從不回答無聊的問題，看向她問，“還有要點的嗎？”

桌上的氣氛沉下來，沒人敢說話，他收起iPad，轉身要走，那女聲在背後響起，“等等。”

沈穆澤停下，并未轉身，那女聲又道：“帥哥，幫我叫下林洛詩。”

他沒搭理，直直走回工作臺，把Menu放到臺面上，着手做黑咖啡。

這黑咖啡又苦又酸，不加糖不加奶，能喝下去的人，都不一般。

黑咖啡做好了，沈穆澤遞給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小樊姐，“5號桌。”沒有一句廢話的交流。

小樊姐屁颠地接過咖啡，笑嘻嘻地送過去，“黑咖啡，哪位的？”

她偷偷打量在座的四位女生，個個濃妝豔抹，特別像小太妹，不過正對的女生長得真美，那翹起的鼻尖堪稱完美，光滑的像打過蠟的皮膚白皙透亮，真讓人羨慕。

“我的。”漂亮女生勾勾手，接了過去。

小樊姐見其他人都沒有喝的，便問，“還需要點些什麽嗎？”

幾個女生都緘默不語，轉頭看向漂亮女生，小樊姐也看過去，見她喝了口咖啡，微微挑起眉尾，“我點顏蕭。”

我去，找蕭蕭的，怪不得這麽漂亮。

小樊姐嘿嘿笑了兩聲，“他沒來，您看還要點喝的嗎？不點我就先忙去了。”

“沒來？”女生反問了句，又道：“讓林洛詩過來。”

小樊姐收了Menu，見她們沒有要點單的意思，轉身走回工作臺，拉過林洛詩小聲問，“你認識她們呀？”

林洛詩把洗幹淨的杯子擺好，說：“不算認識，只見過一次。”

“她們來找顏蕭的，那女生叫你過去。”

林洛詩擡頭往過看，見那女生盯着自己，她收回眼，“哦，我這就過去。”

小樊姐拉住她，“她們看起來不像善茬，要不你別過去了。”

林洛詩覺得沒準能從她們口中，打探出顏蕭的下落，“沒事。”她抽回手，走了過去。

女生見她過來了，挑起眉毛笑了笑，“喲，還敢過來，還以為你是老鼠，只會鑽洞裏呢。”

林洛詩沒理會她的嘲諷，問，“找我什麽事？”

女生把玩着腕上的潘多拉手镯，“還記得我嗎？就因為你，他冷落了我好久呢。”

林洛詩當然記得，當初在巷子裏被她煽過一巴掌。

“記的。”她面無表情道。

“記得就好，以後我們會經常見到的。”她咯咯笑了兩聲，喝了口咖啡。

林洛詩對她的話沒興趣，問，“你怎麽知道顏蕭在這裏打工？”

“他告訴我的啊。”她見林洛詩表情凝固了，故作驚訝地問，“難道他沒跟你說嗎？”

林洛詩攥着小拳頭問，“說什麽？”

女生托着下巴莞爾一笑，“那我可不能告訴你。”

說完，她從黑色漆皮小包裏抽出一百元放到桌上，沒等林洛詩再問，便先說道：“走吧，喝夠了，換個地兒玩。”

林洛詩見她們站起來往門口走，推門離開時，那女生回頭對她笑了笑，“開學見喽。”

***

林洛詩再見到那女生時，還并未開學。

一周後的周五，她照例去英語補習班，走進教室後，見郭彩妮坐在最後一排，廖羽凡的位子是空的。

快到上課點，教室裏才坐了一半的人，她覺得奇怪，轉身跟後面的同學說：“今天人好少呀。”

後面坐着位臉上有小雀斑的女生，她抽出桌洞裏的宣傳單，看了眼日期，說：“咱們班好多人都去夏令營了，前兩天出發的，現在應該到Brown University（布朗大學）了吧。”

原來是這樣，看來想出國的人很多嘛。

她轉回去，拿出資料和筆記本，翻開做題。

過了會兒，旁邊的椅子被拉開，她擡頭見是郭彩妮，放下筆坐直，“姐，你坐回來啦？”

郭彩妮把手機放到桌面上，“你自己看吧。”

她拿過手機，看到照片上的兩個人後，表情僵住了。

郭彩妮指着照片，“廖羽凡昨晚發給我的，說是在飛機上碰見他們了。”

林洛詩盯着照片，視線逐漸模糊，照片上是熟睡的顏蕭，他躺在飛機頭等艙的豪華座椅上，旁邊躺着那天在咖啡店遇見的漂亮女生。

郭彩妮拍拍她的肩膀，“有什麽可哭的，為這種渣男哭根本不值得，以後別再見他了。”

林洛詩抹着眼淚，“姐，我想回家。”

……

她沒上英語課，回家後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等到晚上起來後，才發現嗓子啞到說不出話。

徐鳳娟推門進來，見她在床頭找水，出去給她倒了杯溫水，再進來時，見她靠在床頭，頭發亂糟糟的糊在臉上，面色潮紅，嘴唇幹裂，活像個餓了好幾天的小乞丐。

徐鳳娟坐到床邊，把水遞給她，“聽你姐說，你難受提前回來了，哪不舒服呀？”

林洛詩喝了口水，感覺頭很暈，“我頭疼。”她迷迷糊糊地說。

徐鳳娟摸了摸她的臉，頓時一驚，趕忙跑到客廳拿溫度計，順道叫起在客廳看電視的林澤遠。

林澤遠先走進來，見她趴在床上，一條胳膊耷拉在床邊，走過去拉拉她，“醒醒。”

她能聽見爸爸的呼喚，但渾身疲憊睜不開眼，只能呢喃着回應，“嗯。”

林澤遠将手背抵在她的額頭上，哎呦，好燙。他趕緊喊徐鳳娟，“別找溫度計了，趕緊叫出租車，咱去醫院。”

林洛詩在醫院住了一夜，點滴一瓶接一瓶的輸，直到天蒙蒙亮，高燒才逐漸消退。

随着高燒的退去，她連帶着把心事也藏了起來，整個假期，都強裝成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只是在夜幕降臨，當她獨自坐在花壇邊的長椅上時，才會突然想起他，然後告訴自己，原來自己比想象中要堅強。

***

九月如期而至，一場秋雨過後，氣溫降了幾度。

林洛詩穿上校服，站在鏡子前，用銀色的皮套紮起高馬尾。她沖鏡子笑了笑，對自己說：“加油。”

徐鳳娟敲門，“別磨蹭了，早點去，別找不到教室再遲到了。”

她拉開門，接過書包背上，“我這就走。”

走出樓門，天還未大亮，街上大多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她順着人流很快到了學校。

分班表被貼在一進門的校報欄上，這會兒被圍的水洩不通，她站在側面擠不進去，只好隔着一段距離眯着眼睛看。

好像度數又增加了，那些小字在她眼裏就像一粒粒黑豆子。

唉，看不清。

她想往前挪挪，突然被身邊的人推了一把，身子一歪倒向凸起的鋼架，就在她以為自己完蛋了時，被人拉住，扶了起來。

她緩了口氣，轉頭看扶自己的人，見是沈穆澤，笑着道謝。

沈穆澤沒回答，擡頭看向排班表，幾秒鐘後沉聲道：“你在高二（1）。”說完，他退出人群，拉住蔣小媛衣服上的帽子，把人拖走了。

蔣小媛沖她揮揮手，“哈哈，早上好啊。”

林洛詩見她像只小貓一樣被提着，笑着說了聲，“早上好。”

蔣小媛使勁拽下帽子，跑回來，“你在哪個班？”

林洛詩幫她邊整理帽子邊說：“我在高二（1）班，你呢，在幾班？”

蔣小媛搖搖頭，“不知道呀，我還沒來的及問呢，沈貓貓幫我看的。”

沈貓貓？

林洛詩笑笑，見沈穆澤走過來，拍拍她，“他來了。”

蔣小媛一躲，嘟着嘴說：“哈，讓你再揪我帽子，煩死了。”

沈穆澤手撲了空，他垂眸看了眼手表，淡淡道：“還有10分鐘8點，高二（1）在新校區，你想遲到嗎？”

蔣小媛往校報欄走，“我又不在高二（1），你自己去吧。”

沈穆澤目光鎖在她身上，抿唇不語，等她擠進人群看到結果，又風風火火擠出來後才收回眼看向遠處。

蔣小媛把耷拉到腰間的書包背好，走到林洛詩身邊，“好奇怪呀，我也在高二（1）班，難道我考神附體了。”

林洛詩知道高二分班是按成績，笑着說：“這有什麽奇怪的，是你考的好呀。”

蔣小媛瞬間樂了，她揚起臉，神氣地沖沈穆澤說：“沈貓貓，我下一座要攀上的高峰就是你，哈哈，等我把你踩在腳下吧。”

沈穆澤掃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往新校區走……

蔣小媛對着他的背影吐吐舌頭，“哼，不理我拉倒，洛詩咱們走。”

她們拉着手進了高二（1）班，蔣小媛見沈穆澤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子，拉着林洛詩走到第四排，“咱們坐一起吧。”

還沒等林洛詩點頭，沈穆澤就把她拽到了前面，“坐我旁邊。”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蔣小媛撇嘴，“我不要跟你坐，會被你煩死的。”

林洛詩把書包放到第四排，剛坐下，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高個男生走過來，問，“這有人嗎？”

林洛詩看蔣小媛被沈穆澤按在座位上，看樣子是不會坐過來了，她搖頭道：“沒有人。”

男生把書包放下，自我介紹道：“我叫梁宇。”

林洛詩微笑着說：“你好，我叫林洛詩。”

男生坐下笑着說：“我認識你，每次考試我都坐在你右邊。”

林洛詩回憶了下，可是對男生完全沒印象，“不好意思，我沒注意過。”

男生撓撓頭，“沒事，咱這不就認識了。”

男生話音剛落，一道慵懶的調子，石破天驚般穿透林洛詩的耳膜，“認識個屁，滾一邊去，這是老子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蕭哥，你完了，等着丸子大刑伺候吧。

哈哈哈，我怎麽這麽開心呢。

我一定不是蕭哥的親媽，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