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一夜,枕無眠。我平躺,側躺,換個方向再側,依舊沒有睡意。就算我的四肢在告訴我,它們很累了。但是我的思緒一直沒有入眠的狀态。肖雯雯說,我這是心理暗示想家了。只是我一直沒有承認。今日的總總可謂是我整整籌謀三年才得到的合理離家出走。就算心裏是有那麽一丢丢思家,我也不想有一丁點表露。将被子慢慢拖在鼻梁上,掩蓋住大半張臉。

我睜開眼,看着模糊的燈罩,潛藏的思緒已經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我站在門口,轉動鑰匙,門邊的拖鞋一雙雙擺的很整齊。

我換上自己的拖鞋,将書包随手放在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餐桌上已經擺上了五顏六色的佳肴。濃湯還飄着熱氣,我媽的臉被熱氣暈模糊了。門被打開,蘇睿正捧着一本書走出來。樓梯上,響起了我爸下樓的聲音。。。

我的眼眶瞬間迷糊了,趕緊側了個身閉上眼,一兩顆淚珠子趁着夜黑跑進了枕頭裏。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都在重複着練習生的生活,卻又日日不同。

每天上課的人不同,每天去的課程不同,每天接受的知識不同。

我們的四人寝室,一直只有我和肖雯雯,另外兩個好似失聯了。

但肖雯雯卻總是看着那兩扇從未打開過的房間門,嘴角稍稍洩露一絲不屑,眼裏帶些寒意的說着:“她們倆,沒事。”

由于我還處在練習生階段,而肖雯雯已經在跑通告,所以我倆的工作時間不一。就算同在一個屋檐下,将我們分開的不僅僅是一道牆。更有甚者,我倆一天都見不到一面。但是她的存在就仿佛給予孤零零的我一道無形的溫情。我緊緊拽在手心,不想真的一個人。

“昨天的《快樂星期天》我看了,恭喜你呀。聽說導演喜歡你的表演。”午餐時間,我、李穎和趙書林難得同在一張桌子上。李穎向着趙書林露出了羨慕的神深,“你都露臉了,我要等到什麽時候?”

趙書林是個插刀的好手:“等你跳舞不再亂步了。”李穎癟癟嘴,不想再說。趙書林則向我看來:“這一個星期,你學的還好吧。”趙書林和以往一樣,不吃豬肉,将它們統統挑出。

雖說開始幾天是有些不适應,但是通過學習,我也發現自己想在娛樂圈混,真有太多的短板。我不得不重認識自己,不能白白浪費堅持三年換來的機會:“還可以。”

“那就好。”趙書林剛說完,Jerry也端着盤子過來了。

“太好了。我的聲樂過了,可以申請接音樂通告了。”Jerry毫不避諱向大家公布,“我已經給璐姐講了,讓她幫我留心機會。”

李穎沖Jerry吐着舌頭:“了不起。”Jerry搖頭擺尾笑得更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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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娛是一個綜合性的娛樂公司,從電視電影到綜合娛樂,從屏幕到舞臺,從表演到演唱。。。公司不盲目,我們不盲從。公司會花時間和金錢讓我們充實自己的資本。大家齊聚一堂,根據自身的條件有針對性的去發展。公司的前輩們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這也就造成了星娛在哪個娛樂版塊都能分到一杯羹。

星娛也不是一個死板公司,它很機動。只要你有資本,有實力,有噱頭,随時可以申請跑通告。當然,你的實力得得到相應老師的認可。也就是Jerry所提到的“過了”。

看着Jerry臉上洋溢的興奮,笑彎的眉眼,我真替他感到高興。他比我早一年簽約星娛,卻比我還要小一歲。我離家二十幾公裏,他離家上萬公裏。也不知道他家如何放心小小年紀的他一個人背井離鄉。

吃過午飯,我們又各自奔向了自己的小房間。

剛推開門,就聽到了鋼琴聲,敢情又被段毅這個小子給搶先了。我心裏越發的不服氣。雖說他不是天天都來跟我搶,但是他自帶冷氣壓,連累我那間屋子都低了幾度。

段毅對我的出現似乎也習慣了,頭也不擡,話也不說,只顧盯着黑白鍵的躍動。

我本想就這麽靜靜地消失在彼此的空間裏,但是當餘光再一次瞟到他的手機時,心裏癢了很久的我捏着褲縫,還是倉皇的開口了:“段毅,可以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問出這樣突兀的問題,我自己都感覺唐突。

雖說我們在一個學校,一個公司,但是我們的關系僅僅只是照面,連寒暄都省了。而手機又是極重要的私人物品。看着他将手指停下了,我的心砰砰跳,但是一想到自己這麽久和家裏斷聯了,心裏總有消散不了的思念。

按公司的明文規定,一個月才可以取回手機一次,一次三小時。

所以對于就在眼底段毅的手機,我好似一只窺伺浴缸小魚的貓,饞了很久。

手指停了四五秒的空檔,我的呼吸都靜止了。

段毅卻又彈了起來,我正在心底罵他小氣時,他淡然的開口了:“密碼是九個八。”

看不出高嶺之松還是個小財迷。我微微展露笑意,為了防止他出爾反爾,先拿了手機再道謝:“謝謝。我就用十分鐘。”說完,我疾步走進裏面的房間解鎖他的手機,發現他的界面之簡單,只有電話簿、撥通鍵、收信欄、相機以及一些手機必備功能。qq、微信或是其他聊天工具,無。

翻看手機,的确是智能機,我驚呆了,看着緊閉的門,想着冷寂的背影,心裏還是響起了私語:他怕不是外星生物。

好在我記得蘇睿的手機號,立馬給他發了信息:小睿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造反?

蘇睿立馬回信:姐,真的是你嗎?我可想死你了。這是你的手機號碼?我在上課,一會兒給你打電話,讓我聽聽你百靈鳥的聲音。

我在獨凳上坐下,看着冰冷的字帶來家人的溫度,郁結許久的心塞霎時間雲開霧散:上課玩手機,被我抓到了吧。我回家一定要給我媽講。

蘇睿立馬求饒:我的好姐姐,你就放過我吧。這幾天,我天天被我媽盯得後背發麻。

我似乎看到了蘇睿正襟危坐在書桌前,眼裏透着對知識的渴望,手裏不停息的在做筆記,不敢有一瞬對學習的怠慢。而我媽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悠閑的看着最新的烹饪雜志。

和蘇睿閑聊了幾句,看着右上角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不得不收尾:這是別人的手機,我還要練琴,就不聊了。有機會再聊。替我跟爸媽問好。我在這裏一切都好。

撇着嘴,将和蘇睿的信息一條條都删了,我似洩了氣的皮球,拖着空空的身體走出去,将手機換給段毅:“謝謝。”

段毅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擡了下頭,示意我将手機放回原位。在我轉身的時候,他才開了口:“你沒翻看手機裏的其他東西?”

這句話簡直是對我人格上的侮辱,氣得我立馬調轉了身,向若無其事的段毅厲聲呵斥:“你當我是什麽人?難道你以為我故意借你手機就是為了當狗仔?不好意思,我可沒這愛好。”

段毅指尖的琴音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無波無瀾的往下流淌:“我只是問問。”

“那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麽大家的手機都被收了,你的可以随身攜帶。”正在氣頭上的我将心裏最想問的話抛了出去。耳邊,琴音停了。我感到空氣有些零凍,将一吐為快的嘴巴收攏,看着眼前的段毅慢慢起身,我驚得一身冷汗,心頭居然生出:他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段毅站起來将手機拿起,然後轉身看我,我心裏有些後怕,畢竟這個屋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是我個子也不矮,直挺挺的站着,一副誰怕誰的姿态。他将目光放在手機上,冷靜着:“因為我不是困在公司的練習生,我還是一名學生,我得去上學。”

說完,他的下巴微微揚起,似乎有些得意,将手機往包裏一放,然後提醒着:“等你成了走動練習生,就可以申請攜帶手機了。”說完,他又坐下,繼續彈奏未完的曲目。

我對着段毅的後背碎了一嘴,心裏嘟囔着:你是學生了不起,我還不是一名學生,等我上學了,就可以自由使用,被說十分鐘,就是十個小時,我也不嫌累。

正在我高興的時候,段毅又友情提示了一句:“對了,忘了告訴你,申請手機時,我們的手機都會被清空。到時候,也就當老年機使用。”他的話如一盆冷水澆醒了我,“那個時候公司會告訴你,我們是公衆人物,所有言行都牽扯着大家的利益,你的形象。所以,少說話,多學習,才是王道。”我的好心情真是被他一步步帶冷。不過,好在他最後一句蠻中聽的:“你要是需要,我的手機可以借給你使用。”

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斬金截鐵着:“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見段毅沒有反嘴,我立馬跑回裏屋,腦子裏對他的成見統統作廢,心裏只琢磨着下一次可以和蘇睿聊些什麽。

寝室:

在旁邊收拾得滿頭大汗的室友朝一個人靜默聽歌看書的高缪子問去:“你真的不回家?”

放假了,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唯獨高缪子,穩如泰山,啥也不動。對于室友的關心,她也只是搖搖頭。自從被送出國,高缪子就是一個人。這麽多年,一間屋子一個人的生活,她已經很習慣了。

再說了,她與其回家和她爸大眼瞪小眼,和她後媽相互看不順眼,和弟弟妹妹如陌生人相看,還不如一個人待在寝室,想睡就睡,想起就起。一個人的心容不下一家人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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