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條人魚

◎感化值-5◎

明亮的光線順着漆黑的眼珠映入,在寂歡眼底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斑。

意識到這是自從他被灌下毒藥後第一次用眼睛感知到光亮，寂歡動了動靈巧的手指，觸碰到了身下柔軟的布料。

蓋在身上的軟被,空氣中濃郁的靈力，濕潤的嘴唇和舒适幹燥的身體，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在他陷入了昏迷的這段漫長的黑暗中,他最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

蘇小酒沒有抛棄他。

心底濃烈的情感近乎剎那間膨脹開,寂歡撐着右臂,将身體半靠在了床邊,克制又迫不及待的探出了一縷神識——

深藍色的暖池、寬敞舒适的房間、一張貝殼造型的粉色大床……

耳尖不可抑制的染上了紅色,但這一抹紅色又很快在屋外的聲音飄進來時消散的蕩然無存。

“小酒,你最近實力又進步了，要不要和師兄比劃比劃？”

寂歡蒼白的唇角幾乎瞬間掉了下來,他神識溢散,在幹淨明亮的大殿之中,看見了一個一身銀色铠甲手持長.槍，眉目俊朗的意氣少年。

他雖然沒自己高，但身材暫時比他好很多，一雙明亮的星眸滿是歡喜的落在他的小酒身上,說着讓龍厭惡的話語：“師兄不欺負你，讓你三招又如何？”

而在那少年身邊的青年,更是讓寂歡的臉色從蒼白陷入了一片陰沉。

那是一個和他類型相似，風光霁月的病弱青年。

他握着一把羽扇,穿藍青色的長衫,氣質溫柔,嗓音更是如冬日的暖泉：“師弟，你也就現在能逞逞能，酒兒師妹最近進步很快，已經凝丹後期了，再過些日子你怕是打不過她了。”

“切，那又什麽要緊，我可是師兄，難道小酒真的會打我不成？”銀铠少年笑了一聲，好像讓整個大殿都變得明媚了起來。

“師父、師父可比、可比師叔厲害多了！”一邊一個可愛的包子臉小女孩鼓起勇氣，握緊了裙擺說了一句，聽的蘇小酒有些忍俊不禁。

這個小姑娘是前兩日她從胡月琳的月靈峰上撿來的，叫圓圓，只有十二歲。

因為胡月琳意外病故，她麾下的一衆弟子基本都跑完了，只有圓圓被鎖在囚室裏，蘇小酒發現她的時候，圓圓已經快餓死了，蘇小酒将她救下，見她無依無靠天賦又不錯，就暫且帶在了身邊。

只是圓圓認定蘇小酒就是她的師父，怎麽都不肯改口，讓蘇小酒也是頗為無奈。

她看着一屋子人，唇邊帶上了無奈的笑意，“好了好了，師兄們就別說這些了，快說正事吧。”

沒人察覺到寂歡神識的存在，蘇小酒更不知道昏迷了七日寂歡已經醒了過來。

寂歡看着她的唇角帶上了笑意，看着她眼神溫柔的從那個比他可愛對她滿臉崇拜的小女孩手中接過茶盞，看着那個比他陽光比他自信的銀铠少年和她說話時語氣裏藏不住的歡喜，看着那個雙眸完好和他一般病弱的青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寵溺……

指節用力捏緊到發白，寂歡幾乎快要發狂，他即便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和他并無仇怨，也從腐爛的心底滋生出了無邊的殺意和痛苦。

為什麽要對除了他以外的人笑呢？為什麽看不出來旁人對她的喜歡呢？

昏迷之前他只想着她不會抛棄他就好，可現在卻是連她同旁人說話都有些難以忍受。

他很想就這樣殺了外面的人，可又擔心蘇小酒會厭惡他。

最終，只是艱難移動着左掌，一點點覆上了醜陋不堪的左眼，又沿着衣擺，觸碰到了那雙尚有些扭曲的雙腿，咽下了剛恢複了一些喉間發出的、難聽低啞的喘息。

眼前明亮的光斑，和外面明亮的大殿相比，好像只是陰暗扭曲的燭光。

謝刃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游走在了死亡的邊緣，他望了眼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蘇小酒，喉結微動，別過微紅的臉頰，鬓邊的黑發蕩漾着弧度：

“宗門裏現在還在的弟子名單都已經統計出來了，其中有一部分是希望能離開合歡宗的，師兄和我來詢問你的意見，是直接放他們走，還是如何？”

蘇小酒聞言點了點指尖，合歡宗在春城雖然算是個大宗門，但宗門內很多弟子都不是自願加入的合歡宗，現在換了宗主，一些不是很想修煉合歡一途的弟子希望能離開也很正常，只是他們之中不一定都是好人。

溫寒止看出了蘇小酒在擔憂什麽，笑了聲：“師妹，統計的弟子都是家境清白，沒有做過惡的。”

蘇小酒這才舒展開了眉：“那便放他們離開，只是脫離宗門需要走一些手續。”

謝刃揉了下耳尖：“這個自然。”

“那便無事。”

蘇小酒說完，有點想趕人，她現在很窮，需要趕緊賺錢養美人魚公主，不太想真的和謝刃打一架，不過謝刃和溫寒止親自跑了一趟仙靈峰，應該不止是這一份名單的事，不然直接傳訊玉上說就行了。

蘇小酒耐着性子等，可誰料兩人竟就打算起身告辭了。

蘇小酒：“……”閑的嗎？

她正無語中，門外的黃柳端着一大碗湯藥進來了：“宗主，到殿下該喝藥的時間了。”

“你先在門外等，我馬上過去。”

謝刃掃了眼那碗湯藥，感知到裏面濃郁了靈氣，忍不住道：“師妹，寂歡還沒醒嗎？”

前幾天蘇小酒還他飛行法器的時候，就和他們說了，她新收下了一個親傳弟子，叫寂歡，因為前段時間受了傷所以一直在養着，但誰都知道寂歡就是先前那條殘疾人魚。

而且四品的湯藥，每日一碗，就算有再多的靈石也扛不住這樣的消耗吧。

“嗯。”蘇小酒并不想過多的和謝刃他們讨論寂歡的事，她也不是真的不懂謝刃話裏的意思和溫寒止眉眼之間的欲言又止。

在他們看來，寂歡只是一條殘疾弱小的人魚，她護着他的命便是了，沒有必要每日都用這麽昂貴的藥草精心養着。

溫寒止的确是這麽想的，但他比謝刃想的更通透一些，既然蘇小酒喜歡，她也沒有用他的靈石，那她願意怎麽對寂歡都是她的自由，旁人無權也沒資格幹涉。

只是見小師妹這麽在意那個人魚，溫寒止想了想，還是道：“師妹，我也懂一些人魚族的常識，若是方便，可以讓我去看看寂歡的傷勢嗎？或許我能給出一些建議。”

蘇小酒頓了頓，“好。”

人魚族的數量很少，整個諸天都很少見，就連那本《合歡指南》裏也沒有關于人魚族的記載，在寂歡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丹魚長老也來看過寂歡，高度認可了系統給出的藥方，之後就沒給出什麽有用建議了。

……

蘇小酒原是打算讓溫寒止和謝刃等在門口，等她喂完了藥在讓兩人進去。

可誰料一行人剛來到門前，屋內就傳來了一陣破碎的輕咳，緊接着，将近半個月都沒有變化的感化值，突然驟降了5點，變成了15點。

蘇小酒臉色一白，推開門，看見原先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每天都在變好的寂歡，此刻正半蜷縮着身體，蒼白的唇上泛着異樣的紫紅。

“拿藥進來。”

蘇小酒坐到了床邊，此刻也顧不上去想為什麽感化值會降低，男主是不是已經醒了，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五行靈力輸入寂歡的體內。

黃柳跟在她身後，将湯藥擺在蘇小酒擡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後又退出了房間。

謝刃早就收起了長.槍，此刻狀若不在意的跟在溫寒止身後，見到蘇小酒這般緊張，原先交叉枕在高馬尾後雙臂也放了下來，俊朗的眉眼之間有些失落和受傷。

溫寒止瞧在眼裏，倒是有些無奈。

這些日子，蘇小酒和他們以為的差別很大，和謝刃的接觸也很多，性格又正好是這傻小子喜歡的那一種類型，謝刃年歲不大，看不破很多東西，會對小師妹産生一些好感也實屬正常。

見小師妹這麽緊張寂歡，八成是有些吃味了吧？

溫寒止正琢磨着，就見謝刃突然睜大了眼睛，雙拳握緊，而後紅着眼圈，不發一言的跑出了寝殿。

刺激這麽大的嗎？

溫寒止有些納悶，轉過頭，看到蘇小酒一手拿着藥碗，将湯藥含在了口中，而後捏着那殘疾人魚的下巴，附身吻了上去。

她動作流暢，顯然是十分熟稔，在這些日子裏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溫寒止：“……”

他視線掃過寂歡顫個不停的長睫，聯想到先前發生的事，頓時猜到了什麽，十分無奈的轉過身，不去看屋內的兩人。

這人魚，好像也不是傳聞中的那般嬌弱冷漠和毫無心機啊。

他醒了，連黃柳都看出來了，小師妹還用這樣的辦法喂藥，難道沒看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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