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034

◎“媽媽，我不想再過什麽都被你強制安排好的人生了。”◎

這是阮纓第一次對母親的安排說“不”字。

她心裏還是有些慌張的,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發抖，手心滲出了汗，心髒也跳得厲害。但她很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也很努力地用一種平穩的口氣說了出來。

阮母當即就有些生氣：“你說什麽呢？我好不容易托人給你找了份工作，你說不去就不去了？”

阮母的音量一下子擡高，惹得阮父眉頭皺的更緊了：“我就說你不要總是替穗穗安排，她不想去就別讓她去了。”

“你這話說的真輕巧啊，合着不是你去打人情托關系是吧？”

“不就是找個工作嗎？穗穗正經好大學畢業的,找份工作還不簡單嗎？”

聽着父母再一次的争吵,阮纓原本慌張的情緒卻奇異般地在這個時候平靜下來。第一次說出了“不”字之後,後面的話要說出來都變得沒有那麽困難了。

她神色平靜地聽着父母的争吵,不出她所料,這次的争吵也是以父親先偃旗息鼓宣布告終。阮父的投降很大程度上提升了阮母的氣勢,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告訴阮纓：“你明天就去公司報道上班，聽到沒有？我都跟你表姐說好了。”

阮纓心裏無奈,也有些難受。她放下筷子,手不自覺地握起來,指甲掐進了掌心。她用一種異常冷靜的語氣對阮母說道：“媽媽，可能我剛才說的不是很清楚，我不是說明天的這份工作不去了，我是說,我以後都不會去找工作，也不會去做媽媽給我安排的工作了。”

“你想幹什麽？”阮母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不工作你想幹什麽？在家當廢物嗎？”

阮父聽了這話也有些吃驚，只是他的反應沒有阮母那麽強烈,而是用關切的語氣詢問阮纓：“怎麽了穗穗？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覺得精神壓力太大了？”

對自己的女兒很了解,阮父知道阮纓并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他也知道她非常不喜歡，甚至恐懼于跟人打交道，可能工作帶給她這方面的壓力已經超出了她的忍耐限度，所以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阮纓搖了搖頭：“我沒事，我不是說不工作了，我只是不去找外面的工作，我想做在家裏也可以做的工作。”

接着，她就把自己上大學的時候靠寫小說賺到錢的事情告訴了父母。

不過她隐瞞了自己到底賺到了多少錢，只說了她每個月能賺一兩萬，遠遠比她畢業後去做行政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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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阮纓第一次告訴父母這件事，阮父聽得很驚奇，阮母聽了之後卻更生氣了，身體都在發抖：“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讓你在學校裏不務正業做這種事的？”

阮纓語氣倔強：“我沒有不務正業，我有好好學習，每學期也有獎學金，媽媽你也知道的！”

“好好學習你能考研都沒考上？”

“那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考，”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阮纓幹脆把自己這些年積攢的話都說了出來，“我不喜歡這個專業，我學習的很努力但也很痛苦，考研會讓我再多痛苦三年。我也不喜歡跟這個專業對口的工作，我每天去上班的時候都像是去上刑一樣煎熬。”

阮纓注視着母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她：“媽媽，我不想再過什麽都被你強制安排好的人生了。”

阮纓這句話一下子刺激到了阮母的神經，她拍桌而起，聲音尖銳：“什麽叫我給你強制安排好的人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深吸了一口氣，阮纓仰視着母親，聲音有些顫抖，語氣卻很堅定：“不是嗎？從小到大，小到穿什麽衣服出門，大到我的大學專業，哪一樣不是你給我安排好的？我有選擇的權利嗎？爸爸有插手的權利嗎？從我出生到今天為止，我過得都不是我想要而是你想要的人生。”

阮母氣極反笑：“你出去住了幾天翅膀硬了是吧？要反抗我了是嗎？”

“不是的，”阮纓搖搖頭，“我沒有要反抗你，媽媽，我只是希望你能意識到，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是個獨立的個體，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她的語氣很平和，跟阮母俨然形成鮮明的對比，“媽媽，你不能什麽事都替我做決定，也不能永遠替我做決定。”

這些話埋在阮纓心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忘記，她是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這些想法。她本來以為把這些話說出來會很困難，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說，永遠都做別人眼裏聽媽媽話的好孩子。

可現在說出來，她卻覺得無比輕松，就像在她心上壓的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還是被她自己搬開的。她的媽媽站在她面前，以前她會覺得很有壓迫感，心裏會有害怕的情緒，但現在她覺得，那種壓迫感好像消失不見了，她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行，可以，我以後都不管你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正在氣頭上的阮母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餐桌上樓去了，沒一會兒，父女倆就聽到樓上傳來了巨大的關門聲。

阮纓被這個聲音吓得震顫了一下，卻也只是身體做出的自然反應，而不是她有多害怕。

阮父看了眼樓上，又看了眼阮纓，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才勉強笑了笑，對阮纓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在寫小說，怎麽沒跟我說過呢？”

“因為我不相信爸爸。”阮纓低着頭，“只要爸爸知道了，媽媽就有知道的可能。剛才媽媽說我寫小說是不務正業，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想過，如果有一天媽媽知道了，她會這麽說我的。”

阮父輕聲問道：“你是擔心我會告訴你媽媽？”

“并不是，”阮纓搖了搖頭，“我是擔心，如果媽媽不準我繼續寫，爸爸就算幫我說話，也不會幫的徹底。”她擡起頭來看着父親，“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你和媽媽總是會為了我的事情争吵，但你其實不喜歡跟媽媽吵，也吵不過媽媽，所以每次都是你先妥協。我每次都很希望你能徹底站在我這邊，但你沒有，我就學會了不再對爸爸抱有希望。”

阮纓收回視線：“我知道我這麽說你會很傷心，但是……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個父親應該給女兒的安全感。”

阮父啞然，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語氣複雜地開口：“這些話你也沒有說過……”

“因為感覺說了也不會有用。”阮纓嘆了口氣，“我知道這裏面也有我自己的問題。對不起，爸爸，我把我們家的午飯攪和了……”

“沒事，”阮父笑了笑，“你能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也是好的。其實不光是你，我也是，習慣了你媽媽什麽都要做主的強勢，也習慣了不反抗，卻沒考慮過你的想法，爸爸向你道歉。”

阮纓抿了抿唇，鼻頭發酸，竟然有些想哭。她剛才說了那麽多話都沒有想哭的沖動，卻因為爸爸的這番話沒有繃住情緒。

拼命把眼淚忍了回去，阮纓看了看樓上：“媽媽現在一定很生氣……”

“因為你突然反抗她，她一時間無法接受吧。”阮父伸手摸了摸阮纓的腦袋，“沒事，這段時間我會在家勸她的，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嗯，謝謝爸爸。”

“跟爸爸不用說謝謝。”

***

父女倆最後也沒再吃得下午飯，阮纓把餐桌收拾好的時候，阮父已經上樓了。她不想上去，就幹脆去了院子裏一圈一圈地走着耗時間。

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之後，阮纓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戳開微信給郁聞深發了條消息，問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發出去之後，阮纓又覺得，自己這麽問好像是在催他一樣，于是又撤回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阮纓本來以為郁聞深應該沒看到，但是她沒想到，郁聞深竟然給她回複了：等着急了？

阮纓：沒有，你先忙吧，我不打擾你

郁聞深：你在家嗎？

阮纓：在啊，在等你回來。

郁聞深：那你出來吧

郁聞深：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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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穗穗終于勇敢地說出來了好棒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