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也不會流一滴淚

熟悉的儀器聲在一旁滴滴響個不停，喬安之坐在床邊，看着顏司明。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安靜的模樣，連眉骨的疤痕都顯得格外平和。

“你當時不是選擇了江辰希嗎？為什麽還要跟着跳下來？”

下墜的那瞬間，她分明看到他朝江辰希所在的位置撲了過去。

那時，她想，他果然還是選擇了江辰希，無論何時何地，出于本能，或者習慣，江辰希都是他下意識的首選，從未有過例外。

可是，你為什麽又偏偏纏着我不放呢？

“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将你從我的生命裏徹底清除嗎？”

“顏司明，你是個混蛋！你知道嗎？”

可惜，無論她罵得多麽厲害，顏司明就躺在那裏，一個字都不回應她。

他緊閉的雙眼，像是再也不會睜開了，喬安之看着他，只覺一陣害怕一下子攫住她的心髒。

從前的顏司明高傲孤僻，從不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給別人，而如今，他連最基本的挽尊都做不到了，仍由那些冰冷的管子插在他的身上……

再也無法忍受恐懼的折磨，喬安之嚯然站起身來，朝顏司明怒吼道：

“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對你的生死負責，我們早就兩不相欠了，我告訴你，顏司明，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流一滴淚！”

吼完這句話，她捂着眼睛一頭沖出門外。

門外候着的助理，忙快步跟了上去，急切道：

“喬小姐，我們讓你進去，是希望你能多說些鼓勵的話，激起老板求生欲望的，你這麽說……這是恨不得我們老板早點歸西嗎？”

“诶，喬小姐，你別着急走啊，”眼看喬安之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匆匆欲走，助理頓時急得眼紅脖子粗，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動道，“喬小姐，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別不愛聽，我不知道你和老板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這三年來，老板對你的心意，我是一直看在眼裏……”

“我是接替上一任助理來的，據說因為他照顧不周，害你走丢才丢了飯碗，而且老板發了封殺令，讓他在制藥行業都待不下去，這種殺伐果斷的作風，是我對老板的第一印象，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一小心就步了前任的後塵，誰知老板和我想象中的壓根不一樣……”

“你不在的這三年，只要公司沒事，他準往醫院跑，在寧之小姐的病床邊一坐就是一天，他給她講故事，聊天，哪怕她躺在床上，一個字都不能回應，他卻從來沒有厭煩過，他翻來覆去所有的話題，全都是圍繞着你！”

“就是這麽一個癡情又專一的男人，卻偏偏不肯将自己任何脆弱的一面展現給任何人看到！除了你……”

“喬小姐，你知道嗎？當時，老板發現你可能從懸崖上失足跌落，他毫不猶豫地跟着跳了下去，是我，恰好路過，攔腰抱住了他，但從那以後，他雖然沒有尋死覓活，卻患上了一激動就咳血的毛病……整整三年，反反複複，他一直好不了，直到上次，寧之小姐說要去稻城，那時，醫生就說他的感染已經加重了，必須立即住院治療，他卻還非跟着你們去……”

想起那時，他還穿着醫院的病員服，只是她的精力一直關注在寧之身上，忽視了。

一時間，喬安之只覺心頭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時，我就知道，只要你一天沒回來，老板的病就一天治不好……如今，老板也算是為他的任性付出代價了，喬小姐，看在咱們老板這次舍命救你的份上，你可不能對他坐視不理啊，這可不厚道……”

助理說了半天，也不知道喬安之聽進去幾句，說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不料喬安之突然開口道：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劉唐！”

“劉唐，你說一個人若是殺了人，他再做多大的好事，能抹除他殺人的事實嗎？”

助理下意識地搖頭，卻聽喬安之說道：

“他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即使他再折磨他自己，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我比你認識他的時間更長，更久，我比你更懂他的癡情專一，他的固執癫狂，可是，你們找錯人了，或許找江辰希，對他更有幫助……他對我，不過愧疚而已……”

親手将自己的傷口再次在人前撕開，喬安之已經麻木得不知道痛了，或許這是她能為顏司明做的最後一件事。

親口承認這十七年，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十七年！

留下呆立當場的助理，喬安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離去。

不料剛走到轉角處，就遇到正在等候的江辰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