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流導演

身着白色裏衣,披着頭發妝容姣好的女子此刻抱着腿縮在沙發裏。

“嗯,反正我都準備好了……”

“老板說,叫你收斂點性子,好好拍……”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忍那誰嗎?仗着粉絲多想和我搶番?笑話,這劇本我都改不了,他還想改呢,做夢……”

“你知道就好,好好拍完,等着紅吧……”

“诶,好像回來了,怎麽好像換了一輛車?”

黑色商務車還未徹底停穩,年輕男孩提起腳下的大包挎上肩膀,手裏抱着棉服推開副駕駛門跳了下來。他沒有停留,一把拉開後車門,伸手進去抓過來一件棉服外套,抱着兩件衣服跑進了片場。

穿着白色羽絨服的男子率先跳下車,沒合上拉鏈的衣服被他攏在身前。

“白昊,你真不冷啊?”

天空再次飄起了小雪花,落在肩頭化開成了一個小點,他說着話忍不住又縮了縮脖子。

“都立春了能冷到哪去,我這身肉連這點作用都沒有?太瞧不起人了?”

白昊插在褲兜裏的手握成了拳頭往裏輕輕貼了貼,大腿的暖意透過薄薄的布料傳遞到了冰涼的指背。

長發被風吹起,在眼前腦後胡亂飄灑,攏着羽絨服的手舉到腦後揪着頭發随意紮了個馬尾,黑色的頭發白色的骨節對比強烈。

“也不知道你究竟認為自己有多少肉?從大學開始就嚷嚷減肥,這麽多年了,我看你對自己的身材還是沒有正确的認知。”

“準備準備,男女主演呢?各就各位準備開拍了……”屋裏的聲音透過喇叭無限放大回蕩在小院內外。

“這小喇叭的外號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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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片場,小喇叭背着的大包已經打開,監控器後面的小桌擺上了他們慣常的用具。

紅色的茶葉罐配着天青色蟬翼開片的茶具,如雨過天晴雲破處剛露出的新日,既說現在又道将來。

穿着白色裏衣的女子站在門邊恭恭敬敬叫了聲“導演好”。

兩人一前一後坐在了監控器前,急促的腳步聲從回廊的那頭連續不斷傳到場邊。

一身米色長衫的男子匆匆進門站在一旁,胸腔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氣聲環繞耳畔。

監視器前的兩個人目不斜視盯着屏幕,場記舉着板一扣,開始了今天的第一場拍攝。

“室內二十五場,一鏡,第一次。”

“Action”

女主倚靠在床尾,順着床柱緩緩滑座到地上,肩膀抵着床腳舉起顫抖的雙手捂住了整張臉,幾聲抽泣之後,指縫裏不斷溢出了晶瑩的淚水。

氣息還未平穩的男主推開房門,沖到女主身前,将她攬入懷中。

“師……”

“CUT!”

長發男子沒有擡頭,揚手指了指男主剛才站立的位置,意思從這裏,重來一遍。

“室內二十五場,一鏡,第二次。”

……

“CUT”

……

“室內二十五場,一鏡,第十次。”

“CUT!”

男主扯開了衣領,走到顯示屏前,敲了敲顯示器頂:“導演,說說你想怎麽拍?”

他的目光在前後兩人身上巡視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坐在前面不斷叫“CUT”的長發男子臉上。

長發束成了馬尾顯得臉小如掌,眼尾上揚的桃花眼裏閃着狡黠的光。

“你說怎麽拍?我剛來,我不知道。你們拍了這麽久,滿打滿算閑了一天有餘了吧,沒對戲?”

小喇叭捧過來一小杯顏色紅亮的茶湯。

“裴導,喝口水潤潤嗓子。”

“我呢叫于乾,是導演助理。這位是裴宛初副導演,那位是白昊導演。給你們十分鐘,你和女主對對戲,咱們等下再拍。”

裴宛初端過茶杯一飲而盡,調轉了椅子,手肘撐在大腿上舉着杯子,白昊接過杯子給他又續上了一杯熱茶。

站在顯示屏後的男主,看着裴宛初脊線微凸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深吸兩口氣轉身走向坐在床邊的女主。

白昊撇了撇嘴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語未發。

男主捧着劇本站在雕花木床前,兩個人木着一張臉,僵硬的對着臺詞,十分鐘很快過去,裴宛初清清嗓子調轉了身子。

“室內二十五場,一鏡,第十一次。”

“Action”

……

“CUT。”

裴宛初叫完CUT,懶洋洋說了句:“于乾給他們說說,哪有問題。”

“布置場景的,化妝的都過來。”

于乾吼完一嗓,蹭蹭跑上來七八個工作人員,其中兩個一臉小心翼翼。

“于哥,場景是我們安排的,有什麽問題嗎?”

“于哥,哪有問題,您請講,我們馬上改。”

于乾從進門的屏風開始挑。

“屏風擺放的這麽整齊,一點破損沒有,怎麽做到的?”

于乾手指一轉指着雕花大床。

“上一場是什麽戲?床鋪這麽整齊?不覺得有問題?”

從進門到窗邊,家具,擺件,房子裏從小到大每一個物件都被于乾拎出來單說。

随着于乾的話語,兩個工作人員幾乎同步調整他們能理解的部分。

整潔的屋內慢慢發生了改變,茶杯茶壺倒在桌面,一個杯子滾到桌邊要落不落,桌上滿是灑出的水漬。

凳子倒在地板上,盥洗架上搭着的毛巾被丢進了銅盆裏。

床上的被子,床單淩亂不堪,白色帷帳撕開幾道大口胡亂地掖在床邊。

“于哥,那屏風怎麽弄?不能劃爛吧?這東西還要用,後面不好拍呀。”

“男主的化妝師是誰?”面前有兩個妖裏妖氣的男人,他分不清楚誰是誰的人。

“于哥,是我。”男主的化妝師跟着工作人員親親熱熱叫了一聲于哥。

“嗯,男主的妝容沒問題。”

他以為于乾要表揚他,結果下一句他差點平地摔個大跟頭。

“你去給那個屏風畫幾道傷口,劍砍那種,你會吧?化妝都要學這些的。”

坐在遠處的裴宛初背對着衆人,一手舉着杯子,一手捂着嘴,低着頭極力控制抖動的肩膀。白昊面對着片場,這會只有回頭沖着牆壁裝作咳嗽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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