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身份證號碼多少？

出發時剛過上班高峰，聞意開着車很快上了高速，他看過裴宛初的地址表格，很快規劃出了三條線路。

“我們按三條線路走，這樣能減少在外連續居住的時間，中途可以回家休息下。”

畢竟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酒店，聞意不想在這方面再次造成裴宛初的誤會。

沉默的車廂內，只聽到空調換氣的呼呼聲，兩個人一路沒有交談，陌生的感覺讓聞意有點尴尬，估計裴宛初也覺得壓抑。

“你要累了，你就休息會。到了我叫你，這起碼得兩個多小時。”

裴宛初嗯了一聲，靠着玻璃窗閉上了眼睛，聞意點開了車載音響播放鍵，揚聲器傳出悅耳的音樂。

裴宛初側了側身子，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直平穩行駛的汽車從屁股下持續傳來颠簸，裴宛初睜開眼，玻璃窗外幾步之遙就是萬丈懸崖，他坐起身子問了句到哪裏了。

聞意扶着方向盤，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的目的地。

“大概還有半小時就到這裏了，這個盤山道條件不太好，颠着你了吧。”

時間快到中午，聞意拉開扶手箱，從裏面摸出來一包巧克力甜甜圈扔給裴宛初。

“你要餓了就先吃點這個，你吃的吧？以前陸知特別愛吃這個，後來說要保持身材，減肥就不吃了。我看他也不胖啊，你看他胖嗎？”

正在撕袋子的裴宛初噗嗤一笑，聞意扭頭看了裴宛初一眼，微翹的嘴角，明亮的雙眼，黑色的包裝袋印在雙瞳裏，把本身琥珀色的眼珠染成了深黑。

“很胖嗎？”聞意詫異。

裴宛初搖搖頭，提起了白昊的減肥史。

“白昊從讀大學開始也是嚷嚷着減肥，天天吃小白菜不吃肉，後來才正常吃，這麽多年反正減肥都挂在嘴邊。你看他胖嗎？”

難怪白昊覺得和陸知有共同語言呢，這減肥路上的辛酸史就能寫一本書。

“你不減肥吧？”

聞意快速轉頭瞟了裴宛初一眼，這身板已經夠瘦了，而且上次在他家吃飯，看他吃得也不算少。

膨化的巧克力甜甜圈在嘴裏溶成扁扁一塊，附着的巧克力遇熱融化成了漿狀，甜膩停留在舌頭上久久不散。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會還加了個用人無度。

裴宛初難得的配合着聞意一問一答，車子從盤山道上拐下了一條土路。

路兩旁大樹下，蹲在路邊提着竹筐售賣各種農産品的人多了起來。

裴宛初心裏隐隐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駛到村頭，一排排外牆貼着瓷片的三層小樓坐實了他的預感。

這裏不窮，甚至有點“富”。

“呵，這裏有點錢啊。”

聞意掃了一眼，心裏有了結論，這不是一個适合這部電影的拍攝地。

進村的路上支着幾個熱氣未散的食攤，聞意看了眼早過了十二點的時間，提議吃過飯再走。

兩個人走近這些沒挂招牌的食攤，看到有客上門的老板站在爐子前賣力地吆喝。

“土雞湯，農家散養土雞，天然綠色健康。”

裴宛初捂着嘴邁大了步伐，聞意立刻察覺了不妥。

“你怎麽了？不舒服？”

“坐車太久，我們不要吃太油膩的吧？我怕暈車。”裴宛初找了個借口解釋了剛才一瞬間的失态。

“嗯，這邊這些肉不知道會不會放很久，我們吃點素的吧。”

熱氣騰騰的新鮮現包的素三鮮餃子，裝了滿滿一大盤擱在兩人面前，面食特有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一口咬開，金黃的雞蛋，切成細絲的黑木耳，晶瑩剔透的粉絲包裹其中。每一口都帶着濃郁的香氣，不沾味碟也很好吃。

“這雞蛋真香估計是土雞蛋。”

“這面揉得勁道，嚼起來很有口感。”

聞意一邊吃一邊評價，買單的時候，兩個人稍微找到了一點這是貧窮偏遠地方的影子，這麽一大盤餃子20塊錢，如果在炎京，估計一人二十都不夠。

回到車上，開車前，聞意查詢了地圖，重新規劃了線路，他們放棄了一些地理位置還不錯的村莊。

聞意挑近道，走省道，國道，縱使避震再好，兩個坐這麽久，屁股也颠得難受。

車開得路越多，失望越大，有的村莊只需要遠遠望一眼，聞意就調轉了車頭。

聞意趕在天色全黑前，把車開進了一個小縣城。

縣城不大，就三條馬路，開車溜了一圈選了個外觀看起來最好的住宿，名字也是最闊氣的，金碧輝煌大酒店。

走進大廳和金碧輝煌一點沾不上邊，裝修風格還是十五年前的，但是裝修新舊程度卻是不超過五年。

聞意在前臺要求開兩間房，服務員要求他們出示身份證件，在他滿懷期待的眼神中，裴宛初把自己的身份證件拍在了大理石臺面上。

“啪”的一聲，一本表皮磨損的護照扔在了聞意面前。

聞意放在臺子上的手指敲了敲臺面，克制住了想要去翻的沖動，他知道翻可能也翻不出什麽。

“沒身份證嗎？”服務員拿過去翻了下。

“丢了。”

護照退回的時候依然是合上的狀态，聞意想看看出生地，一點沒看到。

兩個人的晚飯在酒店的餐廳解決，面對聞意精心點的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裴宛初頭都沒擡，皺着眉頭手指飛速滑過IPAD。

“紅燒牛肉，羊雜羊肉湯，炒玉米，蔥花餅。”

聞意像個上課的小學生，雙手疊搭在桌面，字正腔圓報出了菜名試圖吸引裴宛初的注意。

裴宛初充耳不聞，眉頭越皺越緊，可見查到的信息讓他十分惆悵。

“你看，這羊雜洗得幹幹淨淨，筷子一夾還在顫，肯定炖得很軟糯。”

“你瞧這湯，炖得雪白，絕對不是加牛奶熬出來的，肯定是羊肉本身就很好。”

“這麽香？難道你不想趕緊來一口嗎？”

“裴導，你難道不餓嗎？”

“啊？？”

裴宛初一擡頭對上了聞意有點哀怨的眼神，立刻舉起了筷子，笑着說：“餓餓餓餓。抱歉抱歉，先吃飯。”

裴宛初主動拿過聞意的碗，盛了一碗湯雙手遞過去。

“那個……辛苦了。麻煩你跟我跑這麽一圈。”

一碗湯的功效抵過黃金萬兩，抵過靈丹妙藥，剛才還哀怨的聞意這會臉上笑開了花。

“我說你要再顧不上吃飯，我都準備喂你了。”

“抱歉抱歉，沒注意。”聞意兩句調笑，裴宛初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上面有什麽？就那麽好看？那麽專心？”聞意朝着IPAD努了努嘴，說出的話仿佛醋味濃烈。

一提這個，裴宛初嘆了口氣完全沒聽出聞意話裏的怪味，連連說了幾句失策，失策。

今一天開了幾百公裏，全是白跑。那些所謂的貧困山村，修的住宅一個比一個豪華，有一個村子居然游客如織，這跟他們要的效果簡直南轅北轍。

他剛才在網上查了下名單上還沒去的，幾乎和他們今天去過的狀态差不多。

他開始懷疑是否世界的參差，窮在他們心中的定義不一樣？

聞意夾了一塊蔥花餅放到裴宛初碗裏，順手撈走了IPAD。

“這個泡湯吃好吃。”

他瞟了一眼IPAD頁面，關掉了電源。

“你為什麽出發前不查一查。”

“咳咳咳咳……”這個靈魂拷問讓裴宛初剛送進嘴的蔥花餅堵住了嗓子眼。

他們先入為主地認為貧窮的地方，信息不發達，除了地圖上能查到個坐标不會再有多的信息。誰知道這些地方只是他們以為的貧窮。

現在他這查完，明早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可是上哪去找拍攝地呢？

“你們通過哪裏收集到的資料？”聞意問。

“小喇叭負責收集的。”

“那就是問題所在了。小喇叭通過行業內收集的信息，至少有一個劇組光顧過了，然後劇一播出要是火了，觀光的，後續跟上的就會改變當地的經濟條件。你剛才查那個地方，我記得那裏拍過幾季真人秀，還邀請過陸知，不過陸知自己也不想去，我也不同意就沒去。”

聞意不虧是做生意的，幾下就點通了裴宛初沒轉過彎的點，這些地方只是曾經窮，後來被日趨火熱的娛樂圈帶起來脫貧致富了。

“你為什麽不讓陸知參加真人秀？”

裴宛初和白昊這幾年電影，電視劇，紀錄片反複橫跳，沒接觸過真人秀，但是也知道真人秀堪稱造星機器。多少名不見經傳的僞素人，通過真人秀大爆特爆，邀約代言不斷。

“他的初衷是想演戲，就好好演，不要去搞別的。我們家不缺他一口吃的，不需要他養家糊口。要說涉獵別的區域，等這個領域有所建樹再說，否則要麽就是給人當墊腳石去，要麽就是硬捧出來的泡沫，一戳就破。”

聊完陸知不上真人秀的原因，空氣又沉悶起來，裴宛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困頓，聞意端過他的碗回報了一碗湯。

“不要着急，我有辦法。今晚回去好好睡覺，明天肯定有好消息。”

裴宛初當聞意安慰自己，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

酒店的自助早餐開放時間是7-10點，昨天查詢後等于剩下的地方都不用去了，兩個人都沒說幾點起床，想着讓對方多睡會，卻意外相遇在了早上八點的煎蛋爐前。

酒店的早餐品種不多，白粥，煎蛋，炒面，幾樣小涼菜，一些面包，蛋糕，包子之類的點心。

說是自助連煎蛋都是客人自己動手，裴宛初把雞蛋敲進電子煎蛋器裏，調了5分鐘，聞意伸手想幫他調整時間。

“這功率挺大，五分鐘老了。”

裴宛初一把握住聞意的手腕：“我喜歡吃老的。”

“哦哦哦，抱歉。”

聞意趕集撤回手，慌忙的拿起雞蛋敲進了另一個煎蛋機裏，調了兩分半鐘。

兩個人端着餐盤剛找桌子坐下，聞意的手機響起，裴宛初不知道是什麽電話，總之聞意笑容滿面，滿口都是辛苦了，回頭請你吃飯。

說是生意往來又不太像，要說扯閑篇，誰工作日的大早這麽閑？

挂了電話，聞意沖着裴宛初一笑：“你運氣不錯。”

裴宛初微愣，剛才那個電話難道跟自己有關？聞意卻只是笑，不肯再多說。

聞意的眼眶比較深，雙眼皮深且長，笑起來牽着眼角微微褶皺，不似上了年紀的魚尾紋，卻有另一種滄桑感。

裴宛初脫口而出問他今年多大？

“三十啦。怎麽，看到我的皺紋了嗎？”

裴宛初搖搖頭，問了另一個讓聞意想撞牆的問題：“你小孩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