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啓程

酒足飯飽，陸知幫着裴宛初收拾利索已經是十點過，學校宿舍是回不去了，裴宛初不放心地問陸知睡哪裏？得知陸知回聞意家，他叫陸知等一等。

翻箱倒櫃找出了三個幹淨的瓶子，接了一瓶楊梅酒，滿滿兩瓶桂花酒遞給陸知。

“你哥上次來好像挺喜歡喝這個，就當我的一份小小的回禮吧……”

他不必擔心酒精過敏的陸知偷喝，也不必擔心白昊順走。

白昊不喜桂花酒，說香氣太過甜膩。

楊梅酒就剛剛好……

最清醒的陸知上車後第一時間給聞意邀功，他哥跟着出去了兩天什麽都沒打聽到，而他輕易獲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裴導和你的白月光年齡相符，那年他剛好幼兒園畢業，小學以前，六歲，巨蟹座。”

陸知發完文字還不過瘾，配上了桂花酒的照片。

昏暗的車內燈光下，兩瓶暗色的液體上密密飄着一層細碎的東西，光照到的地方透出了一絲金黃。

聞意盯着着這兩張什麽都看不清的照片勾起了嘴角，這肯定是裴宛初給他準備的……

他親手釀的桂花酒……

土門村那邊在半個月後傳回了消息，該走的審批備案都完成了，而他們住宿地的改造也完成了……

聞意一直沒能吃上裴宛初的飯，他在國外一直沒有回來……

幾個人定好了出發的日子，立夏之後。

這一去安營紮寨起碼兩三個月，留足了時間給大家收拾行李，準備生活物質。

裴宛初的衣服褲子裝了一個半行李箱，生活用品塞了半個箱子，最後的縫隙，他從酒櫃裏抽出了一只沒開封的拱橋塞了進去。

最後一頓早餐，他要把冰箱裏的庫存全部清掉，雞蛋，蔬菜，果汁，牛奶林林種種還不少。

他煎好雞蛋和培根，放上了在吐司爐裏烘得表層脆黃的全麥面包片，一層雞蛋，一層培根，一層蔬菜，淋上沙拉醬，芥末醬，番茄醬。

對角線斜着切開，就是好幾個不同的口味三明治。

他和白昊都不太喜歡西式料理，除了他做的三明治，白昊也算是百吃不膩，回國這些年，時不時還叫他做兩份帶去當早餐。

今天這好幾個，保證從白昊到小喇叭，到司機，早飯，下午茶都有了。

他坐在島臺前，慢條斯理解決了最後小半盒牛奶，兩個三明治。

冰箱裏的水果，果汁打包裝袋，垃圾筒挨個清理幹淨，門鈴适時響起。

打開門，門外站着的不是他以為的司機和小喇叭，而是挂着黑眼圈的聞意。

“聞……總，意”

“都收拾好了吧？”聞意走進門，踢掉鞋子伸手去拿裴宛初放在玄關處的行李箱。

“你吃早飯了嗎？我做的有……”裴宛初攔住聞意的手。

“好啊！”

在飛機上剛吃過早飯下機的聞意，捧着還沒消化的肚子坐到了島臺上，拆開了一看就是家裏做的三明治。

裴宛初摸出手機問白昊，他們什麽時候到。

他沒提聞意突然來了這回事。

“我順路要接陸知，行李太多，可能坐不下，而且我們還要去接小顧，你暫時跟聞總走，咱們路上彙合。”

裴宛初懸着的心放下來，原來都是白昊他們安排的。

對于把聞意當司機這事，他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公司那輛他們專用的保姆車，可以坐7個人，但是每次出遠門，三個人剛好，大件小件的行李後備箱裝不下，車廂裏總要放不少。坐長途的話，白昊還喜歡溜去最後一排睡覺，真的是多一個人都裝不下。

高速路口彙合的時候，他和陸知換一換這樣就好了。

聞意一手提着一件行李哼哧哼哧下樓，裴宛初說重要自己來，聞意完全不讓他上手。

他只得背着電腦包，提着裝吃的袋子，垃圾袋鎖好門，手裏輕飄飄的下了樓。

聞意的後備箱裏只有一個小行李箱，為了給裴宛初裝東西，他把車載冰箱搬去了後座，這樣放下裴宛初的行李箱還有不少空餘。

“你就這些行李嗎？”聞意把飲料水果，還有多的三明治全部放進了冰箱。

裴宛初笑着解釋：“對于我來說這已經算多了，從小到大無論走多遠，行李箱一個就夠了。另一個不過裝些不要緊的東西。”

裴宛初口中的不要緊的東西，也許對于別人來說是不要緊的，但是對于他來說可能是很要緊的。比如這次的一小管十來只線香，一瓶酒，還有一條繡着他名字的幾乎嶄新的毛巾。

聞意笑着發動汽車，一轉方向盤，迎着清晨的陽光開向了遠方。

“小初，你走過最遠的地方是哪裏？”

“太多了，記不得了。”

裴宛初這話倒不是敷衍，如果說七八年前，你問他，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回答出來，甚至可以精确到哪一年那一月。

回國這些年和白昊東奔西跑，國內外跑過不少地方，大部分時間在飛機上都是睡過去的，誰還記得哪段飛行是最久的。

“那你第一次出遠門是什麽時候？”

“六歲多。”

聞意沒追問六歲多是多幾個月還是幾天，而是用一種略帶羨慕的口吻說：“那你挺早出去見世面了，我第一次出遠門是大學。在此之前就沒走出過出生的城市方圓五百裏。”

“也許吧……”

裴宛初語帶落寞，似有隐情，聞意沒有追着問，小時候出去玩不好嗎？而是适時的轉移到了別的話題……

經過高速路口聞意一點沒有停車的意思，直直的開上了高速，甚至還加了速。

裴宛初再次給白昊發信息，白昊回複說剛到機場，馬上接上小顧了……

他不好意思讓聞意停車等，又不甘心就這樣讓聞意再次給他當一路的司機。

“一會咱們和白昊他們在哪裏彙合？”

“目的地吧？他們從機場那邊上的高速，和咱們現在這條不是一條道。”

“他們會不會不熟路，咱們要不要聯系下早點彙合？”

聞意的回答，裴宛初明白。他不會開車大抵還是能明白聞意說的話什麽意思。不過聞意和白昊有沒有聯和忽悠他，比如機場那邊的高速其實是可以繞到這條路上來的，他是不懂的，也是完全想不到的……

他還是想再努力一下，讓聞意給他當司機，終歸覺得不太合适。

“不會，導航完全沒問題。你看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是很多地方都堵車，要提前彙合可能會耽誤更多時間。放心，他們能趕上咱們。”

聞意的回答徹底敲碎了，裴宛初心裏的最後一點希冀。

聞意的手指随意在導航屏幕上指了幾處紅彤彤的路段，裴宛初也看不出來哪些路是從哪到哪，只知道紅色代表擁堵。

看來今天就只能這樣了……

裴宛初昨睡得挺晚，上了高速沒有了紅綠燈停車減速，沒一會犯起了困，他沒好意思閉眼睡覺，主動和聞意聊天，從後座冰箱裏摸吃的出來，一會剝個橘子，一會削個蘋果遞給聞意吃。

為了不妨礙聞意開車，橘子他剝成一瓣瓣，蘋果切成小片。

裴宛初挑得水果都算甜美多汁，聞意每次拿完吃了總要抽張紙巾，擦掉手上黏糊糊的糖分。

水果還沒吃完兩個，駕駛臺旁邊的垃圾袋裏已經裝了大半袋紙團。

白色的衛生紙随意的揉成一團扔在裏面，上面有着浸染的痕跡，像極了某種神秘活動的事後現場。

浪費得帶上了隐秘的“色/情”……

裴宛初腦子裏開着小差，不自覺的把蘋果片遞到了聞意的嘴邊，聞意低頭看了眼，張嘴咬了一小口……

咀嚼兩下，比剛才吃過的更甜。

再咬一口，手裏的拖拽感驚醒了裴宛初，他手僵在半空退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不好意思……”

脫口而出的是抱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

“挺甜的，除了我媽以外，這還是第一次有別人喂我吃東西呢……”

聞意話裏語氣正式，沒有調侃，可是就是這樣，裴宛初的臉還是紅了個徹底，在陽光的照射下比那一堆紅撲撲的蘋果皮還要紅。

“他的臉一定很甜……”這是聞意腦海裏一閃而過的結論。

“其實這樣更安全，就勞煩你了……”聞意說得正經，裴宛初更沒理由拒絕了，要麽就讓聞意餓着什麽都別吃，要麽就得他親自喂，說到底都是給他當司機呢……

再說人家都沒說別的，你瞎想什麽？

午後兩個人終于碰到了休息區，以為過了飯點人能少點，誰知道裏面的位置都坐滿了，只剩下露天座。

還好只是初夏，雖然烈日當頭，氣溫卻不算太高，遮陽傘一擋勉強算涼快。

裴宛初和聞意兩個人在餐飲走了一圈，品種挺多，可是色香味一個都不具備，看上去就只是勉強能吃。

聞意點了一份套餐，裴宛初點了一份清湯面。

坐在太陽傘下，裴宛初挑了一口面喂進嘴裏，嚼了兩下牙齒停止了動作，生咽下後放下了筷子。

這休息區的吃食可真夠糊弄人的，清湯面就是白水加鹽和味精，真的是夠清湯。

裴宛初掏出褲兜裏的香煙，含進嘴裏點燃深吸一口，朝着天空吐出了一口白煙。

聞意的飯菜味道勉強，只是米飯硬得能砸死人，剛才裴宛初看了一眼就說吃不了。

他其實也不太餓，畢竟一路上裴宛初投喂的挺盡職盡責。

“不好吃？”聞意擡眼看到幾乎未動的面條。

“不太餓。”裴宛初沒正面回答。

聞意沒說話，埋頭又扒拉了幾口飯，說了句我去買瓶水離開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