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菱菱和外公的初次見面……
夏菱将之前的短信翻出來對照。
從一開始的10D,5D,到現在的4D,依次遞減。
看上去并不像什麽代碼,倒像是倒數。
如果是這樣,他在倒數什麽?
D代表的是什麽呢?
D開頭的有什麽字?
夏菱在鍵盤上打出一堆拼音,但看上去不論代入哪一個字都奇奇怪怪的。
她眼睛一轉,從英文開始查看。
一目十行浏覽過去,倏地定格在Day這個單詞上。
夏菱雙眼微眯。
10Days,5Days,4Days……
腦海閃過那人第一次通話時的內容。
!!!
他在倒計交易時間!
夏菱翻出手機日歷,四天後是周末。
這時,手機推送了一條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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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氏集團文物展開幕式,将在6月18日于芳華園舉行。
她迅速看向日歷上面,标紅的四天後正是618!
為什麽偏偏選擇這一天?
她細細思索,确實離第一次通話已逾一月。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交易時間就在618。
至于交易地點,他短信上說了會當天告知。
剩下的有疑慮的就是,那個人究竟知不知道,現在和他聯絡的是夏菱,而不是夏唯。
賓利經過擁堵路段,外面喇叭的聲音此起彼伏,交警正在前方指揮,一分鐘的路走了近十分鐘還沒過半。
顧承言單手撐着下颚,靠在窗上閉目養神。
車內一片安寧,與車外的喧嚣完全兩個世界。
夏菱拿出筆記在上面塗塗畫畫。
她列下了幾種可能。
第一種:他知道。
那麽他威脅的人自然只有夏唯,畢竟夏菱還是個未成年,身邊熟悉的、能夠被在意的只有夏唯。
他在公安局有眼線,一個不留神,夏唯就會陷入危險。
她用紅筆在這個可能下方畫了一個圈。
第二種:他不知道。
這種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首先夏唯是個成年人,能威脅道她的除了孩子,難保不會有其他人。
如果最大可能性是她……
夏菱杏眼微睜。
她遭遇車禍,再加上出院前一晚的致命襲擊,很難不讓人把這三件事聯想起來。
這或許是一個警告!
那個人直接默認母債女償!
但是那個砍司機的人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真的是沖她來的,為什麽浪費時間在車裏翻找?
完了還劈一刀子,倒像是和司機有私怨,死了也不得讓他安生。
她在這個可能下方打了一個問號,又把車禍和襲擊兩個詞圈起來和神秘男連線,在旁邊打上半對半錯。
前方交警吹哨,在他們的努力下,已經引流了不少車流,路段寬敞起來。
賓利重新發動,緩緩進入內環高架。
“菱菱。”
顧承言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夏菱順着他手指的窗外望去。
“你看。”
車子穿過燕浦江大橋,耀目的陽光穿透雲層,在江面上灑落鑽石光芒,餘韻攀上她的細腕,溫熱柔軟。
他們行駛的橋面下方,傳來高鐵隆隆的震動。
遠處依稀可見入海口處白浪翻滾,燕浦江的泥黃與大海的碧藍,兩片水域的分界線清晰到觸手可及。
海鷗穿過吊索,鳴響歌謠。
過了橋,高樓聳立,陽光遮擋,車輛被包環在各式各樣的建築間,一觀洞天。
古樸的烏木大門緩緩而啓,木榫嘎吱,恍若隔世。
青石板上,竹影橫斜,小橋流水,中亭烹茶。
“大少爺,小小姐。”
一位着黑色中山裝,發絲摻白的中年男人向顧承言和夏菱鞠躬。
“這位是鐘叔,夏宅的管家,你叫他鐘爺爺就好。”顧承言介紹道。
夏菱受寵若驚,立馬回了一躬,“爺爺您好!”
“受不得受不得。”
鐘叔下彎了些。
“不不不,敬仰敬仰。”
夏菱再彎下去點。
“哪裏哪裏。”
鐘叔再往下去,整個背都快拱成蝦仁。
夏菱見了又要鞠更深的躬,幸好顧承言及時叫停。
“好啦,你現在見到鐘叔就這樣了,等一下見到外公豈不是要趴到地上去?”
他揉揉夏菱的腦袋,牽着她上九曲橋。
鐘叔趕緊拿出手帕擦去額汗,扶着自己的老腰呼氣。
夏菱一路下來,心中啧啧贊嘆。
夏宅整體是典型的蘇式園林風格,其中稍稍融合了徽派建築的風火牆特色。
過了青蓮湖,穿梭在風雨走廊間,頂上茅草的清香鑽入鼻腔。
每一個角度都是一幅畫。
“等一下進去,可能會比較……”顧承言想了一個詞,“鬧騰。”
在夏菱不解的眼神下,他輕咳一聲:
“咳,你要理解在一個陽盛陰衰的家庭裏,小公主等于大熊貓。”
屋內,夏老爺子已經等候多時,搓着手踱步來踱步去。
幾個男女在沙發上端端正正排排坐。
夏承景捂着太陽穴道:“哎呀,爺爺你別走了,繞得我頭暈。”
哐當!
夏承景縮起四肢,驚魂未定地看着身側只有半指距離的梨花木拐杖。
老爺子淡定地抽回拐杖,乜眼看他,哼道:
“臭小子老實點,看你坐的什麽狗樣兒,給你妹妹見着了當壞榜樣嗎?”
夏承景立刻小學生坐姿。
“爸,”坐在最右邊的男人突然出聲,“您也別太緊張,聽說現在的小朋友,越是嚴肅的老人,越是崇拜。”
老爺子眼睛一眯,“是嗎?”
另一個男人也附和道:“對對對,現在他們年輕人裏不是興起那什麽,越看不懂的越高深莫測,就越覺得牛逼!”
老爺子整理衣衫,清了清嗓子,背對門口站得筆直。
大家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
“爺爺。”
顧承言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老爺子背影僵直了一瞬,他捏緊拐杖,冷漠道:“嗯。”
顧承言掃視沙發上那一排家長,再看看老爺子筆挺的背影,挑眉。
“菱菱來,”他故意朝老爺子的方向拔高音調,“這是你的家人。”
他把夏菱從身後挖出來,牽着她的小手,一一指過去:
“你大舅舅和二舅舅。”是剛剛和夏老爺子說話的兩人。
“這是你大舅媽和二舅媽。”
夏菱乖乖跟着喊。
小姑娘白裏透紅,眉眼精致,兩個小梨渦像淬了蜜,笑靥一開甜唧唧的。
兩頰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乖得不得了,看了只想上手rua~
兩個舅舅舅媽看了直捂小心髒,大呼犯規!
“還有這個家夥,你認識的,夏承景。”
夏菱眉毛上挑,“哦~夏叔叔,你居然真的是我親戚!”
叔叔!
在座的人全沒憋住,笑得人仰馬翻。
嘿夏菱個小沒良心的!
夏承景又跳腳了,大呼不公平:“顧承言太壞了!憑毛到了我就一名字?!”
吼完又覺得不對勁,夏菱這語氣,怎麽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果然,下一秒——
“夏承景,你也是我表哥吧。”
肯定的語氣,夏承景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撓撓頭,“你、你怎麽……難道顧承言……”這麽好心?
夏承景眼睛都亮了。
夏菱擡頭仰望他,“哥哥沒有告訴我,我自己推算的。”
“哦?菱菱這麽厲害?!說來聽聽。”顧衡饒有興趣道。
夏菱注視着夏承景的眼睛,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分析:
“1.你和我一樣姓夏;
“2.初見面時就覺得你很眼熟,現在看來是跟我長得像;
“3.你的年齡目測在顧承言之下,還有我住院當晚,你沒喊完的‘大哥’;
“4.在場只有兩對父母,年輕一輩只有哥哥和你。綜上所述,你是我二表哥。”
夏承景身體一個激靈,心跳砰砰,整個人激蕩得幾乎飄起來。
啊啊啊!
雖然沒有哥哥好聽,好歹也是從叔叔晉升二表哥了!
“我們菱菱好聰明!”
小姑娘眼睛烏溜溜的,嬰兒肥的嘟嘟臉滿是認真,反倒有種人小鬼大的有趣。
諸馨心癢得一把摟住夏菱,将她的小臉又搓又揉。
後面的夏仁、顧衡和奚淑也一股腦兒擁上來,“我也要我也要!該我了該換人了!”
夏承景一下子被撞在小角落裏,臉被擠成餅狀。
這邊大人的魔爪還沒碰到夏菱頭發,就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鐘叔立刻閃進廚房。
好家夥,老爺子被忽略得太久,忍不住了。
夏菱循聲望去。
一位灰色長袍的白發老人,雙手搭在梨花木拐杖上,順滑的白胡子長到胸口,戴着圓框老花鏡,十足一副民國老學究的模樣。
想必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國學大師——夏钊賦。
“菱菱,叫外公。”
夏钊賦迅速挺起胸膛,下巴微微揚起。
然而這回夏菱沒有聽話。
她歪着腦袋仔細觀摩這位仙風道骨的大師。
眉眼間和夏唯如出一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女。
但是,這樣講究的大師,會接受聲名狼藉的女兒留下的她嗎?
夏钊賦瞄了她一眼,也跟着歪腦袋,你一下,我一下,直到半個身子都快彎過來。
誰知夏菱扭頭就走。
嗯?!!!
夏钊賦丈二摸不着頭腦,難不成剛剛那動作太蠢,小朋友嫌棄了???
他趕緊調整狀态,繃住臉色道:“還愣着幹什麽,都幾點了,開飯!”
夏菱被吼得下意識一顫,顧承言立刻瞪向老爺子。
老爺子心虛地摸摸鼻子,心道:
“頂住頂住,這小子詭計多端,肯定是怕我搶走外孫女的關注。”
他抿抿嘴,表情更加嚴肅,邊走,還特意将拐杖敲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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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與瓷碗交疊碰撞,發出玲珑叮當。
“菱菱,吃點菠菜數學好!”
諸馨夾了一筷菠菜放到夏菱碗裏。
“菱菱,多吃胡蘿蔔對視力好!”
奚淑夾了一筷青椒胡蘿蔔放進她碗裏。
“你們女人啊,就知道纖維素,小孩長身體呢。”
夏仁和顧衡使勁往夏菱碗裏夾排骨和魚肉,“來來來,菱菱多吃蛋白質長高高!”
開飯不到五分鐘,夏菱的碗上就已經堆起了小山坡。
她為難地看着“小山”發呆。
夏承景又剝了一個白煮蛋塞進她嘴裏。
夏菱鼓着腮幫子,像只充氣河豚,可憐巴巴向顧承言求救。
可惜——
“不是想長得和哥哥一樣高?乖一點,不可以挑食。”
夏菱垂頭喪氣地盯着面前的小山,欲哭無淚,這麽大一碗撐下去,今晚估計會吐死。
雖然她現在這具身體是活的,吃人類食物沒問題,但她也不是無線大胃王啊喂!
桌上一片熱鬧,這時,餐桌被猛地一拍!
“肅靜!”
所有人都停住動作,誰也沒敢去看老爺子的眼神。
夏钊賦撥開這些舅舅、舅媽,試着去牽夏菱的手腕,見她沒反抗,這才慢慢帶她來到自己的太師椅上坐好。
然後進了趟廚房,回來時端着一只粉嫩精致的小碗,盛了适量米飯。
“咳,你的專屬小碗。”
誰能想到這套Hello Kitty餐具,還是夏钊賦逛了半天商場,特意挑的呢?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去,胡亂指指那些菜肴:
“想吃什麽自己夾,自個家随便來。”
夏菱微怔,老爺子這是……接受她了?
所有人都在硬塞給她飯菜,來顯示長輩的關愛,可是夏钊賦卻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和剛才被照顧的不自在不同,她反而松了口氣。
一種是賓至如歸的感覺,而夏钊賦讓她感受到的是一種久違的族群歸屬感。
夏菱恍恍惚惚,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心情。
迷蒙中,她聽見自己說:“謝謝外公。”
夏钊賦一愣,迅速背手轉過身去,胡子一抖一抖,嘴角咧到後耳根,笑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菱菱叫外公了耶!
不愧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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