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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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钊打這四個小混混的時候留了手,誰沒有年少輕狂愛裝逼的時候呢,所以他僅僅是把這四個人倒提着拎起來塞進了垃圾桶裏,讓他們感受了一下廚餘垃圾的美妙芳香,順便從外面扣上了垃圾桶的暗扣,很克制的沒有報警。

大過年的,就別給同事們添麻煩了。

至于他們什麽時候能爬出來,看運氣吧,反正垃圾桶裏都是剛出鍋的新鮮垃圾,暖和,凍不死。

打完了人,陳钊心裏痛快多了,但誰料他一回頭,就看見謝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操!

陳钊暗罵一聲,趕忙上去檢查,見謝予看起來也沒什麽大毛病,才放下心來。

估計也就輕微腦震蕩吧。

常年帶傷上陣斷過好幾次骨頭受傷如同家常便飯且依舊活蹦亂跳的陳警官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兒。

他小時候讓人把腦袋開了瓢,糊上把香灰第二天就好了,照樣生龍活虎。

剛打完人,陳钊也活動開了,先點了根煙叼嘴裏,然後走上前去,直接一個肩扛,把昏迷中的謝予扛到了自己肩上,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彼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又是過年前夕,路上都沒個車,北風一刮,行走在這人間煙火中,帶着點說不出的寂寥,陳钊扛着人,一路走了十來分鐘,終于走到了地方。

這是他家,也是個破舊的修車行。

老一輩兒傳下來的,現在早不幹修車的行當了,但是賣又舍不得,反正也能住人,陳钊就自己住了,他一個大老爺們,也沒有去賣了修車房買樓房娶媳婦的念頭,相比之下他更操心上個案子沒抓到的人。

至于日子,湊合過吧。

這修車行是個二層樓,一樓幹活二樓住人,一路四處都是鋼筋鐵架,雖然院子很大,但是一看就很破了,陳钊用鑰匙開了院門,“嘎吱嘎吱”的推開門,扛着謝予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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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就是個大廳,四周堆滿了各種汽修用品,什麽輪胎、鐵皮大桶、各種修車的機械,還有兩輛摩托車,空氣中彌漫着汽油的味道。

在大廳最中間還擺着一個沙發,沙發很破,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髒兮兮的,最中間有個被坐進去的窩兒,顯然這是陳钊常坐的位置,旁邊還擺着一些拳套,挂着一個沙袋,像是平時鍛煉身體時候用的。

在沙袋旁邊還立着一個小白板,旁邊放着黑筆,上面用筆寫着各種人名和線條。

陳钊在白板前瞟了兩眼,想起來自己被停職三個月,煩躁的把白板踹倒在地上,然後扛着謝予上了二樓。

二樓推開門進去就是一個大客廳,起碼六十平方米,地上鋪着米色的瓷磚,門邊上擺着鞋架,進門就能看見個大沙發和茶幾,沙發對面是電視,左右手各一個屋子,左手邊是卧室,右手邊是廁所,像是個普通的尋常人家。

陳钊開了燈,把門踢上,換了鞋,把昏迷的謝予扔到了沙發上,順手把謝予扒了個幹淨,就留了條底褲。

屋裏是燒着地暖的,陳钊一進門就暖和起來了,倒是謝予,渾身上下還是涼,一點暖和氣兒都沒有。

陳钊去拿紫藥水兒的時候,順勢把謝予身上看了個溜幹淨。

小孩兒正是抽條的年紀,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瘦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跑,更惹眼的是他身上各種各樣的傷,有的是陳年舊傷,有的是新傷,斑駁的印在他尚未長成的身骨上,因為這小孩皮膚白皙,更襯得傷痕猙獰,陳钊看了一會兒,理解這小孩為什麽跟謝隊不親了。

自己家兒子養成這樣,誰能親的起來呢。

————

謝予是被疼醒的。

他的大腿上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搓來搓去,搓的他渾身燥熱,青春期的小孩最經不起撩撥,半昏迷間也能給出反應來。

那只手頓了一下,手主人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重重的在他大腿上的傷口上摁了一下,頓時把謝予疼的“啊”的一聲喊出聲來,猛地坐了起來。

入眼就是個叼着煙頭、穿着背心短褲拖鞋的男人,見他醒了,嗤笑着推過來杯水:“喝口水,澆澆火。”

謝予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頓時牙關緊咬,雙手握拳,羞惱的夾緊了雙腿。

陳钊吹了個口哨:“寶貝兒,別夾那麽緊。”

謝予瞬間變臉,撈起來桌上的煙灰缸就要砸,就聽見陳钊慢吞吞的補了一句:“會傷到你腿上的傷口。”

謝予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抓着煙灰缸的手都鼓起了青筋,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你哪位?”

看那樣,像是随時都要撲上來跟陳钊同歸于盡。

“我是陳钊。”陳钊又一次自我介紹了一遍:“你爸的同事,你要覺得叫叔生分,叫幹爹我也不介意。”

謝予扔下煙灰缸,扭頭就往地上跳,看樣子是要走人,結果他那腳才剛沾地,直接“噗通”一聲栽在地上了。

陳钊這才慢悠悠的補上一句:“你腳踝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在我這兒好好待一寒假,假期結束我送你上學。”

他說着,從沙發上站起來,也沒把謝予從地上扶起來的意思,直接從謝予腦袋頂上跨過去,走到冰箱前給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謝予摔的眼冒金星,半天沒爬起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看那人拿着罐啤酒,一邊喝一邊下了樓,居然就把他一個人這麽撂在這兒了!

莫名其妙!他才不需要這些人管呢。

謝予硬是咬着牙自己爬起來了,從沙發上撿起來自己的衣服套上,硬是踮着腳,一步一疼的往外走。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個普通樓房,結果一打開門,發現這居然是個小二樓,他扶着鐵扶手,踩着生鏽的鐵臺階,緩緩的走了下來。

一樓沒有暖氣,一下來就凍得謝予打哆嗦,但十七八歲的孩子最要面子,他冷着臉想,他絕不會留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的,不管那個老流氓說什麽,他都要馬上走。

但是他一下來,就被這屋子裏的場景給驚住了,四周都是胡亂擺放的汽修東西,大鐵桶和輪胎堆在一起,唯一一個像是家具的東西就是最中央的沙發,頭頂上挂着一個破燈泡,也就那麽點光源,那個老流氓跟一個瘦的像是竹竿一樣的人一坐一站,正在說着什麽。

謝予才一走下來,就聽見那個老流氓點了根煙,一邊抽煙一邊拿着照片看,漫不經心的說:“小姑娘長得挺漂亮,叫什麽?”

旁邊站着的瘦高個點頭哈腰的說:“叫王婷婷,實驗三中高三一班的,語文課代表,失蹤三天了。”

“怎麽不報警?”陳钊眉頭一蹙,帶着點不耐煩:“你怎麽什麽爛活都敢接,萬一人家姑娘真是被拐賣了,一條人命你擔當得起嗎?”

瘦高個連忙一個勁兒的賠笑,點頭:“陳哥,這不是我們不報警,是人家父母不報警,我們也管不了啊,我這實在是找不到了,想請您幫幫忙,跟隊裏的兄弟們說一說,借我查一查監控。”

陳钊吸了口煙,把照片扔回去了:“我剛被停職,管不了,你告訴你這對客戶,想要他們姑娘活着就去報警,還有你,一個抓小三拍出軌的私人偵探別老接什麽“失蹤案”,真出事兒了我也幫不了你,滾蛋。”

瘦高個“哎呦”一聲,湊到陳钊旁邊又是摁肩膀又是讨好的:“陳哥,祖宗,幫幫忙,小弟就靠這個吃飯呢。”

恰在這時,謝予走過來,遠遠地瞥了那個茶幾上面扔着的照片看了兩眼,然後直接往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一靠,晃了晃沒傷的腿,眼角一掃,随即帶着幾分桀骜似得說道:“我知道她在哪兒。”

突然冒出來的少年音瞬間吸引了旁邊倆人的注意力,陳钊頭都沒擡的喊了聲“滾蛋,小孩別來添亂”,瘦高個有些驚訝的掃了謝予一眼,試探性的問:“小弟弟,你知道她在哪兒?告訴叔叔,叔叔給你零花錢。”

謝予才不在乎瘦高個說的那些零花錢呢,他就是好勝心莫名的在跳,想在陳钊面前出口氣,他微微擡了擡下巴,嘴角一勾,不屑的說道:“這個女孩在追我,昨天我還看見她了呢。”

瘦高個樂壞了,連忙湊到謝予旁邊來:“小弟弟,快給叔叔說說,你可幫了叔叔大忙了。”

陳钊也靠在沙發上,叼着根煙回過頭來,他的唇間煙霧缭繞,嘴角微微勾起來,臉頰一側多了一點酒窩,這個角度看不見他眼睛上的傷疤,頭頂燈光全都聚攏在他身上,為他鍍了一層潤光,讓他少了幾分悍戾兇蠻,多了幾分風流肆意,讓他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奔波在一線的警察,反而像是一個一擲千金為博美人一笑的纨绔。

他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謝予的大腿,一語雙關的問:“這麽點小玩意兒,也有人喜歡?”

謝予羞惱的擡頭,恰好撞進陳钊那深褐色的眼底裏,他從那眼底裏看見了幾分調侃和男人獨有的野性色氣,那一瞬間,謝予只覺得陳钊漫不經心的往他的心頭上彈了個煙頭,燙的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來。

後來,那個笑容曾多次出現在謝予青春的夢裏,出現在他的床單上,內褲上,以及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裏。

等很久很久以後,謝予才知道,原來那叫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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