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後宮14

季秀滿臉認真，看不出一絲虛情假意。

太後冷哼一聲，注意力又放回到阮妃身上。

相比起太後帶病還關憂着阮妃，淩雲睿這個夫君和父親顯得那麽不稱職。

這不是淩雲睿第一次看到宮妃産子，以前他年幼，還沒搬出後宮的時候，也曾見過自己父皇的宮妃生子。

只是從沒有哪一次，讓他有這麽切實的感受，不同于以前那些宮妃生的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們的未來不需要他過多操心，這次阮妃生的是他的骨肉，他第一個孩子。

想到這裏，哪怕淩雲睿已經對阮妃這個表妹沒了感情，聽着産房阮妃痛哭的哀嚎聲心依舊緊緊揪起。

“皇上，我帶了不少善婦科兒科的太醫來，相信阮妃妹妹和孩子一定會平安的。”季秀對淩雲睿道。

可就在她靠近淩雲睿的剎那，淩雲睿猛地反應過來，眼中下意識浮現出一抹對季秀的警惕。

但很快淩雲睿就收斂，對季秀柔聲道：“你有心了。”

就算阮妃得罪過皇後，皇後不願意見阮妃好，也不可能當着他和太後的面對阮妃動手，是他想多了。

季秀不知道淩雲睿心裏如此多疑，很快太醫們就候在一旁，準備随時應對着意外發生。

過了一會兒，沒有懷孕的宮妃們也趕來，聽着産房傳來阮妃凄慘的痛呼聲臉色逐漸煞白。

這就是所謂的生産，女人名副其實的鬼門關。

身處宮妃最後方的何如錦更是大腦嗡鳴，聽着阮妃的慘叫，仿佛看到了未來大部分宮妃的命運。

人一旦身死，就什麽都沒有了。

手腳冰涼的宮妃們并不在少數，直到季秀讓人給她們搬來座椅，奉上一杯熱茶，她們心這才稍安。

産房內，阮妃的慘叫仍在繼續，裏面的接生婆是淩雲睿的人，所以阮妃很放心。

只是生孩子的撕心裂肺還是超乎了她的預料，接生婆額頭冒汗道：“不好，阮妃娘娘有難産的跡象！”

消息傳到外面，太後驚得身子一涼，淩雲睿心裏也是一個咯噔，突然，淩雲睿看到候在一旁的太醫，眼睛一亮道：“母後先別擔心，太醫一定會讓他們母子平安的。”

季秀沒有讓太醫動手腳，再加上阮妃懷孕期間一直都有專業宮人照料，這次生産本該順利才是，卻不曾想阮妃會遇到難産。

也因此，太醫們聚在一起，很快開出一個藥方，讓宮人去快速煎藥。

後排的宮妃們緊張得大氣不敢喘，只互相用眼神來傳遞信息。

阮妃害的皇後娘娘從此再也不能生育，要想報複，再沒有比阮妃生産時最好的機會了。

女人生産本來就是在走鬼門關，更別說阮妃還遇上了難産，今天就是難産而亡，對外也絕對說的過去。

只是讓宮妃們心裏疑惑的是，直到天色微亮，服用下催産藥，又在産房嚎了一陣，産房內傳來嬰兒響亮的哭聲，都沒傳來阮妃而亡的消息。

接生婆抱着一個明黃色的襁褓出來，滿面笑容地恭賀道：“恭喜太後，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阮妃娘娘生下了一個小皇子，母子平安。”

“賞！”太後等了一夜，終于等來自己想要的好消息，當即就起身賞賜宮人。

只是還沒等太後站穩，身體就明顯一個趔趄，太後身旁的宮人連忙攙扶住太後，沒讓太後摔倒。

淩雲睿連忙起身去扶太後，“母後，阮妃和孩子兩個母子均安，倒是您在這陪着等了一夜，天寒露重，您還是趕緊回宮吧。”

“唉，人老了，精力就是不如年輕那會兒旺盛，我這就帶着阮妃的皇子一塊回宮。”太後有些撐不住道。

她本來就有小病在身，要不是阮妃的皇子太過重要，太後也不會陪這麽久。

現在阮妃把孩子生下，太後想帶孩子直接回宮。

至于孩子的口糧問題，自然不需要阮妃這個母妃來哺乳。

說這話的時候，太後明裏是在征求淩雲睿的意見，暗地裏卻對季秀撇去警惕一眼。

沒錯，太後這是在防着季秀，畢竟阮妃做的事情，讓皇後寬容大度的，那都是聖人。

“兒臣和陛下恭送母後，母後先抱小皇子回去，至于阮妃，等到阮妃出了月子，兒臣會送阮妃一副絕子湯藥，以報阮妃妹妹的絕子之恩。”季秀沖着太後盈盈行禮道。

“衛秀，你敢！”太後震怒。

“皇後。”淩雲睿無意識說了一句，沒想到季秀會這麽光明正大的報複阮妃。

帝王生性多疑，淩雲睿想過皇後會有暗中給阮妃堕胎，也有可能在阮妃生産時讓阮妃難産而亡，卻從沒有想到，季秀對阮妃的報複會這麽直接。

直接的，讓淩雲睿突然回想起皇後剛進宮那會，同樣也是這樣直來直去，一點不懂後宮的彎彎道道。

“怎麽，母後是不願意嗎？”季秀看着太後道。

太後當然不願意，“皇後，你別忘了，國公府已經沒了……”

“所以兒臣給了阮妃一個皇子。”季秀道。

這話說的直接，阮妃的皇子，不，孩子基本相當于用整個國公府換來的。

饒是太後對阮妃的皇子寄予厚望，被季秀這麽一提醒，心裏也有些犯梗。

淩雲睿對于季秀給阮妃灌絕子湯的報複方式不僅不反對，甚至還有些隐隐竊喜。

他堂堂帝王都喝了絕子湯，阮妃這個罪魁禍首憑什麽逃過一劫？

淩雲睿沒有表态，太後直接氣的甩袖回宮，宮妃們全都低着頭，噤若寒蟬。

至于剛才拼命生完皇子的阮妃，別說宮妃和季秀，就是淩雲睿和太後也明顯不再在意她。

等到阮妃被身上的疼痛疼醒，立馬抓住照顧她的宮人道：“我生了一個皇子對不對？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回娘娘，小……大皇子已經被太後娘娘抱回宮裏細心照料。”宮人回道。

聽到自己的兒子不是幻覺，阮妃渾身的力氣一卸。

她的兒子在太後那裏最安全不過。

“娘娘，奴婢不知有件事，當講不當講。”宮人猶豫道。

“說吧，什麽事？難道是皇後想要刁難我？”阮妃冷笑道。

現在她的兒子已經平安出生，反倒是衛秀成了一個不下蛋的母雞，她還有什麽底氣針對她這個皇子母妃？

自覺生了兒子，重新有底氣傍身的阮妃又升起以往嚣張的氣焰。

只是不等這股氣焰升高，就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娘娘……皇後娘娘下旨，說待您出了月子以後，給您服用絕子湯……并且這話是當着陛下和太後娘娘的面說的。”宮人小心翼翼道。

前面半句阮妃還生氣不已，可是聽到後面半句，阮妃眼前直接一黑。

皇後的話居然過了皇上和太後的明路？！！

而皇後能夠下旨成功，說明皇上和太後都沒有阻止，或者是阻止了也沒起作用。

“衛秀、衛秀她怎麽敢這麽嚣張？”阮妃震驚，腹中傷口還沒愈合，又隐隐作痛起來。

這個問題，太後也想不通。

什麽時候起，皇後的權利已經能夠和她這個太後分庭抗争？

只是不等太後深想，養好身體花費精力重新從季秀手裏奪走宮權，太後病愈後僅剩的精力全都被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奪去。

對于自己和自己親上加親的皇子，太後心裏是說不出來的喜愛。

尤其是這個孩子來她宮裏，她的病很快痊愈，這更讓太後堅定阮妃生的皇子是個小福星。

等到阮妃好不容易挨過月子，能夠出宮門，第一時間就趕到太後宮裏看自己的孩子和太後。

從她的孩子出生到現在，她這個母妃還沒和孩子見過幾面，阮妃隐隐察覺到太後對自己的冷待，但等到了太後宮裏，看到太後對自己的兒子滿臉慈愛，阮妃臉上立刻揚起笑容。

太後不主動去看阮妃，卻也不拒絕阮妃的靠近。

見到阮妃過來，太後讓她看看孩子。

一個月，已經足夠孩子變得白白胖胖，看着自己的兒子，阮妃眼淚突然叭叭掉落下來，她連忙轉過身去，不讓眼淚滴到孩子身上。

“姑母，皇後她就要給我喂絕子湯了……”阮妃痛哭道。

知道自己要服用絕子湯的消息，和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這一個月的月子坐的阮妃心驚膽戰。

阮妃想求太後救她，她不想被人絕子，步皇後的後塵，哪怕她已經有了一個兒子。

對于一個宮妃而言，孩子自然越多越好。

太後神色波瀾不驚道：“就算我能攔下皇後，不讓你服用絕子湯又怎麽樣，你難道就沒發現，皇上他已經徹底厭棄你了，你今後……有沒有絕子湯，可能都沒什麽兩樣。”

之前季秀說要給阮妃服絕子湯，太後心裏自然是生氣的，只是讓太後放棄繼續保阮妃的可不是季秀強硬的态度，而是淩雲睿的不表态。

淩雲睿不出聲，就是對皇後話的默認。

在這個後宮，宮妃們可以不在乎皇後，卻不能不在乎帝王。

從看透自己兒子對阮妃這個表妹的冷酷後，太後就知道阮妃再沒翻身的機會。

沒有帝王的寵愛，阮妃有沒有服用絕子湯又有什麽區別呢。

聽到太後這麽說，阮妃淚意越發洶湧：“可是姑母，咱們家只有一個皇子可怎麽穩妥啊？”

要知道在民間，孩子三歲前都是不起名的，怕得就是立不住。

太後聽到阮妃的擔憂，淡淡道：“皇上他只是厭棄了你，并沒有厭棄他其他的表妹。”

阮妃猛地擡頭，淚眼朦胧間，終于看到太後眼底深處的那抹冰冷。

她終于恍然，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棄子。

帝王的寵愛，太後這個靠山，甚至還有她的孩子，都将離她而去。

等阮妃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宮裏，季秀派來的人已經等着。

看着宮人托盤裏那碗黑乎乎，已經變溫的絕子湯，阮妃伸手端過，直接一飲而盡。

“禀娘娘，阮妃已經喝下絕子湯，并沒有暗中催吐。”宮人向季秀複命道。

“這麽幹脆？看來太後已經明确放棄阮妃這個侄女了。”

“既然這樣，那就讓阮妃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失寵吧。”季秀唇角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