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36.成為人牲

這不是牢房,甚至根本算不上是房間。

四面,甚至連腳下頭頂,都是三指粗的黑色鐵條成排,森森然困住十來人,亦不過五步來方大小,一人高,整個空間窘迫逼仄,冷硬狹小。

這根本就是個獸籠!

毫無例外,輕悠的目光朝鐵欄一掃,就看到幾步外,一個同樣大的鐵籠子,裏面或卧或躺着許多罕見的犬種。

那人一叫,狗吠四起,兇猛激昂,濃烈的狗臭混和着血腥味飄蕩在四周,氣氛壓抑得讓人心神大亂。縮在角落裏的人抱着身子瑟瑟發抖,形容慘淡蒼青。

“不行。大家都是落難人,怎麽可以互相殘害!”

“我草你祖宗,要不是這小表子的男人,我們怎麽會被抓到這裏當人牲!這妞兒長得還不錯,老子今天注定要死在狗嘴下,死前也要做個快樂鬼,先上了這小表子。”

雖然明知道那粗人純就是瞎說,可還是刺得輕悠心口一縮。

清俊男子執意擋在輕悠面前,便跟粗人動起手腳來,他們這一鬧引得四周更加沸騰,很快就來了兩個端槍的東晁人,對撲在上方的粗人一槍,争吵立即消失。

清俊男子立即又察看粗人的傷患,表達歉意。

輕悠看着粗人倒下時呲牙裂嘴滿眼恨意地瞪着她,吓得直往旁縮。

她仍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想來救人,怎麽就變成了一樣的囚犯?!難道是元子騙了她?怎麽會呢,她們才認識一天不到,元子根本沒理由陷害她。如果不是元子,那是誰?

這時又走來兩個提着大筒的人,她隐約聽到“給人牲上味兒”的話,正疑惑,嘩啦一捧東西被潑了進來,頓時驚得滿籠子的女人“啊啊”尖叫哭泣,被潑到的人恐懼得全身顫抖慌亂地抹掉身上的東西。

“這是動物的血和內髒,大家不要害怕。”清俊男子為輕悠擋過一潑,看着肩頭留下的東西,出聲安撫衆人,可惜這會兒見血的人全慌了神,沒人聽進他的話。

外面潑血污的人足把籠子裏人都染上血臭內髒味兒,才收拾離開。

滿地滿身的血腥肉沫,讓衆人更進一步意識到自己即将到來的悲慘命運,一個個都吓得抱頭痛哭,凄涼無比。

“謝謝你,我沒事。”

“你,是亞國人!”清俊男子似乎松了口氣,眼底又浮出一絲遺憾的痛色。

輕悠不知該如何做答,那被打中屁股躺地上的粗人悶哼聲接過話罵,“媽的,她肯定是個汗奸。被東晁狗玩膩了丢來這裏,臭死書生還救她,你們都他媽讀書讀昏腦子了。”

兩人相顧無言,都知道粗人只是因為過度害怕而用這種方式分散自己的恐懼罷了。

很快就來人将他們連人帶籠子擡了出去,才剛看到一片被高高的鐵欄圍起的空曠場地,立即就響起一片爆烈的狗吠。

衆人遁聲看去,同他們一樣的籠子裏關着兩三只身形高大、全身棕紅、豎短耳方頭短尾的大犬,仿佛聞了他們身上的血腥味兒,噴着氣在籠子裏走來走去,它們并沒像其他狗狂叫,看似沉靜的金瞳卻讓人感覺到寒意森然。

“這是純種的土佑鬥犬啊!”

“草,老子之前幫工的東晁狗也養這種犬,看着老實溫順,發起狠來非把你咬斷氣不可。那話怎麽說來着,寧願做爛玉……”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清俊男子接下了粗人的話,聽在衆人耳中更似催命符。

“看看,那裏插的居然是小菊花!奶奶的,不會是東晁的那個狗皇帝專門跑來欣賞咱們被狗吃吧!”

輕悠早就看到栅欄外那片裝飾華麗的高臺上坐滿了人,織田亞夫的身影毫無懸念地撲入眼中,在一群華服貴胄面前,他一身簡單的黑色素服竟然比任何人都奪人眼眸。

可是就這一眼,她心口像被利劍貫穿似的疼。

男人俊容微揚,唇銜淡笑,與身旁衣着尤為華麗的男子輕聲談笑着,那麽目中無人,冷傲矜貴。

在他眼裏,籠子裏的人都命如草芥吧!

她怎麽會不懂,入宮這麽久,自己得罪過誰,那些仆從一個個都對他恭敬得像沒有思想的奴隸。整個荻宮都是他的天下,若非由他授意,誰敢把她打昏了送這裏。

難以想像,早上離開時,他還親昵得宛如情人,轉眼就翻臉不認人,要置她于死地。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畜牲,禽獸,沒有心的魔鬼!

……

那時,織田亞夫正給明仁帝解說新犬種的培育過程,突然感覺一絲異恙,他朝場下望去,看到人牲剛好被擡出來。

不過由于事先給人牲潑上誘發土佐兇性的血髒,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

而在衆人眼裏,籠子裏的根本不是人,只是即将到來的鬥狗節目中,一堆能發出悲慘豪叫讓游戲更興奮刺激的“牲口”。

他收回眼光,便接到左大将軍一個意謂不明的冷笑,心下沒由來地升起一股不安,不由擡起手。

十一郎立即湊近來,聽到主子低語,雖不願在這種時候離開,還是銜命退走。

“亞夫,鬥完狗,可以讓為兄瞧瞧你後院的那個小收藏品麽?”

織田亞夫只丢了一個白眼給明仁帝,口氣冷下,“陛下,開始了。這兩只前日犯了錯,我命人餓了它們三天三夜,今日只有一只能留下!”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過去,可明仁帝看着男人冷肅的俊容,笑得更暧昧,湊近低語,“真少見!你不是最寶貝這些土佐,不然也不會想出用人牲來培育土佐的兇性。這是犯了什麽錯,讓你舍得非得鬥死一只花三年才能配種成功的良種犬?”

織田亞夫不答,看向鬥場,兩只土佑在馴養人的指引下,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

然而,他的思緒都飄向那晚叢叢竹影下的千鈞一發,若非他早到一步,或者多虧她手上的轎正板,她恐怕早化為一灘無生氣的血肉了。

當時他急怒交加,并沒意識到自己下的這個“二選一”的命令有多麽違背他一慣的常理。他給自己的借口是,土佐竟然敢違抗他的命令傷他的人,罪不可恕。

現在明仁帝的一句戲言,讓他意識到不過幾日,小丫頭的地位竟然超過了極喜歡的土佐麽?

不,這不可能!

“滾開,你們這群該死的東晁狗,畜牲,禽獸——”

可是當那一聲嬌斥突然傳來時,織田亞夫看到場中被三只龐大的土佑圍攻,渾身浴血的小人兒,從未如此後怕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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