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趙斐沒想到趙殊然會喝醉成這樣。

渾身酒味,盡管看着能自己走路,眼神卻是渾濁的。

他叫劉姨把人扶上去,跟在後面一路叨叨叨數落,到了趙殊然卧室,則停在門口探頭探腦,沒進去。

劉姨自然也沒喊他進來,大少爺平時各種嫌棄讨厭這個便宜弟弟,這次趙殊然還喝醉了酒,他沒打電話跟先生夫人告狀已經算不錯了。

劉姨用熱水幫趙殊然簡單擦洗了臉和手,出來時怕大少爺為難這可憐孩子,謹慎把門關上,遮住對方視線,說人已經睡着了。

趙斐兩手挽着,哦一聲,轉身回了屋。

劉姨走後又過了五六分鐘,對面卧室的少年才貓着腰重新出來,推開弟弟的房門。

喝多了的少年癱軟在床上,只脫了外套和鞋子,姿勢很随意,眼睛閉着,應該真的睡了。

趙斐走過去,眨着眼睛瞅他。

眼睑紅腫,怎麽像是哭過?

趙斐把他的手從腦袋下面掰開,拿了個薄被給他蓋上,疑惑不已:“被告白感動的?總不至于是被我那個電話兇得直哭吧?”

這時,床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哥……”

趙斐吓得差點兒趴地上了。

兩秒後,眼睛往上一斜,床上的人只是翻了個身,語氣難過,聲音蚊子似的,在夢呓:“你叫我弟弟了……現在都願意叫我弟弟了,為什麽還要趕我走……”

趙斐:?

這什麽天降大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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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從不和兩種話較真,一種是醉話,另一種就是夢話。

這小弟弟牛得很,兩項全占!

有那麽一瞬間,趙斐也小小地反思了下,畢竟趙殊然也才十七歲,正青春期,正敏感,有些時候……他那态度是不是也得稍微注意些呢?

可僅僅反思了兩秒,就直接駁回了。

他這麽對趙殊然,并不單單是怕別人會覺得他性情大一夜間變,然後各種懷疑各種麻煩。

這只是他長遠計劃裏,微不足道的一環。

他給自己和趙氏夫婦都計劃了後路,現在這麽對待趙殊然,是他認為對這個弟弟處境而言,較為穩妥的一種後路。

畢竟是狗血文的世仇,陸家對趙家的恨并不是單單的一個人,而是連帶整個趙家,他是趙家的親生兒子,自然會被跟着一起仇恨,但趙殊然不是,且還被趙家忽視,又被趙家親生兒子各種欺辱。

陸家知道後,絕不會針對這樣一個人。

原書裏,黑心哥哥趙斐就是一個不斷讓官方cp分分合合的作妖工具人反派,某次意外知道陸趙兩家的隐秘世仇後,眼看趙殊然要被陸楓帶回去見家長,就突然對趙殊然好了起來,說自己終于想通了也成長了,還讓爸爸培養他和自己一起當公司未來的接班人……

以為用真心迎來真情的苦情受趙殊然從懷疑到感動也就幾天的時間,可在後面被陸家仇視看不起甚至嚴詞拒絕他和陸楓在一起時,才發現一切都是哥哥的陰謀。

最終瘋批了的哥哥在要殺弟弟時意外撞車祭天,這才讓一對苦命鴛鴦迎來美好結局。

趙斐:鎖死!你們未來的障礙哥哥我盡力清了!

離開趙殊然卧室前,趙斐又一次把劉姨随意挂的普通香包換成他特制的中藥香包。

穿書前家裏發生變故、進娛樂圈後因各種各樣的挫折失眠……他都是靠着家裏這個秘方香包度過的,聞着那淡淡的中藥清香,雜亂的心神似乎都能被安撫平靜。

一直到輕手輕腳關上門,他都沒注意到房間最隐蔽的牆角裏,有個微型監控在悄悄運行。

那是不安的趙殊然幾天前偷偷安裝的,監控的存在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只是為了防止黑心哥哥在自己房間布下陷阱,萬一真被栽贓,他也有個好保全自己的證據。

接下來的一周,趙斐和趙殊然都忙了起來。

趙斐要一邊抓緊學習,一邊手忙腳亂練習臨時在文藝委員那邊報上去的校慶節目。

弟弟趙殊然那邊已經被林金薇報了鋼琴班,考慮到他目前學業繁重,課程安排得不多,每周最多只需要去兩次,一對一指導。

可趙殊然并不滿足于此,還是會在離開鋼琴班後窩在家裏的鋼琴房趁熱多練幾遍。

看他勁兒頭足,也沒再出現之前那種頂着熊貓眼上課的事兒,趙斐就懶得管了。

不過周歲宴後,連續幾天,趙斐都沒在趙殊然手上看到那只爸媽送的手表。

他起初以為是人家不想戴,直到某次傍晚,在陽臺趴着看黃昏,偶然聽到庭院那邊趙殊然壓着聲音打電話,他才知道對方手表丢了。

少年語氣急切,好像特別重視那個手表。

畢竟也是個奢侈品。

雖然住在不缺錢的趙家,但趙殊然從小節儉、格外珍惜貴重物品的觀念一直都在。

這也是最開始吸引富家子弟陸楓的一個小小的點。

發現弟弟丢手表的次日,趙斐一放學就早早回了家。

他打電話問林金薇要了那個森林別墅主人的聯系方式。

對方人很好,聽了他對那個手表的詳細描述,及時讓那裏的傭人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不過最後還是沒找到。

畢竟宴會上那麽多人,當天被撿走或是被當成垃圾一并清掃扔了都很有可能。

晚飯後,趙斐休息了一段時間,照例去外面散步運動。

再回來,趙殊然已經從鋼琴房出來了,正拿着拖把認真拖地。

他欲要上樓的腳步轉了個彎,走到少年跟前,從上至下看着他。

少年似乎已經習慣被這個哥哥用各種奇怪眼神打量,低頭繼續拖地,邊拖邊往一旁的咖啡臺慢慢靠近,試圖悄無聲息地将正在進行中的通話挂斷。

劉姨今天生病了不在,他練完琴看客廳地板髒了,就找了拖把過來拖地。

不然等趙斐看到,又是事。

以前在他拖地時故意倒咖啡搗亂,又不是沒有過。

陸楓的那通電話則是他拖地途中打來的,對方說和家人吵架了,心情不好想和他聊天。

反正家裏沒人,趙殊然就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附近咖啡臺上,兩人開心地聊着學校的小事。

陸楓向來睡得早,一直躺在床上和他煲電話粥,說着說着,就漸漸沒聲了。

像是睡着了。

趙殊然當時專心拖地,也忘了挂。

此時還沒摸到手機,大少爺就兇巴巴過來了。

彎腰狠狠勒住他的手,嘴唇顫抖:

“說過的話,你是真一點兒記性都不長是吧!”

“這手只能用來練琴!”

“你一定是想讓我老趙家失去未來的藝術家!”

“你居心叵測!”

……

趙殊然耳朵幾乎都要被他震聾,可到底不是第一次被這麽吼叫,心理已經免疫,只是捏緊拖把杆,等着他借題發揮後的欺辱。

可等了又等,什麽都沒有。

客廳很安靜,安靜得彼此呼吸都能清晰聽到。

幾秒後,趙殊然讷讷擡眼,發現大少爺居然在盯着自己衣服看,滿眼探究,不知道在想什麽。

預想中的巴掌遲遲沒來,那邊忘挂的手機裏卻在這時傳來了陸楓沒好氣的聲音:“你哥綠茶技能升級了?”

趙斐:“诶,哪來的狗叫?”

電話兩頭的小情侶:?!

趙殊然的表情幾乎是驚恐的,好在這次他反應很快,壓下震撼疑惑,迅速挂掉那通電話,提前阻止陸楓和趙斐隔着手機吵架的可能性。

盡管他以前如何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那個想盡辦法和陸楓見面獨處、在對方面前努力展現自己美好的大少爺,竟會對陸楓說這這樣的話……

趙斐他……不是喜歡陸楓嗎?

趙斐的好心情因為電話裏的中二少年一掃而光,也不管趙殊然拖不拖地了,指着他身上的舊衣服道:“你要想鍛煉身體,整個別墅裏裏外外哥哥都給你拖,千萬別客氣。不過這身衣服,脫下來還給我……瞪什麽?以後再敢穿我衣服,小心我在裏面藏針戳你!”

趙殊然并沒有瞪他,當時盯着他看,只是覺得他過于善變。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成為趙家的養子,趙殊然自然不缺衣服穿,他現在穿的舊衣服都是趙斐以前扔給他的,每一次都帶着刻意羞辱的意味,目的是警告他認清自己原本的身份,倒沒強制他必須穿,畢竟大少爺也要在學校外人面前展現自己是個好哥哥。

趙殊然更不會自取其辱去穿。

可這次,他特意在家裏穿趙斐羞辱他時扔的舊舊衣服,是下了很大決心的,帶着卑微的讨好,就是想讓這個大少爺知道,自己不會搶他的風頭,不要再琢磨着怎麽趕自己走了……

可現在看來,不管他怎麽做,怎麽屈服,趙斐就是看他不順眼。

周五,所有學生們最喜歡的一天。

一周充實忙碌的校園生活在放學鈴聲中結束。

趙斐上了車,和笑嘻嘻的江源揮手,等趙殊然出來。

他今天換了別的手表戴,從小因為父母陪伴不夠,趙家夫妻就在物質上加倍地彌補這個寶貝兒子,衣帽間的奢侈品多不勝數。

光名貴手表,都夠他幾天不重樣地換了。

趙殊然出來得比較晚,上車時低頭避開了趙斐視線,任由對方在自己書包上惡劣地來回抓拍。

趙斐手法靈活,在趙殊然關車門前,就把早上取下的那只手表穩穩扔進對方放雜物的小格子裏。

這時,外面突然閃了道白光,趙斐一愣,當即挑眉往車窗外看去。

正是放學時間,校門口人流湧動,穿着統一校服的學生斷斷續續從車子附近走過。

司機發動引擎,車子開始離開校門。

趙斐依舊看着窗外,指尖輕點膝蓋,目光發冷。

車窗外,陸楓高挑的背影停在人群中,正拿着手機不知和誰打電話。

陸楓連續給堂弟陸覃打了五六個電話,都沒人接。

他知道堂弟放學從不逗留學校,現在電話打不通,八成是去了道館!

自上次那件事後,陸覃每次去道館都會提前關機。

不過,在打電話等待的幾分鐘內,陸楓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些,他知道這事兒不能沖動,不管怎麽說,有他拍下的照片做證據,趙斐翻不了天。

他就知道,趙殊然的手表丢得有蹊跷。

在弟弟有一模一樣的手表情況下,先把弟弟的手表弄丢,在所有人都知道弟弟手表沒了後,再把自己手表藏在弟弟那裏……

栽贓弟弟偷東西,還能提前把弟弟辯解手表是自己的可能全部截了——

弟弟手表明明都丢了,哥哥手表一沒你手表剛好就找回來了,不可能這麽巧吧?!

好心機!

等堂弟陸覃那邊回他電話時,已經是晚上了。

陸楓吃過了晚飯,當時正在房間想着整件事情。他沒把這事告訴趙殊然,一來有些不忍心,二來也是想趁此機會親自揭開趙斐狠毒的真面目。

他的小男友太善良了,知道這事後可能就把手表直接還回去讓哥哥不要再做這種事……可這種方法顯然治标不治本。

不久前,他旁擊側敲問過趙殊然,他養父母這周末會回家。

趙斐精心準備這麽久,肯定會掐準在父母在家的時候,栽贓陷害趙殊然,來個所謂的“人贓并獲”。

他能為趙殊然做的,就是帶着親手拍下的證據,給小男友做主洗清冤屈,讓那對夫妻好好看看自己親生兒子的醜惡行徑!

萬一那對夫妻不講理,甚至動手動腳,他也不怕鬧大,大不了直接把趙殊然帶走,遠離那個魔窟!

不過,這麽大個事兒,他也需要個幫手……

手機那頭,少年喘着氣,像是在跑步,問他打那麽多電話幹嘛。

陸楓嗓音低沉:“小覃,這輩子哥就求你這一次……”

對方毫不留情道:“你求了很多次。”

“……你先好好聽我說!”陸楓深吸一口,徹底沒脾氣了,“周六你跟我去趟小然家,就、就是我那個男朋友……他出事了,具體的,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反正那家人對他很不好,他哥哥現在還要把他趕出家門……找你就是想着萬一局勢控制不住,打上了,你那身手正好幫個忙。”

“好,我會幫你報警。”

“……”

作者有話要說:

臉被打,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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