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堯哥,你有對象嗎?”

葉堯濕透了,謝北望直接抱着他進了浴室,這才将他放下。

“洗一下吧,別着涼了。”

葉堯為難,他一直在麻煩謝北望,不想再給他找事情,說:“沒關系的,我回去洗就行了,也沒有多遠……”

謝北望已經打開花灑在給他調水溫了,“不行,現在天氣涼,你會感冒的。”

葉堯負隅頑抗:“可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謝北望道:“穿我的就行了。”

五分鐘後,葉堯躺在盛滿熱水的浴缸裏,尚未理清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旁邊椅子上放着折疊好的睡衣,那是謝北望的。一想到謝北望,葉堯抿了抿嘴,濕漉漉的手從水中擡起,他摩挲着無名指上的玉戒指。

謝北望……他不僅和言哥長得像,人果然也一樣好。如果他是言哥就好了……

想到這裏,葉堯又有點啼笑皆非。

他在想什麽,這怎麽可能呢。

葉堯簡單洗了一下,套上了謝北望的睡衣,絲綢制的布料滑溜溜的,穿在身上很是舒适,只是對葉堯而言太大了些。

衣領紐扣即便扣到最頂上,也還是能看到他大片的脖頸和鎖骨,褲腿也很長,他卷了幾卷才不會踩到地上。

聞了聞衣服袖子,還有股香香的味道。

他走出浴室,客廳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謝北望從廚房出來,擱下最後一碗湯。

“洗好了?來吃吧。”

葉堯不知所措,他沒答應在這裏吃晚飯啊……

“你的衣服我拿去洗了,等會兒烘幹就能穿了,反正也是等着,吃點東西也是一樣等。”謝北望脫下圍裙,拉開了桌邊一個椅子,邀請他入座:“過來。”

葉堯無法,只得走了過去,“……麻煩了。”

“沒事,反正我也是要吃飯的,正好一起吃,還熱鬧些。”

葉堯這才注意到這房子裏沒有看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問:“你是一個人住嗎?”

謝北望在他對面坐下,道:“是啊,這裏就我一個,難得今天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吃飯。”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太親昵了。葉堯不知怎麽回答,只能悶頭大口往嘴裏塞飯。

他聽見謝北望笑了一聲,“慢點吃。”

飯菜味道很好,他沒想到謝北望一個大男人廚藝竟然這麽好,漸漸的也放開吃了起來。吃到最後肚子都撐疼了,葉堯才停下筷子。

謝北望沒有吃多少,撐着下巴一臉笑意注視着葉堯,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合你胃口嗎?”

“很好吃。”葉堯真誠回答。

“那就好。”

此時天已經黑了,葉堯也意識到自己在這裏耽擱太久了,謝北望給他取來洗淨的衣服讓他換上,葉堯和他道別:“今天真的給你添麻煩了。”

謝北望将他送到門口,葉堯剛要踏出去,嘩啦——突如其來的暴雨毫無征兆從天上倒了下來,鋪天蓋地的水幕模糊了他眼前的視野。

葉堯被濺了一臉的雨水:“……”

謝北望站在他身後,語氣輕快:“哎呀,怎麽下雨了。”

兩個人站在屋檐下,直面潑天而下的大雨,尴尬的氣氛在空氣中湧動,葉堯鼓起勇氣開口詢問:“那個,我……能不能借把傘?”

“雨太大了,傘也遮不住的。”

“那……”

“先進來等吧。”謝北望說:“指不定待會兒雨就小了。”

“好吧……”

葉堯又坐回了那個沙發,謝北望再次給他端來一個小蛋糕,還給他放了喜劇電影,讓他邊吃邊看。

葉堯無奈,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離開而已,為什麽就這麽難。謝北望涵養真好,也不知道心裏有沒有不耐煩,有沒有覺得他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真是不識趣。

謝北望就坐在葉堯旁邊的沙發上,捧着本書在讀。

外頭雨聲沒有要減小的跡象,葉堯一部電影都看完了,看得昏昏欲睡,他往窗外偷偷看了眼,只是個很小的動作,卻不知怎麽被謝北望捕捉到了。

謝北望合上書:“看來今天雨不會停了。”

葉堯想也是,只能借把傘冒雨回去了,但謝北望接下來就道:“你今天睡這兒吧。”

“……什麽?”

“反正我這裏有很多空房間,而且現在太晚了,外頭又這麽大的雨,你這樣回去,我不放心。”

葉堯心裏狂找合适的理由拒絕,謝北望又道:“何況柳柳也特意告誡過我,要好好照顧你,要是你現在就這麽走了,她就要生我的氣了。”

“可是……”

謝北望嘆了口氣,“我會被柳柳怪死的。”

葉堯:“…………”

他住進了謝北望給他布置好的客房。

客房很大,比他的出租屋整體還要大上不少。

葉堯鑽進暖洋洋的被窩,整個身體都陷了進去,好軟的床墊……葉堯輕輕在枕頭上蹭了蹭,抓緊了被角。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外頭留宿。

床頭亮着一盞昏黃的小燈,是謝北望特意給他的,“要是害怕,就徹夜點着這個燈,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都可以來叫我。”

被人這樣細心照顧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葉堯半張臉蒙進被子裏,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怎麽就會有這麽好的人呢。不知不覺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謝北望。”三個字在唇齒間來回游走,他半垂眼睑,又喊出了心底裏的那個名字:“謝桑言……”

“謝北望……謝桑言……”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來來回回念着這兩個名字,像是非要比較出這兩個名字之間有沒有什麽聯系。

來回念了幾十遍,床太舒服了,困意很快湧上,葉堯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是他這些天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放晴了。

他頂着一頭亂蓬蓬的發走出卧室,發現謝北望已經給他做了早餐。葉堯被邀請和他一起吃,兩個人有說有笑,又聊了好一會兒的天葉堯才離開。

謝北望将他送到門口,掏出手機:“加個聯系方式吧,有事都可以來找我。”

承蒙他照顧,葉堯也不想再拒絕他,顯得自己太不知好歹。但也還是沒有給他私人號,而是給了專用的工作用微信。

添加好對方,葉堯向他道別:“那我走了,謝先生。”

謝北望笑:“好,回見。”

雖然可能應該不會有什麽交集了。葉堯想。

葉堯把秦苒約到了咖啡店,一見面,就發現秦苒這些天肉眼可見的瘦了很多,眼下烏青,顯然是沒有休息好。

她喝了杯咖啡提神,一見到葉堯就訴苦:“我的頭越來越疼了,去了醫院和寺廟都沒用……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痛苦地扶住額頭。

葉堯視線凝在他脖子上,那個黑色的東西正在歡喜地扭動着,吐着黑色的芯,看上去惡心又黏膩。

葉堯沉默幾秒,将福袋遞給她,“這個你拿着。”

秦苒眯着眼,把福袋接了過來:“這是什麽東西?”

葉堯剛要說話,她脖子上的東西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嚎叫,嗖的一下從她脖子上彈開,狠狠撞到了牆壁後重摔在地,像沾了鹽的水蛭一樣蜷縮起來瑟瑟發抖,細細看去,它怪異的臉已經焦了半邊,像是被什麽東西燒傷了,似乎痛得不輕,死性不改還想纏上秦苒,但又實在是不敢過來,很像是在畏懼忌憚着什麽。——除了秦苒剛拿到手的福袋,沒有其他可能了。

目睹一切的葉堯:“……”竟然這麽管用嗎……謝北望,原來真的不是個花架子啊。

他嚴肅道:“這個你要随身帶着,千萬別離身,這個很有用的。”

“好吧。”秦苒本來也沒有其他辦法,現在是有什麽能幫自己的東西就收,只要有用就行。

親眼見到了這個東西的威力,葉堯有了底氣,和秦苒告別時還不忘鄭重再次告誡:“東西拿好了,千萬不能離身啊。”

秦苒被他嚴肅的樣子逗笑,道:“知道啦。”

葉堯摸着手上的玉戒指,像是要證明什麽,一鼓作氣跑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視死如歸般打開大門,客廳裏的箱子和行李不見了,看來他的室友已經搬走了。他咽了口口水,手裏握住一把掃帚壯膽,放輕腳步來到了自己房門前,輕輕推開。

那顆人頭不在。

他瞥了眼床榻,用腳踢了下床板,等了良久,什麽動靜也沒有。

真的……不見了。

葉堯簡直要喜極而泣,對謝北望的欽佩之意此時油然而生,甚至産生了一種想要拜他為大哥的沖動。

真的是好厲害的人啊!

他忙不疊掏出手機給謝北望發微信:“謝先生,你的東西真的很管用,真的非常感謝!”

謝北望秒回:“不用客氣。”

謝北望:“再遇到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

謝北望:“我随時都在。”

收到他的消息後,葉堯安全感暴增,回了個小貓點頭的嗯嗯表情包。

然後又加上一句:“錢我過幾天轉給你!”

謝北望:“不用。”

雖然他說不用,葉堯還是決定要給,對怕鬼的他來說,謝北望給他的這可是天大的恩情。

戴上這個玉質的銅錢戒指後,葉堯就沒有再遇到過什麽髒東西了,他的工資順利結清到賬,也在網上看到了不少便宜的出租房,雖然下份工作暫時還沒着落,但生活已經漸漸走上平淡的正軌,和前陣子的諸事不順比起來,他遇到謝北望之後完全就是逆襲了。

這天,他看中一套便宜的出租房,正準備約房東看房的時候,秦苒一個電話打過來,要他晚上一起吃個飯。秦苒也是托了謝北望的福,終于甩脫了她那個陰魂不散的前男友,雖然葉堯一直說這不是他的功勞,但秦苒為了感謝他,三天兩頭的要他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飯什麽的。

葉堯拒絕過她幾次,但秦苒怎麽都不放棄,像是葉堯不同意,她就能一直這樣邀請下去。

是答應她吃一次飯,還是不答應她被她沒日沒夜地繼續電話轟炸邀約,想想都知道該選擇哪個。

葉堯被纏得沒辦法,衡量再三後,還是同意了。

當晚,葉堯按照定位前往,到了才知道秦苒把吃飯的地方約在一家很出名的法餐廳,葉堯沒來過這種地方,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他給秦苒發了信息,她從飯店裏跑出來接他,笑盈盈地攙住他的手:“你到了怎麽也不進來?”

她領着葉堯進了餐廳,餐廳很大,裝潢典雅,悅耳的琴聲回蕩在耳邊,葉堯瞥了眼四周,都是些穿的齊齊整整的客人,還有幾個打着西裝領帶正在談笑的外國人,葉堯只在電視上看過這種地方,他以為只是去一個普通的小飯館,穿了身洗到發白的運動衛衣就出來了,就像是誤入天鵝群的醜小鴨,他一時間臉頰發了燙,視線只顧着盯地面,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麽擺了。

秦苒帶他在靠窗的位置落座,貼心地給他倒了杯檸檬水,看他臉色不對,問:“怎麽了嗎?”

“……沒。”葉堯端過杯子,咕嚕喝下幾大口涼水才冷靜了些。

落了座,秦苒卻沒叫菜,而是看着手機,不時往外眺望,像是在等什麽。

葉堯心裏一個咯噔,問:“還有人要來嗎?”

秦苒也沒隐瞞,大方承認,“啊,是,我一個表弟,他正好也在附近,我就喊他一起來了。”

葉堯:“……”

他後悔來了。

秦苒突然沖某處招手:“這裏!”

葉堯擡頭,遠處走來一個背着包的男生,他戴着鴨舌帽,看上去年紀不大,五官不錯,是屬于陽光型的那種帥哥,身形健壯,應該經常鍛煉,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他沖過來笑着和秦苒擁抱:“苒苒姐!”聲音也很有活力的樣子。

“好了,坐吧。”

秦苒指着男生,對着葉堯道:“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弟,叫秦兆。”

“這是我朋友,葉堯。”

“你好,小堯哥。”秦兆大方伸出手來,葉堯先是聽到他口中的‘小堯哥’吃了一驚,又被他伸過來的手吓了一跳,慢吞吞擡手和秦兆握了一下,很快就松開了。

“你好。”他聲音很低,對初次見面的人可能不太禮貌,但秦兆看上去并不介意。

秦苒推了他一下,蹙眉:“葉堯膽子小,你別吓着他。”

秦兆哈哈一笑:“知道啦。”

葉堯這頓飯吃的很不自在。

其一,他和秦苒的關系不算熟悉本就尴尬,現在又來了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秦兆,這讓他感到焦躁不安。其次,是因為餐桌上的都是他從沒有吃過的東西。

開胃菜取了個花裏胡哨的名字,端上來盤子裏擺了幾個田螺,但又和田螺不太一樣,從秦苒口中得知這不是田螺而是蝸牛的時候,他更是吓得當場摔碗。在他有限的知識面和簡單的生活軌跡中,蝸牛是雨後樹枝上緩慢爬行的軟體動物,一想到它兩個觸角以及爬行後留下的透明黏液,葉堯就頭皮發麻,他完全不想吃這種東西。秦苒和秦兆面色如常吃下了肚,但葉堯怎麽都無法接受。他不敢吃,只能一個勁猛喝水。後來又上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吃之前會先拐着彎問一下是什麽東西,可以接受的,他再進嘴。但他忘了自己根本用不來刀叉,心裏門清自己在出糗,可他也沒有辦法。刀叉總是撞到餐盤,發出不小的動靜,牛排半天也切不下一小塊。

看出他的窘迫無措,秦苒貼心道:“我給你弄吧。”

葉堯沉默着不說話,“……”

秦苒有些過意不去:“對不起,我應該問一下你喜歡吃什麽的,是我不好……”

“沒有……”葉堯知道這根本就不關秦苒的事,她沒必要道歉,是他自己的原因。

正和盤子裏的肉搏鬥着,一碟切好的牛排遞到了他面前,是秦兆,他笑着露出一顆小虎牙:“你吃這個吧,”他端走葉堯面前那盤,絲毫不嫌棄地切了就往嘴裏塞。

葉堯望着面前這碟細心切好的肉,一時間沒有動彈,看他不吃,秦兆連忙說:“那個我一口都沒吃過,你放心。”

倒不是嫌棄,只是……

葉堯道謝:“謝謝……”

只是,想到自己連在吃什麽東西都要問別人,甚至連一塊肉都不會切,還要別人幫忙,更加覺得羞恥和無地自容。

這種一頓就要花銷上千塊的地方,不适合他這種以前只能靠撿垃圾來讨生活的土包子。

他與這裏,格格不入。

一頓飯吃得磕磕絆絆,但秦苒和秦兆都很照顧他,每上一個菜都會給葉堯收拾好再遞給他,有時是秦苒弄,有時是秦兆弄,這讓葉堯更不自在了。

中途秦苒去上洗手間,餐桌上只剩下他和秦兆,秦兆一直在和他搭話,葉堯有些擋不住他的熱情。

“小堯哥,我聽我姐說你離職啦?你以後打算做什麽工作?”

“我在讀研,準備開一家游戲公司,你有興趣嗎?可以來一起試試。”

“不會沒關系啊,慢慢學嘛,誰都不是一開始都有經驗的呀。”

“小堯哥,你臉好紅啊,是不是不能喝酒?……那你別喝了,喝醉就不好了。”

秦兆把葉堯面前喝了一半的紅酒拿到一旁,貼心地給他遞上濕巾。

葉堯将冰涼的濕巾貼在漲熱的臉頰上降溫,就聽秦兆突然開了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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