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劫法場

第二天一早,謝染衣牢房的門就被打開,一個獄卒進來,放下了手中的食盒。

一碟醬肘子,一碗肉湯,一杯烈酒。

斷頭飯。

謝染衣心裏頓時冒出了這三個字,扯了扯蒼白的唇,她如同老僧坐定般靜靜坐着,許久也不動一筷。

“吃吧,吃飽了,好上路。”

許是因為知道她死期将近,獄卒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勸道,“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好,這樣你也有力氣,早日去閻王殿投個好人家。”

好人家?

謝染衣卻是笑了。

她現在投的,還不是好人家麽?

一出生,就是丞相嫡女,受盡了百般寵愛。還不等及笄之年,就被太子喜歡,更是迎娶進宮。

可等到她以為自己以後即将成為皇後、皇太後時,轉眼間,美夢就碎了。

什麽,也都沒了。

只嘆人間百事苦,如有來世,她還是不要做人了吧!

思及此,謝染衣慘笑幾聲,緩緩起身,再不看那些飯菜一眼,面無表情:“走吧……”

囚車“咕嚕咕嚕”前行,很快,烏泱泱圍滿人的刑場就到了眼前。

獄卒麻利地打開鎖,扯着謝染衣下車,一步步朝着那多年風雨都洗刷不了一層血色的刑臺,緩緩而去。

“賤人!”

“打她!”

忽而,謝染衣額角重重一痛,随着令人惡心的腥臭味而來的,是更多的爛白菜、臭雞蛋、糞便、甚至是石頭,直直朝她飛來,砸得她身子一顫,險些摔倒。

“王爺,現在不可!”

人群中,一個人強拉着身邊幾欲紅了眼的男人。

刑場上,那一身明黃的男人面色平靜,始終不改一分。

終于,挂滿了髒污謝染衣來到了刑臺前,安靜的跪下身子,又安靜地垂下頭擱在刑臺上,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蕭連璧一眼。

不遠處,蕭連璧身邊的太監瞧了眼天色,不由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道:“皇上,午時已到了。”

“朕知道了。”

蕭連璧無聲地環視着刑場周圍,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又再次看向身前伏在刑臺上的女人,指間一頓。

卻也只是那麽一頓,他再次擡頭,執起令牌。

“行刑。”

“行刑——”

随着監斬官悠長的聲音,那畫着鮮紅的“斬”的令牌,在空中高高抛起,最後重重落在謝染衣眼前。

她含着笑,閉上了眼。

她還記得獄卒說過,只是痛那麽一下,就解脫了。

那就,解脫吧!

“叮——”

忽而,她耳邊響起一道金戈相擊之聲,還沒回過神,便感覺整個人被攬在誰的懷中,竟是飛了起來。

“連岐?”

她愕然睜眼,才發現刑臺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許多黑衣人。

而自己,卻被蕭連岐抱着,站在正中。

蕭連岐看着的,是臺上面無表情的蕭連璧,“皇兄,今天,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帶她走!”

“憑你?”

蕭連璧冷冷一笑,全然沒有一絲慌張。

“蕭連岐,你走吧,不要再跟你兄長死鬥了,你們,可是親兄弟啊。”謝染衣現在已經明白了,正因為她的存在,才讓曾經相親相愛的蕭家兄弟,最終兵戎相見。

或許,所謂紅顏禍水,說的就是她吧。

“死到臨頭,還郎情妾意!謝染衣,朕可是一點都沒冤枉你!來人,将他們,格殺勿論!”蕭連璧臉色鐵青的發令。

随着他這一聲令下,瞬間人群中迅速跑出無數士兵,沒一會兒就将整個刑場團團圍住,而蕭連璧就站在那高臺之上,冷眼旁觀。

謝染衣看着這場面,那心中的猜測,成了現實,不禁吐出幾口血來。

蕭連璧沒賜她白绫或毒酒,而是将她在宮外問斬,恐怕早就算準了蕭連岐會來救她。

是啊,蕭連璧連她死前的最後一點價值,也要榨取幹淨。

這就是帝王啊。

她在他心中,早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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