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天玑發怒
影十七不知道的是,天玑只要想看,神識微動,就可以感知到所處的地方過去發生的事。
在現在的天玑眼中,面前不是正在作戰的影衛,而是這幾年來,影十七每次在臺上對打的畫面,每一次打敗對方,每一次身受重傷……
影十七确實沒有參加過月末混戰,卻在一次雙人戰中故意落敗,因為他的對手已經連續戰敗兩次,如果再次落敗,必然會參加月末混戰,而那個人已經深受重傷,必定無法在混戰中活下來。
就是這一次的心軟,讓影十七受到了在殺殿最嚴重的的懲罰,所有正式影衛與正在訓練的孩童一同觀刑,影十七先是服用了伽敏丹,內力被封,痛感增加,又承受了殿主謝淵的一百龍骨鞭。
在後殿廣場上罰跪三天三日後,還要挨殺殿所有人每人一鞭,借以懲罰他對殺殿規矩的破壞,也警示他人違反殺殿規矩的後果。
影十七記得最後一鞭落下後,殿主走到他身前,托起他的下巴,冷漠地說了一句,“這都沒死,還真是命大。”
天玑站在後殿中央,正是影十七當初罰跪的地方,他微微低着頭,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小十七啊,他捧在手心裏疼的人,竟然被人如此對待!
影十七看着天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明所以道:“主人,你怎麽了?”
天玑擡起頭,看向影十七,認真道:“十七,你說殺殿有存在的必要嗎,我讓它消失可好?”
影十七看到主人眼中翻滾的殺意,心中微驚,“主人,殺殿存在多年,是魔教縱橫武林的一大利器,主人請放心,十七定會說服父親,改革殺殿制度,讓影衛的選拔不再如此殘忍。”
影十七以為天玑作為天上的神仙,看到殺殿如此殘酷的訓練制度,悲天憫人,因此想要解散殺殿,拯救這些不被當做人看的孩童與影衛。
他不知道的是,天玑從始至終只是心疼他自己。
天玑就是一個如此自私的神仙,對于他在乎的人,他見不得對方受一點委屈,即使是逆天改命也在所不惜;對于不在乎的人,天玑向來尊重他們自身的命運。
影十七見天玑沒有說話,暗中自責,主人想做什麽自己哪裏有置喙的餘地,主人就算是要滅了整個魔教,自己也應當毫不猶豫地聽從。
“主人、”影十七剛要開口道歉認罰,天玑突然環抱住影十七。
天玑撫摸着影十七瘦削的脊背,這單薄的身體上曾經受到過那般嚴重的傷害。
“可是我心疼你。”天玑将下巴放在影十七肩頭,閉目開口道。
影十七莞然,伸手回抱住天玑,“主人,正是因為十七經歷過這些,才有機會遇到主人,不是嗎?”
如果自己沒有成為影衛,又怎麽可能接到請主人回魔教的任務?或許自己之前遭遇的一切就是為了遇到主人而在積攢福澤。
“走吧,人間的一切自有因果輪回,我便不插手了。”天玑牽起影十七的手,打算從殺殿後門離開,看看魔教後山,十幾年前所謂小少教主埋屍的地方。
兩人經過好幾個大房間,每個房間裏面放了幾十張簡易床褥,是孩童們還沒有正式成為影衛之前睡覺的地方。
影十七自然也在這裏睡了好幾年,天玑強迫自己不去細想小十七在這裏的生活是多麽的寒冷、多麽的擁擠。
天玑不知道的是,寒冷或者擁擠都不是最可怕的,影十七印象最深刻的是這裏無處不在的危險,每一百人中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戰争早已在比武之前爆發。
在平時多殺一個人,最後那一日比武時,對手就會少一個,因此在睡夢中被抹了脖子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但影十七完全不想讓天玑知道,他不願主人因為自己的遭遇再次皺起好看的雙眉。
可影十七沒想到,主人會因為看到一條牆角的鐵鏈而徹底爆發。
影十七剛來到殺殿時年僅三歲,年紀太小,完全無法開始訓練,就被殺殿的管事用一根鐵鏈拴在牆角,每日只給一次食物,如果哭鬧就會被堵上嘴,碗中的食物也會被其他稍大一點的孩童分食。
就這樣,影十七一直長到五歲,才開始跟着其他孩子開始影衛訓練,之後的辛苦更是不必多說。
這段如同家畜一般的經歷,影十七已經幾乎記不清了,他路過那牆角時,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繼續向前帶路。
而天玑卻停了下來,他透過那牆角看到小小的影十七被鎖在那裏,瞪着一雙懵懂的眼睛,眼神是孩子特有的純淨與靈動,白白嫩嫩的娃娃臉吹彈可破。
不一會畫面開始變化,孩子的臉頰變得越來越髒,越來越瘦,眼神變得敏感害怕,同時也像動物般兇狠,看到有大點的孩子來搶他的食物,他就發狂一樣撲過去咬他們,即使是被打得頭破血流也毫不松口。
天玑覺得自己好像喘不過氣來,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巨石,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很憤怒,也很悲哀,一股名為心痛的情緒從心髒炸開,蔓延到四肢,仿佛全身都在叫嚣着痛苦。
巨大的力量在無意識中被散發出來,以天玑所在的地方為圓心,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枯萎、毀滅。
殺殿的地磚與建築飛灰湮滅,露出腳下最原始的褐色土地,殿外的草木植被快速枯萎,最終變為灰色的粉塵飛揚在空中。
“主人,主人,你怎麽了?”影十七發現天玑的異樣,顧不得周圍奇異的景象,他輕輕晃動天玑的身體,卻發現主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毫無反應,一雙漆黑的眸子竟慢慢染上灰色。
天玑與影十七的身形慢慢顯現,原本在各自訓練的影衛們震驚地看着周圍的情況,天上的烏雲翻滾,雷鳴陣陣,世界仿佛迎來末日。
不過幾息的時間,魔教殺殿與後山被湮滅,原本堅固龐大的殺殿建築化作飛揚的塵土,被突如其來的雨滴重新拍回到土地。
謝淵帶着所有影衛将天玑與影十七團團圍住,灰敗之勢正是從這兩人身上散發的!
謝淵無法想象少教主與天機真人是如何突然出現在殺殿中的,更無法理解如今的狀況,傳承百年的殺殿竟然在他在位期間,化為飛灰,不複存在!
天玑身上的瀚海繁星九品大裳散發出淡淡的熒光,在天玑與影十七頭頂撐出一個隐形的大傘,雖然雨勢逐漸瓢潑,兩人身上卻未沾一滴水。
灰敗之勢還在繼續,殺殿旁邊的毒殿首先遭殃,看到自己逐漸枯萎的藥草毒草,林吉墨大驚,與無息一起趕過來,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恢弘陰森的殺殿竟然變為平地,雨水傾盆,到了天玑與影十七站立的地方卻自動避開。
林吉墨看向站在一旁的莫忌天,問道,“教主,這是怎麽回事?我殿裏的花草也都枯萎了。”
莫忌天看着為謝淵等人團團圍住的天玑與影十七,神色凝重,“本座也不知其中緣由,無息,你不是陪着天機真人和奚兒熟悉魔教嗎,怎麽與他們分開了?”
無息看到眼前的情況,有了一個天馬行空般的猜測,随即他搖了搖頭,先回答莫忌天的問話,“天機真人想去殺殿看看,你也知道,謝淵這老頑固,不讓旁人進殺殿,而且就算是天機真人施法進去了,看到少教主小時候的遭遇,肯定會生氣,我怕殃及我這條池魚,就沒跟着去。”
看到莫忌天略帶責怪的表情,無息擺手道,“誰知道會這樣,就算我跟着,也阻止不了什麽啊。”
莫忌天站在高處,擡頭看向烏雲滾滾的天空,喃喃道,“再這樣下去,我魔教千機谷恐怕要不保了,姝雲,這是你給我的懲罰嗎?”
無息在心中吐槽,教主夫人早就去世多少年了,與其說是已故之人的懲罰,眼前這景象倒更像是天機真人的怒火。
想到這裏,無息施展輕功朝天玑與影十七的方向飛去。
扒拉開還像雕塑一樣站着的各個影衛,無息出現在影十七的視野內。
“少教主,這難道是天機真人造成的?到底是怎麽了,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魔教都要消失殆盡了。”
“無息,我也不知是何原因,主人突然就停下變成這樣,無息,主人不會有事吧。”影十七聲音中充滿對天玑的擔憂,在這一刻,魔教在他心中根本沒有多少分量。
影十七攬住天玑的肩膀,一遍遍喊着“主人”,喜歡能夠喚醒主人。
站在遠處的林吉墨驚訝地發現,自從影十七半抱住天機真人後,灰敗之勢的速度變緩了,他想到些什麽,快速往無息的方向走去。
無息正在問影十七,“天機真人這樣前,看到過什麽?或者說過什麽嗎?”
影十七如實和無息說了主人剛剛的舉止行動,連那句“殺殿有存在的必要嗎”也一同告訴了無息。
無息低頭沉思,影衛訓練、月末混戰、影十七受罰等等,這一切恐怕早已讓天機真人憤怒,而牆角的鐵鏈是壓垮天機真人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試想,誰能看到自己的心愛之人幼時遭受這樣的待遇而無動于衷呢?這是天機真人并非常人,發作的方式與普通人不同罷了。
這時林吉墨來到無息身邊,說出了剛才的發現。
無息眼中一亮,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在心疼中發狂,就在心疼中滅亡
你們知道喚醒天玑的方法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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