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2顆靈石

“……請問有什麽事情嗎?”蘇暖抽了抽嘴角,她今天買了票,也給對方出示過了,他突然把自己叫住,莫非——

是愛上了她!

只見守衛葛格當街從懷中掏出一份書信:“這是——”

蘇暖耳邊響起了月老吹響的唢吶聲,立刻捂着眼睛背過身去,嬌嗔道:“情書什麽的就不用拿出來了啦!怪不好意思的~”

“額,這個……”

“其實人家也挺喜歡你的,現如今像你這樣懂禮貌武藝又高強的葛格不多了~”、“……姑娘,請……”

“我娘給我留了些嫁妝,足夠在城外置辦一處田宅,生兒子跟你姓,生女兒和我姓,可好?”

守衛葛格:“……”

湯元無奈地看了一眼手捧臉頰做花癡狀的無良師尊一眼,知道她又在發瘋病了。

上回她摟着白芃硬是要親他一口,吓得白芃連滾帶爬離開劍派瀑布修行三天三夜;上上回她從山裏打了頭野豬送給駱子禾說給他倆算了生辰八字,只要他娶了這頭野豬沖喜,他裝蘑菇的瘋病一定能迅速痊愈。顧無言跟在後面起哄,連成親用的紅綢都給一人一豬準備上了。

被強行送入洞房的前一秒,駱子禾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已經洗心革面決定重新做人;還有上上上回……

湯元深吸一口氣:“師尊,請冷靜淡定自強堅毅無情平靜冷淡無敵——”

蘇暖恢複正常後,接過守衛遞上的書信,只見信封用的是文墨閣的精品羊皮封,滾邊燙金,上面用香墨端端正正地寫着一行秀氣小楷:珞珞師妹親啓。

會用這個語氣稱呼蘇暖又與劍鬥場有關的人,只有萬爻兒師姐了。

信件內容極短:“感念師妹贈我美顏霜,本月二十三,輝月樓小聚,不見不散。”

萬師姐信如其人,沒有半句累贅多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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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收起信紙,對守衛颔首道:“多謝。”

守衛葛格目光正直:“不客氣。煉氣區賭盤已開,請移步至場內觀賽。”

請來請去的比煉丹練劍還累,蘇暖連忙帶着湯元滾進劍鬥場,找到觀賽押注點。

巨型投影式參賽選手名單懸于賽場上空,密密麻麻寫滿了牛鬼蛇神般的選手名稱:參賽者一號“爸爸是你叔”,二號“無酒不歡”,三號“取名好麻煩”,四號“打爆對面豬頭”,五號“采靈石的老娘”,六號“沈恭”……

煉氣區又稱“黑歷史區”,沒有人會蠢到在這裏使用真名,在一堆秀得人頭皮發麻的假名裏,“沈恭”這樣規規矩矩有名有姓的代號反而顯得另類無比,毫無趣意。

蘇暖的表情僵硬在臉上,手中賭券緊攥成團。

沈恭。

——沈寒聲在劍鬥場所用的化名。

顱內一陣金屬摩擦般的轟轟嗡鳴,前世種種浮上眼前,無數畫面鮮血累疊,終被染成一片通紅。

除了鋪天蓋地的紅色和洞開的胸口,什麽也看不見。

除了聲嘶力竭的尖叫與夾雜破音的怒吼,什麽也聽不見。

随着心髒一起被捏碎的,還有她修士生涯全部的尊嚴,在絕對無法抵抗的那股力量面前,人人都是蝼蟻。

……

胸口燒得厲害,少女面色蒼白,步履搖晃。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掌從背後貼上她的兩肩,将她從虛無拽回現實。

她猛地一驚,手刀下意識甩了出去。

沈寒聲被她突如其來的這一下驚得汗毛倒豎,所幸他躲閃及時,否則脖子和腦袋就要搬家了。

“又是你?”蘇暖眉頭擠成個川字,每次遇見這小子準沒好事發生,她回家就做場大法事,祈求上蒼斷了他們之間的孽緣——轉角遇到愛也不過如此,孽緣石錘了。

沈寒聲一如既往的打扮簡樸,黑發用一根布條紮着高高束在腦後,蒼白英俊的面龐眉目如畫,眼尾狹長自帶半分妖異的薄粉色,唇色更是比抹了口脂的女人鮮豔,如同一朵寂然盛放在夜空下的帶刺玫瑰。

見她神情不悅,他抿了抿嘴角,眼尾輕微上揚的笑意暗了下去:“嗯。”

與他同行的滅絕劍派低階弟子溫如玉趕忙上前作揖:“吉祥!這位姑娘,我和師弟方才見你面色不佳,冒昧相扶非是孟浪,還望姑娘恕罪!”

心說:好人好事還要承擔斷頭的風險,福生無量天尊,好人果然不長命吶!

蘇暖這才注意到,沈寒聲身後還跟着兩條小尾巴。

溫如玉和顏汐與沈寒聲一樣穿着便裝,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老逃課少年了。蘇暖不由抽了抽嘴角:“又是你們三個。”不認真練習基本功,跑到劍鬥場這魚龍混雜之地瞎晃悠,看她回去臭罵慕容客那小子一頓。

溫如玉神情迷惑:“又?”

蘇暖立即搖搖頭:“沒什麽,認錯人了。”

她差點忘記,上一次溫如玉能認出她全靠心魔印,并不認識心魔印遮蓋後,摘下面紗後的自己。

……

險些被蘇暖一刀斬頭,沈寒聲心中郁悶,隐隐後悔不該主動上前攙扶她。

上次的事件發生之後,他回山反省了不少,也下定決心再也不多管閑事,尤其要離她這種沒有節操和下限的瘋女人遠一些。

可是就在剛才,見到蘇暖丢了魂一般快要從臺階上跌下去,他沒有多想三步并作兩步從背後撐住了她的身體。

少女瘦得幾乎就剩一把骨頭,難怪她走路都能打飄,無念峰的夥食有那麽差麽?

她見到自己,似乎不是很開心。

難道她不想見我?

沈寒聲冷着張臉,腦袋裏一堆亂糟糟的內心獨白。

溫如玉輕咳一聲,彬彬有禮道:“未曾請教姑娘芳名?”

蘇暖微笑作答:“莫卿卿。”

溫如玉微微一怔。

莫卿卿——天鬥城主女兒,那個張揚跋扈的官家大小姐?

打扮倒是挺樸素的,穿着藥童袍,束發歪七扭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山頭跑下來的鄉巴佬。

“在下溫常,是憑虛道門的外門弟子,陪師弟師妹來劍鬥場磨練技藝。”

“莫師姐好。”小師妹顏汐躲在師兄們身後,軟綿綿地叫了一聲。

沈寒聲傲嬌地看着別處,從鼻尖擠出一聲“哼”。

我信你個鬼的憑虛道門哦,蘇暖腹诽道,這個溫如玉鬼話連篇,三人之中屬他最猴精,往後他說的話,她半個偏旁都不會信。

“師尊,苞米花……”

抱着兩桶新鮮出鍋苞米花的小湯元屁颠颠跑向蘇暖。

他才離開一會兒,師尊身邊就多出了幾個人,仔細一看——這三個人不就是那天師尊攔路打劫的三個倒黴蛋嗎!

“怎麽又是你們!”

溫如玉:“又?”

又是又。

蘇暖立刻塞了一把爆米花在湯元嘴裏,又将一小袋靈石和兩張贈送的賭券交給他:“去幫我押注,全部買沈恭。”

湯元在買苞米花的時候,道聽了不少關于這次比賽的風聲流言:“這次押注的大熱門是無酒不歡,沈恭的賠率最高,師尊再考慮一下?”

溫如玉看了一眼沈寒聲,只見他背過身去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故意問蘇暖道:“沈恭是第一次參加劍鬥場比試,姑娘押他不怕虧本?”

“不怕,”蘇暖說,“他很厲害的,押他準沒錯——你帶錢了麽?”

“呃,帶了兩百……”

“借我!”

“這個,不太方便吧……”

“借我!”她語氣篤定,“等沈恭贏了比賽就還你!”

被搶了錢包的溫如玉,蹲在地上畫起了圈圈。

這個女土匪!

湊了三百靈石仍覺不夠,蘇暖又從儲物戒裏拿出娘親留給自己的簪子和佩劍流霞,交給湯元一并拿去抵押賭注。

師尊瘋了吧!湯元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且不談流霞是何等神兵,單是老掌門夫人的發簪就值不少靈石,蘇暖一直當個寶貝随身帶着。

哦,她早就瘋了。

“老夫人給師尊的簪子拿去當賭注,贖不回來怎麽辦?”他為師尊操碎了心。

蘇暖胸有成竹:“不可能,沈恭一定會贏,他——會成為這個劍鬥場的神!”

大屏幕藍光瑩瑩,站在屏幕下張開雙臂的她猶如戰鬥女神展開勝利的臂膀,信誓旦旦,語氣篤定認真。

雖然她和姓沈的有不可化解的宿仇,但是誰和靈石過不去呢?沈寒聲在劍鬥場的首秀絕對會贏,這是原著早就設定好的,否則哪有他沈恭劍鬥場不敗戰神的綽號。

賭盤已開,沈恭的賠率是一賠十,要不是她将大量靈石用于兌換複活機會——那得發成富婆啊!

少女朗聲如玉字字铿锵,沈寒聲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就這麽堅信他一定能贏,難道真的有天眼能通曉過去未來?

只怕她還不知道,他就是沈恭本尊吧。

天眼通的說法,分明就是扯謊。

……

溫如玉走到沈寒聲身邊,手肘輕觸他胸口,滿臉的耐人尋味:“師弟——喜得佳人青眼,豔福不淺。”

沈寒聲:“……無聊。”

說罷,轉身離開,大步流星走入備戰區,留下一個耳根赤紅的背影。

心頭掀起一絲微甜的暖意,是他從未品嘗過的滋味,在魔界時被族人棄如敝履的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當作“神”來看待。

不贏一場,對不起她的期待。

“年輕啊!年輕真好!”溫如玉老神在在地感嘆。

……

煉氣區比賽采用車輪戰,一共十輪,戰到最後勝出者即為贏家。

觀衆席人數寥寥,幾百張椅子只坐了一半不到,觀賽下注的大多是溫如玉這樣的選手親友團,或是一些以菜雞互啄為樂的變态,又或是蘇暖這樣極為稀有的散客。

把全部身家押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身上,整個賭場除了蘇暖,找不到第二個。

“溫兄不參賽?”蘇暖瞥了一眼他挂在腰間的銀劍,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樣子。

好想搶了去押賭注哦。

溫如玉搖搖頭:“在下劍術不精,上場也是白給旁人看笑話。”

“俺也一樣。”蘇暖一本正經地點頭認同,“別看我是城主女兒,其實就是個繡花枕頭,啥也不會呢!”

“莫姑娘真風趣。”

車輪戰出場順序通過抽簽決定,主持宣布,第一場由“采靈石的老娘”和“無酒不歡”進行比拼。

“這個名字我喜歡。”蘇暖說,就是不知道這位老娘是何許人也,是不是和萬爻兒一樣有六塊腹肌?

坐在一旁的小丫頭顏汐站了起來,打個響指瞬間換上劍鬥場統一發放的破爛護具,小小一只團子就像被套在了藤編的垃圾桶裏,只能看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在滴溜溜轉:“師兄師姐,我去了。”

——原來你就是采靈石的老娘啊!

蘇暖眼中顏汐的乖寶寶濾鏡裂開了。

“加油。”湯元舉起拳頭給她打氣。

和顏汐對擂的,是一名煉氣多年的散劍修,灰袍亂發胡子拉碴,渾身散發着酒鬼的專屬氣息,走兩步路都要犯迷糊。

他手裏提着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劍,腰間挂着只髒兮兮的酒葫蘆。

“無酒不歡,劍鬼常鑫。”溫如玉面色沉重,“師妹第一輪比試便遇到這樣的狠角色,我的五十靈石注定要打水漂了。”

沈寒聲抱劍伫立一旁,琥珀眸子目不轉睛地觀察着臺上二人——作為第二輪出場的選手,他将和上一場的勝者進行比試,這是煉氣賽場的規則,直到第十輪決出優勝者。

劍鬼常鑫踉跄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解下腰間葫蘆灌了口酒:“第一場就要和這麽可愛的小妹妹打?”

顏汐畢恭畢敬地鞠一躬:“前輩請指教。”

“指教談不上——叔叔我啊,為了酒錢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晚輩明白!”顏汐說着,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一樣了,雙眼流露出堅毅的神色。

她雙手一揮,自虛空拔出一把等身高的大劍來。

劍約五尺,劍柄由烏鋼打造,末端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頭,劍刃最寬處約有八指,雙面刃開血槽。

“這劍!”

蘇暖蹭地一下從觀衆席站了起來,苞米花灑了一地。

顏家至寶,貪狼大劍。

乖寶寶她——是《仙魔鬥》裏,沈寒聲的同門師妹,那個一人一劍屠一城的貪狼劍主顏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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