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我只信我自己

“別再叫我什麽公主。”蘇予錦眸色微動，緩緩開口道，“你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人，是不是謝子苓？”

這裏只有她們兩個人，押着巫女稚過來的兩個獄卒站的很遠，她們說話的聲音又小，所以不必擔心他們會聽到什麽。

看着滿臉篤定的蘇予錦，巫女稚忽然小聲的笑了出來：“指使我的，是我自己的心。”

她的話讓蘇予錦神色一僵，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做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夢，她看着巫女稚的眼睛，想要從裏面看出些什麽，然而卻失敗了。

那雙漆黑的眼睛猶如一汪深潭，深不見底，她什麽都不能看到。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害我？”蘇予錦凝視着她的眼睛，冷冷道，“你這一身的傷痕，再賠上你的性命，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謝子苓不會感激你的。”

說到這裏，她看到巫女稚的身形晃了晃，眼睛裏似乎閃過了一絲迷茫。

于是她更加确信，這個人與謝子苓是有着什麽關系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感覺巫女稚好像是認識自己一樣。

“他不會感激你，他想要的只有皇位。”蘇予錦開口，緩緩吐出這幾個字，可巫女稚的表情卻再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巫女稚忽然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叫來了獄卒，她的走動讓拴在腳上的鐐铐發出了哐啷哐啷的聲音，回蕩在沉默的死牢中，仿佛來自地獄的轟鳴。

看着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蘇予錦真是想不明白，一個只貪戀權位的男人，怎麽會有人喜歡他，甘願為他付出一切呢？

巫女稚走了，陰暗的牢房裏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屈膝坐在茅草上，蘇予錦緩緩将頭靠在了牆上。

這一次，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外面還會再發生什麽。

死牢的守衛是整個楚國最森嚴的地方，任憑梳玉和謝圖南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闖的進來，這一次，等待着她的，似乎只剩下死亡了。

緩緩合上了眼睛，蘇予錦就這麽靠在牆上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這幾日連着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似乎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心神，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能去想那許多的事情，仿佛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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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升騰起一片濃濃的白霧，她茫然的行走在其中，不斷的用手揮去沉重的霧霭。

漸漸的，白霧散開了，她看到了蘇府的花園裏，一個穿着鵝黃色袍子的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小小的粉娃娃，正坐在一株桃花樹下，笑的格外開懷。

那是她的娘親，陸錦瑟。

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蘇予錦就這麽呆呆的站在了一旁，哪怕是在夢中，她也不敢走過去打擾那片刻的溫馨。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做過這樣溫馨的夢了，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娘親就是這樣每天抱着她笑的吧？

娘親，如果您還活着該多好啊。

不，也許現在您應該慶幸，早早便離開了這個渾濁的世界，沒有被我這個不争氣的女兒連累了一次又一次。

低低的抽泣聲回響在壓抑的死牢裏，身上一冷，蘇予錦緩緩的掙開了眼睛，她有些愕然的擡手擦了擦自己眼淚，重重的嘆了口氣。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點動靜，微微蹙了眉，蘇予錦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牢門打開，有晃眼的光線從外面照了進來，一人穿着玄紫色的錦袍背光走了進來，有些不适應的閉了眼，蘇予錦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被關進了一整夜了。

那人緩緩走近，赫然是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謝子苓。

“錦兒，你還好嗎？”吩咐獄卒打開了牢房，謝子苓邁步走了進來，直直的盯着蘇予錦問道。

冷漠的別開眼，蘇予錦冷笑了一聲，道：“我好不好，信王殿下不知道嗎？”

眉心微鎖，謝子苓不解的看着蘇予錦，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把我送進來，想要的，得到了嗎？”不想再和他打什麽啞謎，蘇予錦索性轉過了頭，毫不避諱的直視着他的眼睛。

她看到他眼中驟然騰起的驚訝，那是一瞬間的反應，騙不了人的。她很了解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知道當這個表情出現在他臉上的時候，就意味着自己什麽都猜對了。

那個在背後但控這一切的人，就是他。

低下頭輕輕的笑了一聲，謝子苓複又擡起頭看着蘇予錦，低聲道：“錦兒，你很聰明。不過，我想要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你而已。”

聽到他居然還能夠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蘇予錦忍不住皺緊了眉，一陣惡心，她瞪了他一眼，道：“是嗎？我以為信王殿下喜歡的，就只有那高高在上的龍椅罷了。”

“錦兒，只要你答應嫁給我，這一切都會結束的。”謝子苓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一驚，看來這些日子她确實受了不少的苦。

心中怒氣翻湧，蘇予錦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卻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她忍不住皺了眉靠在背後的牆上，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下去。

“錦兒，你沒事吧？”謝子苓吓了一跳，趕緊過來想要扶她，卻被蘇予錦一把甩開了，冷笑一聲收回自己的手，他看着她道，“何必要受這樣的苦呢？你被關在了這裏，就算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又能如何？任何人都沒有證據可以替你翻案。”

看不慣他這副嚣張的樣子，蘇予錦冷笑了一聲，勉強支撐着自己站直了身體，道：“不勞殿下費心，我用不着翻案，坦然受死便是了！”

“你！”聽到她寧願死都不願意嫁給自己，謝子苓臉色驟變，眸中忽然染上了一股狠戾，死死的盯着她道，“你不怕死，那昌平侯府呢？德妃呢？我有本事把你送到這裏，還沒有本事送他們去死嗎？”

“謝子苓，你這個混蛋！”

杏目圓睜，蘇予錦死死的瞪着自己面前這個似笑非笑的男人。

時光仿佛在這一瞬間倒轉，上一次，也是在這樣陰暗逼仄的空間裏，她的對面站着他，那時，他穿着一身明黃色的袍子，眉眼間依稀有了君臨天下的霸氣。

那時，他的身後，站着一身鳳袍的蘇子兮。

蘇家的敗落仿佛還歷歷在目，蘇予錦咬緊了牙關，瞪着謝子苓，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你休想這樣逼我就範！”

“錦兒，你這又是何必呢？”謝子苓忽然輕笑了一聲，似乎對她的話并不是很在意，“父皇已經下旨，三日後午時，你就要被處斬了。只要你現在點點頭，不僅可以走出這裏，還能夠做高高在上的信王妃，德妃，蘇家，都會平安無事的。”

或許吧，他現在開出的這個條件，對于任何一個處于絕境中的人來說，都是無比誘人的，只要委身嫁給他，一切就都會得到解決。

但蘇予錦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不到，她怎麽能夠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再去到他身邊？就算是權宜之計都不想。

“謝子苓，你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遭報應嗎？”暗暗攥緊了拳頭，蘇予錦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逼視着他。

“呵呵，報應？”謝子苓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蘇予錦，直到将她逼進了一個牆角，退無可退，“錦兒，我不相信報應，我只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