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沒有懼色

“快起來，快起來！”靖安侯連忙彎下腰将蘇予錦扶了起來，雖然眼睛也有些紅，但是卻比夫人要冷靜多了，“孩子，我與你父親乃是世交，若你真有個什麽差錯，我也無顏見他！北楊是為了救你，不虧，不虧。”

一旁摟着韓北楊哭的夫人這時也反應了過來，忙順着靖安侯的話沖着蘇予錦連連點頭，看到他的家裏人不但沒有責怪自己，甚至還安慰起自己來，蘇予錦心中是又感動又恨。

她感動的是靖安侯一家是當真将自己當做了親人，恨的是謝子苓那個心狠手辣的畜生！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對自己發過誓，凡是參與到這件事情裏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跟靖安侯夫婦寒暄了一陣，又親自看着韓北楊歇下，蘇予錦才帶着梳玉回到了客房，她現在心裏很亂，不知道父親他們還有德妃怎麽樣了，離京許久，她心裏真正擔心和牽挂的，也就是這些人了。

“小姐，明日還要入宮，便早些睡吧。”梳玉一面說着，一面吹熄了房內的蠟燭，又給她放下了紗帳，才緩緩的退了出去。

這一晚上，蘇予錦睡的并不安穩，總覺着心裏頭壓着不少的事情，連眉都是微微蹙起的。

次日清晨梳玉給她梳妝的時候瞧見她眼睛下烏青的一圈，又忍不住心疼，可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好生給她梳妝好了，便随着蘇予錦進了宮。

巫蠱一案事關國祚，牽連甚廣，是以下了早朝後，今上便留下了朝中的一班重臣，又特意請來了靖安侯于金銮殿上陪審。

看着自己面前久違的皇宮大門，蘇予錦深深吸了一口氣，上了專門為自己準備的錦轎。

金銮殿的大門洞開，蘇予錦跟在劉公公身後走了進去，殿內兩旁的大臣們立刻将目光都投向了她，唯有李懷和袁崇維把頭壓的低低的，似乎有點害怕看到她似的。

不過這也難怪，當初給蘇予錦定罪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現在這事情有了轉機，翻案之後蘇予錦會不會記恨他們，讓他們的心裏都十分的沒底。

大殿上還有一道十分灼熱的目光火辣辣的盯在蘇予錦的身上，她微微擡起眼眸望過去，毫不避忌的直視着盯着自己看的謝子苓。

被她眸中的寒光吓了一跳，謝子苓趕緊垂下眼眸，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蘇予錦平靜了一下心神，撩起裙擺跪在了大殿中央，叩首行禮道：“罪女蘇氏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她自稱罪女，今上立刻皺了眉，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擺擺手道：“免禮，賜坐。”

“謝陛下。”謝了恩，蘇予錦便起身坐到了大殿的右側，與坐在自己身邊的謝圖南對視了一眼，她才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見衆人都已到齊，今上便看了站在一旁的劉公公一眼，劉公公立刻會意，手中拂塵一甩，高聲道：“帶罪女林氏入殿！”

林氏？莫非是林玉致？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蘇予錦的腦海中，金銮殿的大門便再一次被打開，林玉致手腳上都戴着鐐铐，被兩個禁軍押着跪在了大殿中央，跟在她身後被帶進來的，還有慧妃和汪芙蕖，一進來，便也都跪了下來。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脊背挺直的林玉致，蘇予錦不禁在心中冷笑，這謝子苓也真是好本事，竟然将如此重的罪名推到了一個女子的身上，怕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特殊吧？

“林氏，你勾結慧妃，以巫蠱之名，行誣陷之事，竟然企圖挑起楚顏兩國不和，你可知罪？！”丞相高雲烈陰沉着一張臉，惡狠狠的瞪着跪在殿下的林玉致，生似洪鐘。

唇邊溢出一絲冷笑，林玉致擡眸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蘇予錦，曾經美麗的雙眼中充斥着濃濃的恨意：“是又如何？我現在只恨沒能殺了那個賤人！”

“放肆！大殿之上口出狂言，你好大的膽子！”高雲烈一聽這話更是氣憤不已，一般人到了金銮殿上聽審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他在朝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小小女子竟然敢嚣張到這樣的地步！

話音一落，林玉致臉色未變，她身後的慧妃和汪芙蕖倒是都吓得白了臉，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着，尤其是慧妃，瞧她的樣子，幾乎是被吓的快要昏死過去。

“林氏，人證物證俱在，同案的秋菊已經伏誅，你可還有什麽要辨的？”一同會審的袁崇維輕咳一聲，嚴肅的看着林玉致，開了口問道。

“陛下！陛下！”不待林玉致開口，慧妃已經連滾帶爬的跪到了前面，聲淚俱下的看着今上說道，“這一切都是這個妖女蠱惑臣妾的啊！”

“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求您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了臣妾吧！”慧妃一面哭着，一面不住的在地上磕着頭。

今上的眉微微蹙起，顯然對她的這種行為極為不滿。

宮闱之中本就忌諱巫蠱一事，這慧妃為了一己私欲，竟然與林玉致沆瀣一氣，默許了她在巫蠱偶上留下了今上的生辰八字，這已經是犯了天大的忌諱，偏偏她自己還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也難怪今上看了會心生厭煩。

那劉公公是何等樣人？只需一眼便能夠明白今上的心思，于是皺着眉給在殿下候着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侍衛上來按住了不停掙紮的慧妃，順便捂住了她的嘴，讓她不能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見到今上是動了真怒，跪在後面的汪芙蕖早就吓傻了，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着，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反而是林玉致，她面上沒有一絲懼色，甚至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滿眼絕望的慧妃，開口道：“慧妃娘娘，當初不是您想借着我攀上寧王殿下，好讓他來日即位後能為您謀個前程嗎？怎麽這會子，又全都退給我了呢？”

她的尾音微微上挑，一雙眸子從慧妃身上轉到了謝圖南的身上。

殿內衆人臉色微變，卻又都不敢去看被點了名的謝圖南，倒是今上頗有深意的快速掃了他一眼。

聽林玉致說出這樣的話，蘇予錦也未免有些擔心，今上本就多疑，如果現下真懷疑到謝圖南身上那可就遭了，她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見謝圖南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那裏，也就稍稍的放了心。

被兩個侍衛困住的慧妃不停的掙紮着，被捂住的嘴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是想要為自己辯駁些什麽，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林氏，你勾結慧妃，禍亂宮闱，買通昌平侯府家奴栽贓嫁禍，意圖挑起兩國不和，這些，你可認？”高雲烈沉着聲音開口問道。

微微揚起頭看着他，林玉致輕輕一笑：“我認。只是，”她忽然話鋒一轉，眼睛也跟着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今上，“陛下不能殺我。”

“荒唐，朕為何不能？”這句話成功的激怒了今上，他冷着聲音開了口，神色極為不悅。

沒有任何一個君王可以容忍如此一個小小女子對自己的挑釁。

唇邊的笑容越發得意起來，林玉致朗聲開口道：“因為，我本是高昌國的公主！”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就連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也微微的變了臉色，眉心蹙起，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大殿之下的女子。

她說出這句話之後，蘇予錦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謝子苓的臉色，果然，他把頭壓的很低，但眼睛裏依稀還是有着得逞的樣子。

果然啊，他的如意算盤是打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