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醜顏亦可傾城

右相府中的海棠苑乃是林府主母謝玉芳的居所。

此時,謝玉芳正歪在榻上休憩,丫鬟憐兒輕輕地給她垂着腿,李嬷嬷躬身伺候在側,看着好不惬意。

“大夫人,春兒求見。”家丁的一聲通傳使得謝玉芳睜開了眼眸。

謝玉芳三十七八歲的光景,臉部肌膚保養得很好,一點皺紋都沒有,她長了一雙丹鳳眼,再配上那一展吊稍眉,完全就是苦情戲中惡婆婆的完美诠釋。

聽見家丁禀告,她懶懶地挑高了眉:“春兒?可是後院兒裏伺候那對賤母女的丫頭?”

“是的。”

謝玉芳正了身子坐在軟榻上:“讓她進來吧。”

春兒拖着傷殘的身子哭哭啼啼地走了進來。

旁邊立着的李嬷嬷在看見春兒那張腫得老高的臉時吓得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春兒近得跟前兒跪了下去:“大夫人,您可要為奴婢做主啊。”

謝玉芳傾身上前,當她看清楚春兒的臉時竟是半點同情心都沒有,她揚眉問道:“做什麽主?可是事情敗露了?本夫人不是教了你方法麽?那賤人一心為她的女兒着想,你以婚事相威脅,她肯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她是沒有告訴其他人,可是……可是游湖的林瑾瑜提前回來了。”

謝玉芳嗤之以鼻:“她不過就是個廢物,提前回來了又能怎樣?”

春兒委屈道:“她……她好可怕,搶了奴婢的碗還踢了奴婢一腳。”

謝玉芳一聽忍不住站立起身:“你說什麽?你說你臉上的傷是被林瑾瑜那個賤丫頭用腳踢的?”

用腳踢臉,林瑾瑜何時這般粗魯了?

春兒忙不疊地點頭,比劃着當時的動作,說道:“奴婢都還沒有看清楚就被她踢到了臉。”

謝玉芳回坐到軟榻上,雙手死勁地絞着手帕,心中思緒紛亂,那個死丫頭什麽時候轉性了?竟敢連她派去的人都打?反了不成?

她這是今日終于得償所願見到了豫成王,豫成王對她有好感,所以開始反擊了麽?

沉默良久,謝玉芳唇角維揚朝春兒說道:“春兒啊,這事已然敗露,你也不能再待在相府了,本夫人多給你一些銀子,你便連夜離去吧。”

“謝大夫人,謝謝大夫人!”春兒磕了頭後便起身離開了。

待她走出廳房之後,謝玉芳轉眸看向李嬷嬷,神色陰狠:“找個身手利落的,辦得幹淨點,別給本夫人再惹出什麽幺蛾子來!”

“是!”李嬷嬷應聲而退。

謝玉芳松了松氣,擡手捏了捏鼻梁,準備又歪在榻上思考着等珍兒回來問一問今日游湖的情況好有的放矢地對付那個小賤人,然,剛一歪下卻聽家丁又來禀報。

“大夫人,豫成王帶着他的左翼軍闖進府了!”

“什麽?!”這一報讓謝玉芳驚得不小,直接站立起身驚到花容失色的地步。

左翼軍?那可是南臨最骁勇善戰的鐵甲兵士,一般的情況之下,只有上陣殺敵或者有宮變時才會出動,而今豫成王竟是動用了左翼軍,看來他是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了,今兒個,豫成王不是跟珍兒游湖去了麽?怎麽會帶着左翼軍闖進相府?該不會是珍兒惹上豫成王了吧?

謝玉芳已經來不及思考,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行道:“憐兒,快,陪本夫人去迎接豫成王。”

今日相爺不在府中也只能由她這個主母出面去迎接了。

謝玉芳出了海棠苑,剛想往府門口行去,卻聽見铠甲摩擦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嚓嚓的鐵皮摩擦聲響,每發出一聲都讓她覺得心驚。

“閃開!擋路者死!”左翼軍的将士們各個叱咤沙場,看到府中有人行來便拔劍揮舞,吓得府裏的丫鬟婆子小厮們都躲進了路旁的竹林之中。

左翼軍揮開衆人兩旁開道,豫成王于芸芸将士中闊步行走而來,謝玉芳忙上前笑道:“豫成王,您這是所謂何事?”

豫成王睨了一眼謝玉芳沒有說話,只是快步朝後院兒而去,晏青緊随其後。

謝玉芳是豫成王的表姨媽,豫成王平日裏見着她挺客氣的,今兒個竟然理都不理她,可見這火氣當是燒到眉心了。

“娘……”走在豫成王身後的林瑾珍上前攙扶住了謝玉芳。

“珍兒啊,王爺這是怎麽了?”

林瑾珍聞言嘲諷一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怎麽了?娘,您今兒個就看那林瑾瑜是怎麽死的吧,小賤蹄子!”

謝玉芳聞言,眉眼一亮:“真的?可是那小賤人惹了王爺不悅?”

林瑾珍點頭道:“是的,娘,回頭我再跟您細說,我們先去後院兒看看熱鬧,您多年的氣憤郁結今兒個便可終結了。”

二人奸詐一笑後便結伴而去。

左翼軍到得後院兒便踢門而進。左翼軍乃是訓練有數的士兵,他們入了後院兒後也不管後院兒裏有些什麽人在做什麽事,只管奔跑将整個後院兒圍了個水洩不通。

圍好之後腿一收便整齊的立在原處,等候納蘭睿淅的到來。

納蘭睿淅踏着春風而來,當他行至後院門口時因着院門的陳舊和破落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後眉一揚掀袍進了院落。

入得院落之後,納蘭睿淅停在院子的中央沉聲問道:“林瑾瑜何在?”

“我在這裏。”清麗的女聲緩緩而來,似山澗的清泉叮咚作響,入人心弦。

納蘭睿淅循聲而望,卻見院子西南方角落裏一顆桃花樹下,女子婷婷而立,她優雅轉身,回眸帶笑。

姹紫嫣紅中,她亦是嬌美的一朵。

春風揚起惹來桃花紛飛,林瑾瑜在那缤紛之中朝他緩緩而來,藕色的裙擺随風飄蕩。

納蘭睿淅忍不住秉了呼吸,他的左翼軍奪門而入,鐵甲戰兵雷霆之勢,這個女子非但不怕,還這般地淡定自若,讓他有些不得不嘆服!

只是,這般平淡自若的她,不知道他是來抓她的麽?

林瑾瑜朝納蘭睿淅緩步而去,最終停留在了距離納蘭睿淅三尺遠的地方,而納蘭睿淅竟是眼睜睜的看着她慢慢靠近自己沒有任何反應。

他鷹眸微眯看着向他行來的女子,她的墨發還未幹透,卻清爽如飛絮,她的眼睛很小,但卻如清泉濯濯,唇瓣也不飽滿,卻能說出如黃莺出谷婉轉而悠揚的話音。

她樣貌平平卻氣質尤佳。

難道,這個世上當真有那所謂的醜顏亦可傾城麽?

林瑾瑜站定之後,納蘭睿淅方才從晃神中恢複過來。

一旦恢複,他便覺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實在有些可笑。他竟然會覺得這個醜顏女子傾國傾城?

當真是可笑至極!

“來人,将罪人林瑾瑜押下,即刻處斬!”

弄丢了皇祖母禦賜的玉佩,她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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