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不再聯系

到了醫院，夏林隔着病房門去看裏面麻藥勁還沒過的喬啓升：“爸，啓升哥他真的不能游泳了嗎？”

夏成國看了眼楊萍萍，而後說：“醫生說如果手術恢複的好，是有可能的。”

“那也只是有可能，不是嗎？”夏林轉過很靠在牆上，剛才的一幕幕放電影一般在腦海裏飛馳。

夏林咬牙用手捶了下牆：“走吧。”

整整一晚，夏林都睜着眼睛，只要閉上眼，他耳邊就回響着那句“他不能游泳了”的話，腦海中便會浮現出玻璃插在肩上血淋淋的模樣。

夏林恐怕真的沒辦法再跟喬啓升做朋友了。

終于熬到天亮，夏林目光呆滞的走出房間，看見爸媽做好早飯等在那裏：“早。”

“睡得好嗎？”楊萍萍問，“來吃飯吧。”

“不吃了，去趟醫院。”夏林說着就往外走。

楊萍萍起身：“我跟你去。”

“不用，你們吃吧，我就去看看，不會打架的。”夏林說完開門出去。

“走走走，跟着看看。”楊萍萍拍了下還在吃飯的夏成國。

到了醫院，夏林站在醫院樓下看了半天。

他讨厭這個地方。

丢了魂一般，夏林坐電梯上樓，到了喬啓升在的病房，透過病房門望去，喬啓升正在喝粥。

也許是感覺門口有人，他經擡頭向這邊看過來，夏林趕緊躲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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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勇氣進去，也許就像于玫芳說的那樣，就是怪他，要不是他，喬啓升可能會比現在還要優秀。

“媽，你去看看，門口是不是有人啊。”喬啓升半夜醒了就給夏林發了信息，但是他沒回。

早上于玫芳又說讓他不要跟夏林接觸，肯定是他昏迷手術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于玫芳指着他手裏的粥：“你好好吃飯。”

“有人嗎？”喬啓升問。

“沒有。”于玫芳探頭出去，走廊除了幾個拄着拐杖的老頭子，再無其他人，“你看錯了吧，我告訴，那個夏林是不可能來看你的。”

“你們昨天都說什麽了？”喬啓升問。

于玫芳：“沒說什麽，等你病情稍稍穩定一點，媽就帶你去國外。”

“啊？我不去，我還要比賽呢。”喬啓升說，而後他動了下肩膀，一陣鑽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你幹嘛，醫生叫你別亂動。”于玫芳瞪了他一眼，“好好待着，要不是那小子，你能受傷？”

喬啓升抓起手機想看看有沒有回複：“媽，這不怪他。”

于玫芳冷哼一聲：“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以後，都不能再參加比賽，不能游泳了？”

原本看着手機，還在打字，甚至挂着淡淡笑容的喬啓升忽然愣住，像被施了魔法的雕像一樣，嘴角的笑容都來不及斂去。

半晌，他吞了下口水，怔怔地擡頭，似乎是不相信，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媽，你說什麽？”

于玫芳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麽說，想要打岔糊弄過去：“沒什麽，你趕緊吃飯。”

“不是，媽你剛剛說什麽？”喬啓升右手抓住她，“你說，你說我，我不能什麽？”

他不是沒聽清，他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随後他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容，實在是難以置信：“不是，媽，是我聽錯了吧？”

于玫芳嘆了口氣：“你沒聽錯，但還不是都怪那小子，要不是……”

後面的話喬啓升沒有聽到，也聽不清。

他耳邊都是水聲，一陣一陣的水聲，腿擊打水面的聲音，劃水的聲音，眼前好像還浮現出在水裏訓練的樣子。

半晌，他猛地掀開被子，早餐全部被打翻在地，他瘋似的沖出去，結果被于玫芳攔住。

他大吼：“媽，你別攔我，讓我去找醫生，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麽可能，一定是看錯了，我就是，就被砸了一下，就……”

他的力道太大，于玫芳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人摁回去：“你就是問醫生，問護士，你問誰，事實也是如此，你接受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喬啓升搖頭，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媽，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于玫芳紅着眼睛看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到他。

“媽，你說話啊，你告訴我，是你騙我的，或者是，這是夢，是夢對不對。”喬啓升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疼。

真的疼。

心疼。

意識到這不是夢，是真實的時候，喬啓升眼中對未來充滿希冀的光忽然就暗了下去：“媽……”

于玫芳一把将他摟在懷裏：“你別這樣，都怪媽，都怪媽媽。”

喬啓升任由她抱着自己，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下去，口中呢喃：“我不能游泳了，不能比賽了，我還沒在奧運會上拿過個人金牌，我還想讓你們去看呢，我還說，說，這次拿了金牌就……”

門外的夏林看着這一切，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關節都已經發白。

他知道喬啓升對這次奧運會有多麽在乎。

他沒日沒夜的研究國際名将的游泳視頻，花費比別人還要多的時間去訓練，還要兼顧學業。

每天睡得比雞晚醒的比雞早，全身心的準備，就為了這一次。

可突然間就告訴他，不能比了。

再也不能比了。

這輩子都沒辦法再一次站在那個舞臺上。

永遠不能在奧運會上拿到個人項的金牌了。

甚至職業生涯從此終止，畫上一個不完整的句號，再也不會向前了。

都怪他。

都怪夏林。

夏林看不下去了，他心疼。

一口氣跑出住院部，夏林撐着雙腿彎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空氣，那種感覺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不可能回到從前的樣子了，夏林沒辦法原諒自己。

夏林摸出手機，看到喬啓升發過來，他還沒回的信息：[夏林，我醒啦，你怎麽樣？還好嗎？沒傷到吧？]

都這時候了，他想的還是自己。

夏林有什麽能回報給他的？

沒有。

他手指在屏幕上飛舞。

打出一段字，又删掉，删掉了再打，如此往複了好多次，就連醫院門口的早餐攤都已經撤了。

他把所有的道歉，悔恨，懊惱，後悔，感謝……全都删掉。

只留下一句：[喬啓升，我們不要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