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拍攝◎

飾演年輕時候的周老師的梅陽, 還有些微微的違和，等到她飾演年老時候的時候, 就非常的自然, 動作神态，就和周花兒差不多，顯然是有認真的觀察過電視上出現的周花兒的。

接在梅陽之後進來的人是徐冬冬，看到人的那一刻, 錢寶兒就否定了她, 哪怕她的演技很好, 半退休的徐東東顯然過得很幸福, 這體現在她的眉眼之間, 體現在她的一舉一動。

錢寶兒想起了自己上輩子曾經看到過的一個說法，有些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富婆, 雍容華貴，神态之中體現出來的是寬容大度, 這是他過得好, 過得富足的最佳體現。

徐冬冬顯然保養得很好, 皮膚白裏透紅, 粉你透白，伸出來的手上帶着一個玉镯, 襯得手更白更你了。

“郭導，錢導，我是演員徐東東，來試鏡的是鄉村教師周老師一角，郭導, 許久未見你了, 你近來身體可好？”

錢寶兒清楚的聽到旁邊的郭銳輕輕的嘆了口氣, 面上卻是笑着回徐東東的打招呼：“你來啦！今天是錢導的主場，你準備試鏡吧！”

說完之後看向錢寶兒，錢寶兒會意的點頭：“徐老師，想請你試試周老師挑水的片段。”

錢芳會意的将角落的扁擔遞給徐冬冬，徐冬冬也非常爽快的接過扁擔就挑了走起來，一步一頓，偶爾擡頭擦擦汗，多走幾步之後喘起了氣，然後将扁擔放地上，自己則是在将角落的紙箱子拿來當做石頭坐了下來。

錢寶兒點頭，影後不愧是不愧是影後，基本功夫還在，錢寶兒之前導演的電影接觸到的演技最好的女演員就是在《奪香》裏面的女三，将一個快要失去孩子的母親演得聲入人心，但是和梅陽還有徐冬冬比起來，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我的表演完畢了。”

錢寶兒也不搞什麽回去等消息的一套，直接就宣布結果：“徐老師演得很好，要不是我非常清楚的知道這是在試鏡的現場，都以為徐老師是山裏姑娘呢？但是非常抱歉咱們這電影需要的是一個非常瘦弱的女老師，因為時間太緊過兩天就要去正式開始拍攝，來不及等徐老師減肥了。”

徐冬冬雖然遺憾，但也表示理解，圈內人都知道這電影是在國慶節要上映的，現在都四月了，時間上的确來不及等自己減肥。

“徐冬冬是我遇到的非常有天分的女演員，靈氣十足，當時她還是個新人，我的電影是她出演的第1部 ，第1部電影就獲得了最佳新人獎最佳女主角。”

郭銳是對徐冬冬報有期待的，但是在看到她手上的玉镯的時候，郭銳就知道，她沒有希望了，錢寶兒不會選她的。

“許老師的演技很好，導演遇到一個天賦型的演員，實在難得。”

郭銳笑着感嘆：“她當時一點就透，一說就能表演出比導演想的還要更好的表演，每次都能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那些年我們都在感嘆，在真正的天賦面前，努力不值一提。”

郭銳說完之後，下一個演員進來了，看到來人的那一刻，錢寶兒忍不住想說一句，雖然沒有天賦的人，要追上有天賦的人很難，但是只要一直努力，也不是沒有希望。

林思思進來的那一刻，錢寶兒仿佛看到了周花兒老師，不同于別人穿的是私服，林思思直接找了一件20多年前流行的衣服，花布衣，藍色的布褲子，千層底布鞋，頭上紮着兩個辮子，梳着同花齊劉海，脆生生的一笑，仿佛是那個年輕的周花兒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郭導好，錢導好，我叫林思思，來面試女主周花兒。”

錢寶兒笑道：“你可以試試挑一下扁擔嗎？”

不等錢芳走過去，林思思幾大步走到角落，将扁擔的繩子在扁擔上繞，使得桶和繩子繞到合适的高度，然後往肩上一攬，接着往前面走了起來，明明是空桶，卻将挑着一擔重重的水利用慣慣性左右的晃悠往前走的樣子體現了出來。

錢寶兒眼睛一亮，顯然林思思私底下好好的下過功夫，最起碼找了一個專門會挑水的人來學過。

“林老師，能演一下學生們都來給你過80大壽的時候嗎？”

林思思坐在了椅子上，錢寶兒不帶任何感情的念出學生的臺詞：“周老師，學生來看您了，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我的老婆，這是我的女兒，今年9歲了。”

林思思眯着眼睛，身子微微的向前傾，努力的想要辨認這陌生的學生：“你是不是趙三強，小時候最喜歡欺負姐姐的。”

錢寶兒毫無羞愧之心，依然非常冷靜的念道：“周老師是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和姐姐關系可好了。”

“好什麽好？我記得你們家當時都欺負姐姐，書也不讓她讀，還讓她嫁人。”林思思嘟囔道，口齒顯得有些不清晰，仿佛含了口水，将一個年紀大身體不受控制的老人演了出來。

錢寶兒停了下來，“好，林老師幫忙回去等消息，結果今天就會出來。”

林思思站起身來，謝過兩人之後走了出去。

郭銳嘆了口氣：“還要接着試嗎？”

錢寶兒想了想：“接着試，多看看。”

自古一直有句老話，叫來都來了，盡管錢寶兒心裏非常屬意林思思，但是其她的人來都來了，自然也要給別人一個機會。

之後的幾個演員都不差，但或許錢寶兒心裏已經有了想法，對比之下還是給了林思思比較高的評分。

“女主就定林思思，姐，你幫忙把這結果通知出去，并且給其她的老師道個歉，說明一下希望下次能合作。”

對于錢寶兒下的這個決定，郭銳并不意外，相較于其她人，林思思的态度更加的誠懇，更加的認真。

錢寶兒則是有一個小私心沒有說出來，做為一個導演，錢寶兒想要的是自己對電影有着掌控權，其她人合理的建議她會采納，但是要想做她的主，根本不可能。

這些個老演員成名已久，聲名在外，資歷又深，所以在試鏡的時候，想要聽取的是郭銳的意見，對自己這個導演，不太看得上，演戲的時候帶着隐隐約約的自傲感。

錢寶兒沒有時間慢慢的和人磨合，征服她們，相較起來，林思思演技非常夠用，态度又很認真，願意對自己這個導演付出信任，自己也對林思思努力和認真的态度非常看重，這一波叫做雙向奔赴，是最完美的演員和導演的搭配。

女主定下，其她的也都非常快，錢寶兒這一組反而成了速度最快的一組，最早的一組，做好其她各方面的準備工作之後，錢寶兒帶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西南的一個小鎮走去。

這裏是周花兒老師的家鄉，在這個小鎮的尖山村裏面，就是周老師堅守了40年的地方，尖山村，顧名思義這個村子在山尖尖上，這是一個喀斯特地貌所在地，到處都是石頭，樹林稀稀落落的，土地也很少，平坦的土地就更少了，到處都是山地。

到達這地方之後，錢寶兒将事情交給了于若梅，就帶着林思思去拜訪了周花兒，沒有比周花兒本人更知道她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

“我這輩子值了，去過京市，見過世面，上個報紙，上個電視，如今還能拍帶成電影，值了。”

周花兒老師身上并沒有憂國憂民的氣質，反而是一個樂觀豁達的小老太太，見錢寶兒和林思思來看她，她趕緊招呼家裏外孫女給兩人倒水，然後笑着和兩人交談。

“她們幫我們這建了一個新的學校，有圖書館，有微機室，還有音樂教室，還有一個美術館，說是讓我回去當校長，我呀，不想當這校長了，就當個普普通通的老師就好，學校好的很，你們拍電影一定要把學校拍進去呀！”

錢寶兒點頭：“要拍的，不僅要拍新的學校，也要拍老的學校，這不，想來請你指點指點我們。”

周老師搖頭：“老的那地方都已經拆了，只剩下兩間爛房子在那，不得行了。”

錢寶兒笑着解釋：“你當年守在這那麽辛苦，我們光拍現在的新樓，那對你太不公平。”

“公平的，公平的，國家和政府沒有讓我白白守，縣裏也好，市裏也好，省裏也好中央也好，都給了我表彰，你看我家這屋子裏面挂的滿滿當當都是我的獎狀和錦旗，還有證書，還有獎杯，我的編制也補上了，老來日子不愁。”

“而且，我教了那麽多學生，結婚生子的都好好養家，也不和她們爹媽一樣打罵孩子，都重視教育，撫養孩子讀書，好多女學生，都是過了22歲才結的婚，這就夠了。”

說到這裏，周花兒得意的說道：“那些有出息的考出去讀了大學，現在有當公務員的，當醫生的，當警察的，還有在城裏面做生意開花店的，還有一個很有出息，做了外交官，駐紮在外國，之前還讓她媳婦來看我。”

錢寶兒心裏震撼，為周老師的樂觀，為她的善良和闊達。

錢寶兒仔細的看了她的事跡的，她的一生都是為了學生付出，她沒有編制，只能說是代課老師，地方太窮，各種財政撥款都沒有辦法有，都是她想辦法去要來，去尋求捐款，為了讓女學生讀書，她提着棍子和家長打架，一個弱女子，在這民風剽悍，村民們大多是愚昧的，麻木的山村裏面，堅持了40年。

“周老師，你給我好好的說說你這些學生，我改一改劇本，我看看哈，給你的學生裏面添一個外交官，我之前倒是漏了這個職業。”

周花兒點頭：“多得很，多得很，她們都有出息，你拍這些有出息的，可不能漏了沒出息的，她們也是我學生。”

錢寶兒和林思思連忙答應，兩人認認真真的在周老師家待了幾天，等劇組搭建完畢。

電影的第一場戲，錢寶兒選擇了周花兒上任的第一天，林思思太白，化妝師除了給她微微的塗黑一點，其她的什麽都沒動。

坐在錢寶兒身邊當參謀的周老師小聲的說道：“這姑娘真俊，我年輕的時候可沒長得這麽好看。”

讓周老師進入劇組，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行為，整個劇組都在勸，作為人物原型，有時候她想要的和導演想要的不一定一樣，畢竟她不是電影相關行業的，對電影也不太了解，拍攝的過程當中如果幹涉過多，外行指導內行，可能會導致這個電影四不像。

錢寶兒是通過好幾天的觀察和交談，和林思思這個女主溝通了之後，才請周老師偶爾的來劇組看看，來指點一二，周老師對于電影怎麽拍，并不多話，只是偶爾看看道具的擺放和看一些物件符不符合時代。

錢寶兒也小小聲的說道：“我早就聽張大媽她們說了，你年輕的時候可俊了。”

周花兒有些得意：“那是，你不看別的，看我這女兒，看我這外甥女，她們都長得像我年輕的時候。”

“我有一個想法，你看合适不合适。”在旁邊糾結了大半天，周花兒還是猶豫的說了出來。

錢寶兒說道：“您說，”

“給這演我的人，拿紅紙塗點口紅，太素了，我還記得呀！我當時上班的第1天，可好好的打扮了一下。”

周花兒嘴角帶笑的回憶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她一腔熱血的想要教書育人，做一個辛勤的園丁，這些年，她踐行了自己一開始許下的諾言，在這山裏，幾十年。

錢寶兒恍然大悟，是自己太片面了，讓林思思素顏不算，還故意的給她往醜折騰。

想了想，果斷的讓化妝師給林思思改妝，“微微的精神一些，健康一些，但是可不能太美，要壓一壓。”

聽了錢寶兒的說法，周老師不樂意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們那時候就是又瘦又幹的，黑不溜秋的小丫頭呀！我們也愛美呢？會拿指甲花染指甲，拿炭棍畫眉毛，杜鵑花的花蕊拿來當耳環帶，我看着這俊俏的小丫頭，被你們鼓搗着鼓搗着，弄得醜兮兮的，這這臉塗黑不算，還把牙齒也塗黃，這不好看。”

錢寶兒笑着哄到：“現在看到她醜兮兮的，在鏡頭裏面就不醜了，鏡頭裏面就好看了。”

周老師勉強點頭同意，“你們要給小丫頭拍好看點，不能把她拍太醜。”

錢寶兒懂她沒說完的話：她這演的是我，給她拍好看點，就證明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好看的。

錢寶兒連聲答應，周老師癟癟嘴，接着看了看，當老師多年的她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錢寶兒的敷衍，嘴上答應的好好的要把人弄好看，實際上還是把人弄得黑亮黑亮的。

聽說有人來拍電影，拍攝的還是周老師的事情，周圍十裏八鄉的人都來看，盡管劇組被錢寶兒封鎖了，她們什麽也看不見，大家還是樂此不疲的來，想方設法的看。

錢寶兒能封鎖教室辦公室或者家裏面這些室內的片段，像這種拍攝走路去找學生的，走路去砍柴，走路送學生的這些鏡頭封鎖不了。

當林思思走出劇組，大家看到了都議論紛紛：“哎呦，這小丫頭看起來，實在太像周老師當年了，尤其是這小動作，走路昂首挺胸，就像大公雞一樣。”

“像，像得很，這提着棍子的樣子就是當年和三強他爹打架的時候？”

說這些話的人，都是老一輩的，年紀比較大了，顯然都是周老師當年的學生家長。

她們朝着隔壁的一個中老年男子笑道：“趙柱子，這是不是周老師為了你家二鳳嫁人的時候，去你家找你打架的時候，要不是周老師二鳳哪裏有機會讀書，現在哪裏能當老師？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提東西來看你。”

趙柱子有些羞愧，又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家二鳳讀書有出息，所以周老師看重。”

“你家二鳳除開逢年過節，平時都不來看你們了，每次來也都是去周老師家。”

“對啊！人家二鳳現在嫁給當官的人了，你們可當時可打算讓她去當後媽的？”

周老師溜達到一群人中間：“你們小點聲，這些事情是什麽得意的事情不，重男輕女，強迫未成年的女兒嫁人，還在這大聲的說，丢臉丢死了。”

看着周老師來了，又想着下面還有一個小周老師提着棍子去砸門，趙柱子灰溜溜的往家裏走了，對于她的離開，周老師看也沒看：“人家來咱們這拍電影，咱們要好好招待，這文人的筆杆子，能誇人也能罵人，你們要是不好好招待，到時候拍電影的時候就把你們拍進去，全部都是被我打的人。”

大家都點頭，周老師接着說道：“我要去看着去，可不能把小丫頭鼓搗更醜了，這頂着我的名字的，到時候大家都知道那是我的，這小錢導演壞得狠，之前哄我哄得開心，結果到現在我說得有道理的，她就聽，她不想聽的就忽悠我，還說是為了電影藝術，我能不懂藝術，我也是看過電影的人。”

因為是單元篇幅，考慮到時長，錢寶兒拍攝的時候，只拍了周老師這一生之中的幾個重要的點。

初到學校，認真教學；

下雨送學生回家，為救學生，跌落河底摔成重傷；

給很多的學生做飯吃，學校變成留守兒童之家；

學生失學，她一家家的去找，為了挽救被父母逼嫁的學生，她直接軟硬兼施，提着棍子和家長打架；

還有就是去教育局要撥款，建設學校的這幾個關鍵的事情。

拍完這些之後，要拍攝的就是年老過80大壽的時候了，因為所有過去的一切，都是這壽宴上面的學生回憶的，在這壽宴上，每一個學生都有自己故事，大家都被周老師改變了命運，其中的關鍵的幾個更是被周老師救了命，改了運，成功的讀出書來，有了大出息。

所以這壽宴至關重要，出場的人多，不少都有特寫，有臺詞，還要借他們的口說起過去的事，宴席的熱鬧也要體現出來。

錢寶兒沒有選擇在酒店或者豪華的場所拍攝，而是選擇在新建成的學校的操場上面擺宴席。

酒席是是村裏傳統的酒席，在得知錢寶兒要拍攝給周老師過八十大壽的場景之後，大家都紛紛的出動，要來劇組幫忙，做八大碗四大碟的流水席。

桌椅板凳是一家一戶的湊出來的，鍋碗瓢盆是整個村子裏面公用的，只有有紅白喜事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見狀，錢寶兒幹脆的讓錢芳撥出充足的資金，按照她們這邊的最高的規格來準備食材，讓這周圍想要來給周老師祝壽的人都能來參加，這壽宴既是電影裏面周老師的80大壽，也是為了給現實中的周花兒老師提前過生日。

胡老師感嘆道：“這真的是一個天才的想法，我都沒想到這一場電影你會這樣拍，我這司儀忽然有些壓力了。”

錢寶兒笑着說道：“這些人都記得周老師的辛苦，感謝周老師的付出，所以她們都自願的來準備這酒席，給周老師祝壽，你看廚房裏面的做菜的大廚，端盤子的小夥子，旁邊準備切菜的姐姐們，都是周老師的學生，她在這地方教出幾代人。”

胡老師：“桃李滿天下，周老師是一個非常偉大的老師。”

錢寶兒得意的說道：“這麽好的周老師，要是她的事跡被弄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我怎麽對得起她，所以我最不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哪怕得罪了很多人。”

胡老師笑着鼓勵：“周老師是一個了不起的老師，你将來也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導演。”

錢寶兒點頭：“那是當然，你好好的背詞吧！這山村裏面的司儀可不好做。”

“好，我去找一個本地的司儀話事人學一學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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