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忘歸不歸（捉蟲）

四院。是星衛們在夜瑾城的落腳地。

地方較偏僻，周圍住戶大多是些平民。

偶有些孩童成群結隊的玩耍，便是東家做了一碗湯也會分一些給各家的孩子。

小家小戶，總是要比那些子的大戶人家，多了更多的淳樸，和彼此之間單純地互動。

在這一排排的平民屋子裏，四院，也只是其中很不打眼的一戶。

要說這四院有什麽不同，那唯一不同的，便是，它常年累月的不見一個人影走動。久不開門，也沒有人來人去，沒有孩童嬉戲，更沒有聽到過人聲鼎沸。

久而久之，便給那些家長裏短的婦人們，幾分神秘的猜測。

今天，還是早晨，各家的婦人們剛剛買了菜回來。平時這時候，便都開始準備着，等那些歸家的男人們回來了。

而今天，各家的婦人們都聚在了巷子東頭，一個個小聲的交頭接耳着，不時，還拿手捂着唇角，小聲的說着什麽。

李佐一行人，乘着兩輛略微普通的馬車，低調的駛進巷子裏面。

車輪吱吱呀呀，在年久失修的小道上發出一片聲音。

等車停在四院門口的時候，周圍已經或三或五的站了幾群人。

蘇小五第一個掀開車簾子跳了出來。

藍色錦袍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擺。小小美少年甩一甩頭發，眼睛朝四周圍掃了一眼。

那邊廂，蘇三也跟着跳了下來，甫一落地，便轉身朝着正準備下車的李佐伸出手。

修白指尖在早晨微弱的光下，格外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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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佐抽出袖裏的扇子，在手掌心上輕輕拍着，只淡笑，不語。

忽略那一只指節有力的手，自己跳了下來。

她只是暫時內力被鎖，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人家。

蘇三也不感覺不好意思，彎着狹長的眼睛笑了。

倒是那李寶兒，瞅着那只白衣袖下的手，狠狠宛了幾眼。

普通婦人們平日裏哪見過這般的俊秀男子。

當蘇三甫一跳出馬車的時候，便是引來了聲聲低呼。

白衣墨發，不束不紮，既不散漫，也不淩亂。那擡起頭仰望的時候，嘴角上揚的弧度。叫婦人們，心是跳了又跳。

等到李佐一襲同色白衣跟着跳下的時候，剪裁不規則的衣衫極是飄逸，再加上李佐身形比一般的男子瘦削，再加上蘇三溫溫柔微微笑的樣子。

各家的婦人們，都心下開始了然。

“吱呀---”

年久失修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甫一落入眼裏的，是那只素白的手，襯着因擡起手臂而微微滑下的青衣，格外的……蔥白……玉嫩。

這一刻，李佐突然就想到了紅樓裏最最當紅的婉約丫頭。

“公子。”

恍神間，星四已然走上前來，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臉上再無其他的表情。

蘇三看着他，點點頭，拉着李佐走了進去。

那些圍觀的婦人們，第一次看到四院的主人，黑色的長發随意的披在青色的衣衫上，白皙的肌膚在早晨微光裏顯得脆弱而透明，嵌着的一雙琥珀眸子裏，像是有終年不散的大霧，卻又吸引着人的心，一步一步，走向無底深淵。

四院，從外面看極是普通，但裏面房屋的占地面積，倒是要比一般的人家大一點。除卻面對着大門的客廳，左右兩邊盡是客房。

不過卻都被鎖的極是嚴實。

李佐挑了挑眉。

進主屋後，蘇三拉着李佐圍着桌子坐了下來，蘇小五也一掀衣袍，抓起桌上的茶壺晃了晃，沒水。便一甩手，遞給了李寶兒。

李寶兒望天，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水壺走出去，尋到四院裏的小廚房，一把柴火一把淚的燒了起來。

“星四，快給李佐把脈看看，是什麽毒。”

蘇小五迫不及待的隔着桌子拉過李佐的手，觸手溫潤而濕暖。

李佐笑眯眯的看着蘇小五，抽了抽被握的極緊的手，酒窩又深陷了幾分。

蘇三伸出手覆上蘇小五的爪子，使勁的掰開。

“大哥---？”軟軟的感覺不見，蘇小五感覺很失落。

“咳……星四。”

星四點一點頭，坐在了李佐旁邊。

“二公子？”等了一會兒，竟是不見李佐配合。

“唔。”李佐後知後覺。

把脈，能把出男女嗎？能把出……特殊日子咩？

李佐看着星四眨了眨眼，道：“先給小五看吧。”

星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邊廂，蘇小五便使勁的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今兒早上已經包紮過了。”他那是刀傷，不嚴重，随便上點藥，就好了。

李佐看向星四，琥珀色的眸子裏清水一般的平靜。

她忽而眨眨眼睛，笑眯眯的湊到星四的耳朵邊上。

“你為什麽不回忘歸？”

甫一湊近，星四便聞到一陣極好聞的初雪味道，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濕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朵上，帶來一股暧昧的顫栗。

他修長的指節微微用力，指甲嵌進在肉裏。

曾幾何時，有這樣一個少女，一身紅色勁裝，駕一匹銀鈴寶馬，笑着向他駛來。

他們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還有偶爾被風吹落的黃色小花。她枕在青衣手臂上，轉頭說着江湖上誰跟誰又怎麽樣。他淡淡笑着，琥珀色眸子，都眯成了一條線。

她拉他走過塞北大漠，看過雲煙長河，爬過青山幾座。她在他施手救助的時候扮作藥童，在他滿臉汗水的時候溫柔擡袖。

她說，若有一人愛我至深，定不負此生。

他笑說，好，不負此身。

那，然後呢？

直到李佐的聲音極清晰地傳到耳朵裏面，星四才恍恍惚醒過來。

原來，那地方，現在叫做了，“忘歸”。

“二公子。”星四擡起頭，淡淡的看着她。

醫者本就五感敏銳，他聞到從她身上一陣陣透出的血腥味道，而面前男子，竟是笑的渾然不自知。

“咳、”李佐不自然的咳嗽着，星四剛剛失神的眸子，可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真是，歪打也能正着。

李佐又想起，走出客棧時，飄進耳朵裏面的“一個是素手神醫，一個是江湖俠女……”

蘇三好奇地盯着李佐，她剛剛湊到星四耳朵邊上說話的樣子，叫他感覺……很不好。

他又想起，月戈湖上，李佐第一次跟他說起宮中王爺事情的時候，那時候，那咬耳朵的感覺，那濕乎乎的熱氣，叫他想着想着，心下便是一陣燥熱。

他曲起手指，骨節敲打着桌子，意為，不耐煩。

“哈，李佐，你不是怕瞧大夫吧。”

李佐心裏也很急，有蘇三和蘇小五在這裏，萬一星四診出了什麽，叫他們知道，那，可就不妙了。

該死的李寶兒，關鍵時刻，跑哪裏去了。

李寶兒被火嗆的眼淚直流的打了個噴嚏。

“星四，你跟我去裏屋一趟。”想了想，李佐還是直接的說了出來。

朝中官宦子女的身份，通通都會被朝廷記錄在冊。

李佐的身份上，明晃晃的寫着，男。

蘇三一愣，連那蘇小五都是滿臉的錯愕。

星四擡頭看着蘇三，得到蘇三的允許之後，便起身往裏屋走去。

蘇三雖是心下焦急李佐，但到底，更想聽李佐自己的主意。

他要麽不愛，要愛，便如此包容。

愛就愛了，他也認了。男人就男人，他不掙紮了。

李佐先跑到客廳裏面的一座小屋子，等确定了外面的蘇三他們聽不到這裏的聲音，才笑眯眯的關上門，甩一甩長衣白跑，坐在了星四對面。

“二公子，可以開始了嗎？”

李佐笑眯眯的伸出手，總歸逃不過。

嫩白的小手伸到星四的面前，他微微一愣。

這是，男子的手？

很快，他便有了答案。

星四擡起手指，輕輕搭在李佐的手腕上。

手腕肌膚細嫩輕薄，星四可以透過透明的肌膚，看到幾根細青的血管。

琥珀色的眸子，随着時間的拉長而微微睜大，瞬間，便又恢複了平靜。

每一個人，都有身不得以的理由。

他曾經，把那些，統統稱之為借口的理由。

“如何？”李佐笑眯眯的平着聲音問道。內心裏卻是翻江倒海。

“二公子的毒，并算不得毒，待星四開副藥，吃了便好。”

李佐點點頭，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星四。

“二公子昨日裏心情大起大落，身體自也跟着受了點影響，待會兒，我會一起配了藥，讓人煎好。”

李佐聽星四這般說道，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早知道這樣子，剛剛在外面診就好了，還何苦走這一遭？！

果然，剛一出去。

“李佐，李佐，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蘇小五先于蘇三一步，蹦了上前，雙手掐住李佐的肩膀，使勁的晃着。

蘇三追上來，惡狠狠的将蘇小五的爪子扒開，附帶瞪他一眼，伸手自然的摟過李佐的肩膀。

李寶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蘇三一臉占有性的摟着他家的小主子，他急的跳腳。手上拎着的熱水壺，也灑出些滾燙的水，落在他手上。

“嗷---！！”李寶兒将水壺甩在桌子上，發出很大的聲音，總算是驚醒了尤自看着李佐的蘇三。

“公子……”李寶兒哭喪着臉走過去，“公---”聲音頓住。

蘇三的眼神，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