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人是物非

黃昏,天悶悶的有點熱。大團大團的雲朵,惹得天空看上去都低了幾分。

李佐不時的用手扒拉着衣領,看了看天,心裏有點急。仿佛下一刻,盛夏的狂熱雨潮,就會洶湧而至。

剛經過一場刺殺,李佐一行人都有點累。一路走來,除了蘇小五不時的纏着李寶兒講些剛剛的招術之外,李佐和蘇三都很有默契的悶頭駕着馬。

一個,是實在沒有力氣了。經過了昨晚上的美妙浮華,和下午的慘烈厮殺。

另一個,則是一直在想着,無影那未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麽。

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當下,又拉了拉缰繩,惹得座下的馬兒,不安的叫了一聲。

“怎麽回事?”李佐看着突然停下馬的蘇三,驅馬上前,看着緊閉的城門。

“怎麽回事?!還不速速打開城門!”星二十二仰着頭喊了一聲。

有守城的将士,從城牆上探身而望。

“來着何人?”

“雪狼國三皇子。”星二十二得到蘇三的示意,朝上吼了一句。

那人聽了,瞬間不見了蹤影。

不一會兒,城門便被打開。厚重的金屬聲音,打在蘇三的心上,有種鈍鈍的慌。

蘇三坐在馬上,白衣在熱冽的風裏吹起。

“怎麽回事?還不到宵禁時間,為何要關城門?”

“殿下,您可回來了,前一陣子,皇帝遇刺,都城裏頭人人戒嚴。”那将士低着頭,還有話沒有敢說出來。

“父皇怎麽樣了?”

“聽宮中消息,至今還昏迷不醒。”

蘇三心下一個咯噔,那人,終于忍不住了。

“駕!”蘇三一拍馬背,馬兒吃痛。

李佐也緊随其後。

他們此去夜瑾城不過半月時間,雖是遭到幾次暗殺,但關于京城的事情,并沒有收到任何星七的任何消息。

星七和十八,要麽被關了,要麽……

當下,星二十二也狠狠的一拍馬背。

“籲----”一馬當先的蘇三忽而停下,拉着馬缰繩原地轉了幾圈。

幾十個身着禦林軍服飾的侍衛,舉着長矛,将他們團團圍住。

“放肆!”星二十二拔劍冷聲道,“三皇子在此!”

“三殿下,您妄圖謀不軌,弑君登位,幸得大殿下回來的早,拼命挽回殘局。我等雪狼子民寒心寒意之下,也不得不對三殿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了。”一上來,冷沙就寒着聲音說出這一段大義凜然的話。

蘇三坐在馬上,倨傲的眼神盯着痞子樣的冷沙,直到他感到全身發毛好一會兒後,才冷着聲音說道:“讓開。”

再不見平日裏的溫和,從內而外的冷漠與倨傲,王者風範的高貴不可及,一下子展露無遺。

連旁邊的李佐,都被這樣的蘇三吓了一跳。

那冷沙還想要說什麽,蘇三忍了忍揚鞭揮去的沖動。不過易王的狗腿。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最後,蘇三還是拿出了先王禦賜的金牌,見此牌,如帝君親臨,萬民跪迎。

冷沙是還想要說什麽的,即使看到蘇三手上的金牌,他也能把這茬硬生生給忽悠過去。

他張了張嘴,剛想開口,一陣風聲帶着呼嘯的疼痛而來。

“啊----”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裏夾雜着淡淡的血。

擡頭看過去,就看見李佐笑眯眯的看着他,還一邊晃着手裏的鞭子。黑色的眸子裏盈滿笑意,連酒窩都是一陷一陷的。

李家二公子,他認得。

他又看了看蘇三凝着眸子面無表情的樣子,帶着一衆侍衛,躬身于地,喊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蘇三一拍馬背,狠狠的往宮門裏駛去。即使進了宮門,也沒有下馬而行。

李佐自然跟上。

兩個白衣少年,一白一黑坐騎,在夏日的風聲裏,在熱悶的空氣裏。這一場并肩而行,叫以後每每憶起,都無比的感慨和感動。

無風花雪月,無踏歌采舞,無歌不盡的大國繁華,也無唱不完的雪狼離騷。

有的,只是一大片的未知和蒼茫,有的,僅僅是身邊,并肩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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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

裏裏外外被很多的侍衛圍着,一層一層的人,使得這夏日的天,又悶熱了幾分。

蘇三并李佐一直到崇德殿外,才下馬。

“讓開。”蘇三盯着面前交叉着長矛擋着他的去路的侍衛。

“三殿下,大殿下有令……”

“放肆!”蘇小五走過去,一腳狠狠踹了上去。

那天生神力,叫那侍衛在地上哀嚎了好一陣子。

“一個屬地王爺未經召喚突然進入都城,你們知情不報,還助纣為虐,意圖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冷意聽了,心下一寒。

他與冷沙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次,在他的說服下,才勉強站在了大殿下這邊。

冷沙只說,皇帝遭人行刺,剛好三殿下五殿下都不在,且他最近又與李将軍家的公子走的極近。這中間的貓膩,明眼人一瞧便知。

他當時還有點不相信。

冷沙繼續說:“不信你看,等大殿下着手處理三殿下的爪牙時,三殿下,一定會龜縮着不出現。”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這大局未定,我們做奴才的也不好随便的站隊,我只是把你當弟弟,才跟你說這些話,你好自為之吧。”

幾日之後,星七被打入天牢,而他的妻子,在逃跑過程中被抓到,就地處決。聽說死的時候,肚子裏都有了兩個月大的娃娃。

而三殿下,真的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南城的粥點,又一次出現了大批的中毒事件,都城百姓對三殿下的信任一降再降,這時候,是大殿下,是他們早就忘在了都城之外的大殿下,冒着不經召喚擅自進城的風險,主持大局,安撫人心。

并對天下宣稱,會還大家一個公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趁着冷意走神的時候,蘇三越過他,徑直往殿內走去。

那蘇辰易好大的狼子野心。一面十面埋伏一環接一環的暗殺行刺,叫他無暇他顧,一面只手遮天雷霆手段,制住了百姓的悠悠之口一齊向他噴沫。

“王公公。”甫一進入內殿,蘇三就看到老皇帝的心腹王公公,正抱着托盤走出來。托盤裏面,是一碗滿滿的已然涼了的藥。

“父皇沒有喝藥?”

王公公低着頭參拜着蘇三。滿頭的發,比蘇三剛離開的時候,白了好幾分。

雖然外界現在對三殿下的評價褒貶不一。可他是看着殿下長大的。無論如何,斷不會相信易王搞鬼的那些事兒。

嗫嚅了下嘴唇,王泉想說些什麽。

“呵呵,三弟。”輕笑的聲音在殿內想起,蘇三轉過頭去。

“幾日不見,三弟似是忘了宮裏的規矩,竟是将馬匹騎到崇德殿門口。若是驚擾了聖駕,該當何罪?”一身常服的易王,嘴角噙笑,不似指責也不似批判的說着。

“大哥不好生在封地呆着,未經允許就私入都城,可知,該當何罪?”

“呵----要不是為兄近來看着這江山,恐怕,就要變天了呢。”蘇辰易甩一甩錦衣長袖,端起宮女遞上的金盞茶杯,緩緩抿着。

好個大逆不道的話,蘇三捏了捏拳頭。

“三弟。”蘇辰易抱着茶杯,陰霾的看着蘇三,“如今你若不給這天下百姓一個交代,恐怕,做大哥的,也保不了你。”

“我要見父皇。”說着,便自顧自往裏面走着。

“給我攔着。”

宮裏人馬早就換成了自己人。那風大宰相和李大将軍,都抱病在家,他也派了人去盯着。

“大哥這是何意?”蘇三看着面前的幾個太監,竟有那大膽的一個,在老皇帝的房門上落了鎖。

“為了全方面的保護父皇,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天下百姓一定會諒解本王的良苦用心。可是,三弟,作為刺客嫌疑人的你,甫一回來,就忍不住的跑到父皇這裏,連宮裏規矩都忘了,又是何意?”

蘇辰易聲音裏面滿是陰霾暗沉,和勢在必得的小人得意。

蘇三轉身看着他,定定的不說話。

“大哥,三哥全面接手宮中事物,且此去夜瑾城,有這麽多人陪伴,三哥有不在場證明。”蘇小五急急說道。

“呵呵,五弟,你還小,過于單純,難道不知道有種刺殺,叫做借刀殺人嗎?”

笑話,他當然知道蘇三有不在場證明,可,那又怎麽樣。

蘇辰易眼睛一轉,看向旁邊一直笑眯眯的李佐,挑了挑眉。

“來人哪,送李二公子回去。”

聲落,便有兩個帶刀侍衛走上來。

“二弟。”蘇三突然跨了一步走到李佐面前。

“嗯?”李佐朝他眨了眨眼睛。

蘇三一急,直接伸手拉了她的手:“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賭坊嗎?你一直喊大的那次,結果卻贏了很多銀子。”說道贏的時候,蘇三便暗暗掐了她一下。

“诶?”賭坊那次,她是喊着大贏了不少,可那是蘇小五的功勞,跟他什麽關系。

“當時,你還叫我鑽到桌子底下的呢。忘了?”

李佐懵了一下,那是……他……嗎?

蘇辰易聽到這裏,不屑的笑了。

“別拖着了,三弟,你也回你的殿,好生休息吧。”他的廣陽殿,全是他的人,諒他,能翻出什麽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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