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風起(2)

謝瑾也看見了沈荨,唇角微不可見地抿了抿,起身照着這邊行了一禮,“沈将軍。”

東臺下校場中心正在較量的兩名士兵不約而同停止了動作,圍在邊上的人也朝這邊看來,氣氛霎時間變得有些詭異。

沈荨抱拳回禮,在校場諸人好奇的目光中上了東臺,氣定神閑地與站起身來的兵部薛侍郎打了招呼,坐到謝瑾身邊。

“怎不見謝侯爺?”沈荨接過謝瑾身後親衛遞過來的茶盞,撥了撥盞中浮末,啜了一口。

謝瑾望着場中,手臂微揚,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待那兩人重新厮殺起來,才道:“昨兒出了城,家父留在了城外寶鼎寺中,大約戌時才會回城。”

沈荨“哦”了一聲,專心看校場中心已陷入膠着的兩名士兵。

人被謝瑾□□得不錯,都是使的長柄窄背刀,沒有什麽多餘花俏的招式,刀法凝實,招招落在對方要害之處,只是還沒經過戰場的洗禮,落招之時不免有些虛浮,不夠利落,少了幾分果斷堅決與茹毛飲血的殺氣。

謝瑾也早看出問題所在,雙眸微虛,手指搭在眉間,輕輕按了一下。

旁邊的薛侍郎給沈荨講解:“昨兒已完成文試,今兒武試,上午已考過了騎射,現下是選的副尉之職——謝将軍的意思,這選□□的軍職也是暫時的,任期只半年,半年後有了軍功,再重新選拔。”

沈荨颔首,笑道:“還是要戰場上見真章。”

她凝目注視着場中你來我往的厮鬥,東臺下圍在場邊的一幹新兵也在觀戰之餘悄悄地打量她。

沈荨之名,大宣幾乎無人不知。

八年前西境邊關告急,連天烽火燒了二十餘日,定遠侯沈煥與夫人梁氏雙雙披挂上陣,相繼戰死在了寄雲關的關牆下,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西境失守,殘留西境軍即将退往梧州時,兩人十七歲的獨生愛女沈荨舉起父親遺下的長刀,在西境軍殘餘部将的協助下,硬是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邊境線,殺退了一波又一波攻上城牆的西涼軍先鋒,一直堅持到十日後北境援軍趕來。

整整十天十夜,西涼軍無所不用其極,火攻、水攻、擲石砲、挖地道,各種改良後的雲梯沖車一刻不停地輪番上陣,但都被沈荨一一化解。據說,北境援軍到達之時,西境軍已是彈盡糧絕,城牆上的将士,每個都是鮮血泡過的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沈荨在援軍到達後歇了兩日,第三日率領東拼西湊調集的一萬騎兵,沖出城門追擊撤退的西涼軍,一直追到了寄雲關外的蒙甲山腹地,截斷了西涼軍退回西涼國邊境的線路,将之圍堵在蒙甲山的天塹斷腸崖下,一刀斬下了西涼軍首領的頭顱。

戰事平定後,先帝力排衆議,拒絕了派遣他人前去接管西境軍的建議,讓沈荨正式統領西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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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下心照不宣,這定是當時的沈皇後,如今的沈太後在先帝耳邊吹了枕頭風的結果,可沈荨并未遂了一幹等着看笑話之人的願,短短一年時間,她便重整了十萬西境軍,并在之後的六七年裏,未再讓西涼國入侵邊境半步。

數月之前,西境戰事又燃,西涼國調集十五萬大軍壓到寄雲關外,沈荨指揮若定,軍紀嚴明的西境軍步兵和騎術精湛、戰力強大的西境軍騎兵相互配合,于重重壓力下反敗為勝,最後逼得西涼王不得不俯首求和,雙方簽訂協議,西境開放邊市,西涼王将自己的一個女兒藍筝郡主送入大宣和親。

此一戰,雙方雖然都是元氣大傷,但若無意外,西境線至少可平穩五到十年。大部分人至此,已對沈荨心服口服。

沈荨班師回朝之際,上京的百姓們都曾或近或遠地瞻仰過這位年輕女将軍的威儀。

當日沈荨一身铿锵重甲,頭戴鳳翅金盔,背懸長刀,坐于高大彪悍的黑馬之上,面容肅穆,背脊挺得筆直,如畫眉眼蘊含的不是溫婉和嬌媚,卻是異于普通女子的剛毅和沉着。

她身邊的一匹棗紅駿馬上坐了前來和親的藍筝郡主,郡主美若芙蕖,嬌憨活潑,一臉好奇地在馬背上東張西望,不時與身邊的人興高采烈地耳語兩句,與沉穩堅定的沈荨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上京的百姓們津津樂道了好幾日。

而今日端坐在校場東臺上的女将軍又似有些不同。

她素淨的臉上含着溫煦笑意,與身邊的薛侍郎談笑風生,身上銀白色輕甲令勻稱矯健的身段隐現端倪。她與謝将軍一樣都未戴頭盔,也是簡簡單單地在頭頂束了個發髻,越發顯得頸項修長優美,額前的碎發與發髻上的赤紅發帶一同随風輕飛,憑添了幾許柔色,令人如沐春風。

場中的厮殺接近白熱化,沈荨看得津津有味,謝瑾眉頭卻越皺越深。

如若沈荨不來,他還能悠閑從容地把這場比試看完,再下場指點一二,可如今使刀的行家坐在自己身邊,他便覺得手下這幾個家夥的刀法輕飄虛浮,簡直不能看,連帶着自家的氣勢也矮了一截。

場中吆喝聲聲,比試已接近尾聲。一人撤身後退,長刀架住另一人攻勢,那人長刀橫劈而下,刀刃旋壓下來,正欲發力,不料對手左足一鈎,他下盤不穩,一個踉跄,對方已反手一刀,絞開自己手中武器,再向上一挑,長刀脫手而去,他已然落敗。

“好!”圍觀的士兵大聲喝彩,謝瑾眉頭未松,搖了搖頭,冷冰冰喝道:“好什麽好?矮子中拔高子而已。”

衆人被他眼光一掃,頓時噤若寒蟬,吶吶無言,贏了的那人尴尬地拽緊長刀,自覺面上無光,勝利的喜悅一掃而空。

謝瑾轉頭,彬彬有禮地征詢沈荨意見:“讓沈将軍見笑了,不知将軍可願下場指點指點?”

沈荨笑道:“好啊。”

她身後的親衛姜銘遞過掩月長刀,沈荨卻搖了搖頭,負手走下東臺,閑閑站到場中。

“這……将軍不使刀麽?”剛勝了一場的士兵疑惑問道。

沈荨整了整輕甲下的衣擺,道:“你剛剛獲勝,可說是用了一些巧力,但巧力不是這麽用的,萬一對方下盤功夫紮實,你就沒轍了。”

她略頓了頓,右臂往前推開,掌心朝上微微招了招,“我來教你巧力怎麽使。”

士兵頗有些躊躇地看了看臺上端坐的自家主将,謝将軍冰塊一般的臉上無甚表情,下颌朝下微微一收,算做點頭。

“那便得罪了,沈将軍小心!”話音方落,長刀虎虎生風,一個縱劈随着身勢迅猛而來,沈荨手臂一收,将頭一偏,鋒利刀鋒險險貼着她面頰掃過,士兵劈了個空,倒也變招迅速,回身又是力大無窮的一砍。

沈荨猱身避過刀風,閃到他身側,左臂曲起,手肘正撞在他肩胛骨下穴位處,那人左邊身子略微一麻,刀勢慢了一慢,沈荨右手已捉住刀杆,左手化掌為刀,在那人小臂上一斬,長刀沒有懸念地脫手,被沈荨奪去。

圍觀衆人驚呼聲還未發出,沈荨長刀在手,也不見她身形如何展動,崩山裂岳的一刀快如閃電,挾裹着洶湧磅礴的殺氣席卷而來,欺向那人咽喉,在他頸前一寸之處又倏然凝住。

那士兵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腿都軟了,驚呼聲和叫好聲轟然爆發,沖破天際,這次,看臺上的謝瑾并未阻止。

沈荨收了長刀,微微一笑,“要使巧力,做到出其不意的同時,還有一個關鍵——快。”

士兵胸脯一挺,大聲應道:“知道了!多謝沈将軍指點!”

沈荨将長刀還給他,輕輕拍了拍他肩頭,鼓勵了一句,“不錯,前途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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