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殺妻案（二）

幾天後，法醫報告和化驗報告都出來了。屍檢上說，楊玲死于機械性窒息，頭部多處軟組織傷痕，系軟體鈍器擊打造成的，很有可能就是人的拳頭。

而床上和枕頭上的血漬證明了就是楊玲一人的，那麽推斷第一案發現場，就是死者的卧室。而在楊玲的手指甲縫中，恰好又發現了其丈夫高領的血漬。

将高領逮捕後，發現高領的臉上，頸子上，胸部等40餘處有抓傷痕跡及右手青腫新傷，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高領就是此次殺人案的兇手，邃以故意殺人罪将人逮捕羁押，但這案子，卻似乎遠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藺娴如一邊翻着資料，一邊喝着難喝的速溶咖啡醒着神，本來是一件很明顯的案子。兇手也找到了，所有證據也都指着向了那個丈夫，可是他的律師卻提出了幾點質疑，質疑高領不是兇手的證據。

第一，案發當時，門衛值日的男人說，沒有發現高領這個人進入大門；第二，如果卧室是第一犯案現場，可是後來回宿舍的工友卻沒有聽到任何吵鬧打鬥求救的聲音，現場也沒有高領任何的手足留下的痕跡；第三，高領沒有殺人動機，證人證明，他們二人的夫妻感情一向都好；第四，高領右手上的傷，是因為傷心過度捶打案發現場的牆壁和花臺造成的，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因為律師提出的這幾點質疑，讓案情暫時在原地踏步。證據是有證據，可是這些證據都有個致命的地方，那就是這全都是間接證據，如果送上法庭審判，很有可能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而判無罪。藺娴如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頭兒，最新的口供出來了。”手下拿着一份證詞急沖沖的趕過來。藺娴如猛的睜開眼，等着他的回答。

“那個高領，就是那個官，他又為他身上的傷提供了新的說法，說，事發當天，她妻子來月經，強行要與他發生關系，然後他身上的傷就是因為他妻子埋怨他的無能然後抓傷的……頭兒，這證詞……聽着很瞎，你信麽？”

藺娴如閉上眼，諷刺的笑了下。真是個笑話，性生活不和諧，至于傷到那種地步？難道女人在他眼裏，就是一吃人的老虎不成，這證詞明顯就對女人有蔑視的情節，該死的家夥！

握緊了拳頭，那天在花臺，原來他是故意将自己的右手捶打，好毀滅證據。甚至拿警察當證人，替他證明他手上的傷是因為悲痛而打出來的。行啊，不愧是當官的！

“頭兒，這樣下去，那混蛋不會被判無罪吧？”手下擔憂的說。

藺娴如睜開眼，看了眼資料，

“走！跟我去會會這位無能的……官兒！”起身帶着人去詢問室。

“藺警官，你這是打算關我多久？。”看到藺娴如來了，那人翹着二郎腿很得意的看着她。

“你的王牌律師沒有跟你說嗎？”

“哼，藺警官以為我不懂法律麽？一般來說，刑事拘留不能超過十四天，最多也就三十多天，我勸你們別浪費時間趕緊把我放了，反正到最後不過是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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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站起來，來到藺娴如耳邊，

“我已經說過自己不是殺死我妻子的兇手，你偏偏讓我這個無辜的人坐在這裏被你們詢問。A市什麽時候起，盡全是一群無能的警察了？等我出去以後，看來我會好好跟你們公安局局長谏言一下，是時候該換換新鮮血液了，要是警察都像你們這樣，那A市豈不是要完了？”

藺娴如動了動臉皮，威脅都來了嗎？拿出一張逮捕令，放到他面前。

“看到沒有，這是檢察院簽的逮捕令，我可以逮捕關押你至少半年都沒有問題。你要是想急着出去，我勸你還是好好等等吧。做好一輩子蹲大牢的準備你！”

高領卻忽然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麽笑話樣。

“藺警官，我又沒殺人，憑什麽要蹲大牢？我一向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人民的好公仆，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法啊？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随意誣陷別人啊？”

“你什麽人啊，居然敢對我們頭兒無禮，你這個混蛋！”手下沖了過來拎着高領的領子就提起拳頭準備往上一打，藺娴如制止了他，搖了搖頭。

“哈哈，打啊，有本事你就打啊，藺警官，請管好你的手下，小心到時候我出了這裏，告你們刑訊逼供，到時候，你們刑警大隊，可沒好臉色看了。”

高領一臉得意，似乎很有把握別人找不到他的罪證。藺娴如知道，這種人，雖然自負了點，但是前提是，一定是在他有把握的情況下。高領能如此狂妄，只能說，他有獲勝的把握了。

“藺警官，如果你想要我蹲大牢，勞煩你下次找到了證據了再跟我說，我這可不歡迎閑雜人等。”走之前高領又狂妄的提出了他所謂的友好的建議。

可惡！藺娴如一拳打在牆壁上。那個人明明就是兇手，怎麽就不能定罪了？在頂樓低頭往下面看了看，眼裏閃過一絲陰郁，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是為何？

電話響起來，藺娴如擡頭，是席羽沐。

藺娴如沒有馬上說話，聽到那頭的沉默，席羽沐似乎明白了什麽。

“娴娴，別為難自己。”席羽沐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流淌，藺娴如強勾出一個苦笑，這麽快就知道結果了嗎？看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

“是不是又在鑽牛角尖了？”席羽沐一手靠在辦公椅上，同樣望着窗外頭的風景，她能想像得出藺娴如是怎樣的表情。

“我……沒有……”她不該将這種情緒帶給席羽沐的，不是？

“藺娴如！你忘了你自己答應過我什麽了？”席羽沐的語氣聽上去不怎麽好，藺娴如心裏跳了下，糟糕，沐沐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我……對不起，我……”

“你聽不懂人話啊，我問你，你答應過我什麽？”席羽沐這次是徹底發飙了，藺娴如馬上就變成了一個奄氣的氣球。

“厄……心裏有事兒，不要死撐着不告訴你……”她們曾經約法三章過，如果雙方心裏有什麽事，一定不要逞英雄一個人承受着，一定要說出來。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毀約？藺娴如，我告訴你！你別把自己整得跟個被人遺棄的小孩似的，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你以為你是孤身一人啊？你把我置于何地？我是來陪襯你的嗎？”這個榆木腦袋，什麽時候起才會聽話點啊？

“對不起，我錯了，沐沐~”帶着哭腔，好吧，她錯了，她不該逞英雄的。明知道沐沐最不喜歡別人瞞着她了，她還老踩她底線。

“對不起？你對着電話道歉一輩子好了，反正你都是一個人嘛，再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藺娴如拿着手機，愣愣的站在樓頂好久好久……

這一天，藺娴如都有些恍恍惚惚的，精神不在狀态上。從警察局出來，沒有坐車，而是一個人獨自游蕩着，忽然覺得不想回家了。如果沐沐生氣的話，一定不希望見到她的，到時候，她看着只會覺得難受。

不知不覺走了很長的時間，當她回過神來，已經在了煙草公司的門口。仰頭看了下煙草公司，這裏曾經發生過一條命案，曾經有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麽含冤不白的死去，而作為本該逮捕罪魁禍首的她，卻無法将人定罪，這種感覺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咦，我記得你，你好像是那個……警察吧？”守門的門衛從門裏出來，瞅見了藺娴如。

藺娴如想起，這個門衛就是當時作證的說那高領沒有出入公司的證人。如果……藺娴如握緊了拳頭，如果這個門衛說，見過高領，知道高領進入公司了那該多好？

如果不出意外，楊玲的卧室就是第一案發現場，高領進入公司，如果不是經過非正常手段，那這門衛一定至關重要。有沒有一種可能呢？有沒有證人會被買通的……可能性呢？

藺娴如懷着這個疑惑，眼睛都不眨的觀察着門衛，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卑劣了點，可是……

“警官，你沒事吧你？”門衛手不停的朝藺娴如揮，這個警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怪吓人的。

藺娴如忽然抓住他的雙肩，死死的盯着他，

“你老實告訴我，你給警方做的那份證詞，有沒有造假？你到底看見高領沒有，我要肯定的答案，現在就要！你要是敢瞞着我，那麽……我們警局再見……”

門衛被吓得發抖，肩膀上的疼痛讓他痛不欲生，表情有些扭曲。

“警……警官大人，我……我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那天我喝醉了酒，看人都是模糊的印象，所以我根本就不敢确定自己看見高領沒有，我沒騙你，真的。”

“那你為什麽說你沒有看見高領？你怎麽不說你看見了？”一頓吼，差點震破耳膜。

“警官，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我怎麽可以亂指認？”

“你還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那你知不知道有一條命已經沒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害得我們沒有證據抓了那個混蛋，誰來負責？你負責嗎？”

“警官……”哭着，欲哭無淚啊。

藺娴如一拳打在牆壁上，手上的疼痛終于讓她清醒。

“抱歉，我失控了。”放開門衛，從煙草公司出來，更加失魂落魄。

她不應該把自己的怒氣遷怒別人的，做了那麽多年警察，怎麽還是學不會看淡那種事請呢？沐沐說過，要習慣，不要因為私人情緒蒙蔽了自己的眼睛。或許……他不是殺人兇手呢？

沐沐……

她想她了……藺娴如坐在公園的椅子上，蜷縮着，不知道該往何處。如果沐沐在她身邊就好了，可是沐沐現在生她氣，會不會原諒她的任性呢？

沐沐……

身子被陰影籠罩，藺娴如擡頭，在路燈下，席羽沐正站在她的面前，影子在路燈下被拉得好長好長……

藺娴如心裏發酸，喉嚨幹澀得難受，她伸出雙手，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