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醫院二三事（一）

槍聲響徹整個藺家別墅，藺娴如躲在草叢裏，不出來，手裏緊緊的握住一把從別人身上搶來的槍，咬着唇，臉色蒼白，身體發着抖。一群人的腳從她面前走過去，她捂住自己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該死！一個小孩都看不好，你們是吃閑飯的嗎？”領頭的人一腳踹在了那個人身上，将人踹飛老遠，對方捂着腹部在地上呻吟。那人還想一腳踹過去，對方頭不停的磕着地，求着饒，頭皮已經被磕破了。

“出什麽事了？”大門口，車停了下來，從車裏走出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所有人都低着頭叫了聲“老大”，而躲在草叢裏的藺娴如身體一抖，死死的咬住唇。

“老大，這個……少主她……她不見了？”跪在了地上低着頭說。

墨鏡男人面無表情的連嘴角都不動一下，

“你們幾十個人居然還找不到一個小孩？這地就這麽大，你們居然還找不到？我養你們是來幹嘛的？當花瓶用的？”說着舉着槍對着跪下的人就來了一槍，人的腿被射中，流出了血。

周圍的人都靜默了，不敢發出聲音，而躲在草叢的藺娴如更是握緊了拳頭，這個惡魔！大壞蛋！

“藺丫頭，你再不出來，這次我射中的可不只是一條腿那麽簡單了。”說着槍對着對方的腦袋，毫不留情的說。藺娴如将唇咬出了血，看了看地上那個已經受傷的人，不得已，還是從草叢裏爬了出來。

槍放在背後，低着頭。

“怎麽？有膽子逃，沒膽子看我這個老爸？”墨鏡男不屑的說。

被刺激得擡頭，藺娴如倔着性子死死的看着她所謂的父親。

“你為什麽老是要傷害無辜的人？你這個沒人性的壞蛋，大壞蛋！你憑什麽當我的老爸？我爸才不是那麽壞的人！你沒有資格！我要離開，我不要跟你一起生活！”

聽到她的話，眼睛男摘下了眼鏡，露出那雙陰狠的眼睛。

“想要離開我，是吧？好啊，把你手裏的那槍對着我試試？如果你能殺得了我，如果你能殺了在場的所有人，我就放你走？來啊，試試啊？開槍啊？”說着槍對着藺娴如，

“你不是一直都強調什麽公平嗎？那你來，看誰先殺了誰？別以為你是我的女兒就可以任性，如果你做不到跟我一樣狠，就別頂着我女兒的這個頭銜活下去！”

藺娴如臉上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這就是她所謂的父親給她的教育？

Advertisement

“做得到嗎？你敢嗎”男人走到她面前，槍對着她的額頭，

“我……我……”張開嘴，卻說出話，堵在那裏，只能我下去。

男人丢掉她手中的槍，将自己手中的槍放在她手上，然後抓起她的手讓她将槍抵着自己的額頭。

“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只要一槍打死我，你就可以離開這裏，做得到嗎？”男人眼裏毫無畏懼，嘴邊竟然還挂着笑，藺娴如很肯定，那是諷刺她不敢的笑。

可是即使知道對方是諷刺她不敢，她也不能做任何。就算她再狠，親手殺自己父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怎麽可能做得出來？怎麽可能？

“你怎麽就不明白？藺丫頭，不管你再嫌棄我，你還是我藺冬青的女兒，黑幫第一少主！你永遠也擺脫不了你是我女兒的這個事實！無論将來你去了哪裏，無論你成為什麽樣的人，你的身份永遠不可能改變！你要永遠記住這句話，聽見沒，藺丫頭？”

“別忘了，你永遠是我藺冬青的女兒！”

“你永遠是我藺冬青的女兒！”

……………………………………

聲音一直徘徊在腦袋之中，腹部傳來一陣疼痛，她皺緊了眉頭，終于睜開了眼睛……

光線有些刺眼，伸出手捂了捂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将窗簾拉了上來。

“看得見嗎？” 這聲音……她記得，是席邢芯。

為什麽是席邢芯？守在她身邊的……不該是她家沐沐嗎？

揉了揉眼睛，想動動，卻發現全身都很疼，尤其是腹部。對了，她慢慢的想了起來，她好像是被刺傷了，對，是被鄧顏刺傷了。

“姐，她醒來了，嗯，你快點過來吧，嗯，好，就這樣……藺警官，你終于醒來了？你都昏迷一個星期了，把我姐給吓死了。”席邢芯坐在床邊說。

“什麽？”藺娴如忽然瞪大了眼，她剛剛說啥？

席邢芯好笑的看着她的反應，知道她是誤會了，然後解釋，

“我姐是差點被你吓死了，還好，沒死掉，不然你罪虐可就深重了。為了照顧你，我姐都快不成人形了，人都廋了好大一圈呢，你以後記得對我姐好點，要疼愛她，更愛她，知道不？”

席邢芯說着回想了下她姐狂奔到醫院撲在藺娴如身上那痛苦的樣子，她就知道，她姐絕對不能失去這家夥，即使是失去了所有的親人，藺娴如都是絕對不能失去的。

既然她對姐那麽重要，又看在這家夥就自己一命的份上，她勉為其難接受她好了，大不了以後不找她茬了嘛……

藺娴如可沒注意席邢芯的變化，她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麽過了那麽久，她竟然又開始回想以前的事了。已經很久的記憶，為什麽漸漸的有蘇醒趨勢。

難道是因為被鄧顏刺激的？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

“喂喂，我給你說話呢，難道又不舒服了？”席邢芯說着想用手去摸看藺娴如傷口，藺娴如抓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

“抱歉，我不喜歡被人靠近。鄧顏呢？她怎麽樣了？”直接忽視席邢芯眼裏的那不解，放開了手。

席邢芯似乎很不滿意，用一蘋果堵住了藺娴如的嘴。

“你個沒良心的，從醒來到現在，你第一個問的問題，不是關于我姐，而是那個變态殺人兇手。說，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藺娴如怔怔的看着她，抽了抽嘴角……

她能說啥？年輕人，想像力真是夠豐富？

“什麽看上誰了？”席羽沐這時候提着東西出現在了門口問，席邢芯趕緊過去接她，藺娴如的視線則是從席羽沐出現的那一刻，就再也沒離開過。

她家沐沐好像廋了？廋了好多，這幾天是不是沒好好吃飯？難道又在虐待自己？

“就是她嘛，開口問我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那個傷她的家夥，所以我才問她是不是看上那個心理醫生了。姐，這家夥管好哦。”說着還不忘對藺娴如做鬼臉。

“哦~開口問的第一個人是那個心理醫生啊……”若有所思的往藺娴如這邊看來。

完了，她家沐沐又要誤會了，于是藺娴如想起身解釋，一時間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口，于是不幸的牽動了傷口，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席羽沐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扶住她，她跌進席羽沐的懷抱。

“老婆~”開口，席羽沐身體一顫。

“咳咳，我就先走，不打擾你倆口子親熱了，姐，走啦！還有那個誰……姐夫，要節制，知道嗎？”說着帶着暧昧的笑将門關了上去。

病房裏很靜，靜得連對方的心跳聲都聽得見，藺娴如伸出手，将席羽沐緊緊的抱住，腦袋在席羽沐的胸前蹭了蹭。太好了，她又能擁抱她家沐沐了，還是她家沐沐懷抱最好了。

“老婆~對不起~”對不起她的任性，對不起她不該離開她，對不起她讓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對不起害得她擔心了。

席羽沐的身體再次一顫動，沒有應聲，一直靜靜的讓藺娴如抱着。

“你妹妹沒事，真好，對不對？”直到藺娴如說了這句，席羽沐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她推開藺娴如，擡起頭，看着她。那雙眼分明流着淚，無聲的落着淚，她抿着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沐沐，你怎麽……”

“啪！”一巴掌打在了藺娴如臉上，藺娴如摸着打了印子的臉，不明所以。

“你要對我說的，只有這個？藺娴如，你覺得比起你，我更在乎我妹妹？你覺得我沒了你，有我妹妹，我能活得很好？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被擡進搶救室的時候，那脆弱的樣子我有多心痛？我有多絕望？”

“我……”藺娴如摸了臉，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為什麽不明白？是，我是在乎我妹妹，可是對我來說，誰更重要，你不明白嗎？不是說要一直陪着我嗎？命了都沒了，你陪什麽？你要我一個人活下去？你倒是走得幹脆了，我呢？讓我後悔一輩子？讓我痛苦一輩子？藺警官，你可真偉大啊，真是夠偉大啊！”

“沐沐，我沒想過，我真的沒……”她真的沒那麽想過啊，怎麽會想要她痛苦一輩子呢，怎麽會呢？她明明就是想要她幸福啊！

“是，你沒想過，但是你做了。藺娴如，讓我得不到幸福，你就高興了？”

“我……”怎麽會是這樣？

“所以……”

席羽沐忽然抱住了她，頭埋進她的懷裏，帶着哭腔，

“求求你，永遠別離開我，好不好？”

抓住藺娴如的衣領，擡頭，紅着眼眶，看着她，那麽的卑微……

“對不起，沐沐，我真的不知道會給你造成那麽大的傷害，如果我早知道，我不會……”她再也不會那麽對她，是她太不成熟了，是她看不懂席羽沐的心，是她的錯……

“夠了！我要的不是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難道沒有的別的？你倒是去做你英雄去了，我呢？難道要我看到你的屍體，然後接受你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從藺娴如懷裏出來，帶着受傷的表情。

藺娴如眼睛閃了閃，明白了自己在席羽沐心中的位置，咧開嘴，淡淡一笑，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相慕白頭……

“還有，對不起我愛你……”我愛你，你總不能說不接受了吧。

席羽沐不甘心埋進她懷裏，手輕輕的捶在她身上，不敢用力。

“壞人，就只知道耍嘴皮子，你這個榆木腦袋！”

“我哪能啊，耍嘴皮子不是老婆你最擅長的嗎？我只是個榆木腦袋，怎麽會耍嘴皮子？就算耍也耍不過老婆你啊，是老婆你不想跟我這種菜鳥計較啦。”

“你還說？”擡頭，看着她。藺娴如笑而不語，親了親席羽沐，将席羽沐抱入懷裏，就那麽抱着，久違了的……擁抱……

“老婆？”過了良久，

“嗯？”

“你把我傷口壓住了，我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