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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小川看呆了。

她都沒想到,黎容和岑崤的關系這麽好。

岑崤可以随意喂黎容東西,黎容不喜歡吃,想都不想就吐出去,岑崤也不生氣。

所以傳言真的很離譜,黎容沒有高冷不好接近,岑崤也沒有蠻不講理仗勢欺人。

男生間的友情還是挺讓人羨慕的。

黎容也發現了,他們分析李白守和劉檀芝這段時間,岑崤一直在投喂他吃東西,自己一口也沒吃。

“你怎麽不吃?來吃!”黎容故意從幹鍋裏夾了一筷子芹菜,放到岑崤碟子裏,然後擡起眼,表情無辜的望着他。

岑崤輕哼一聲,看了看綠瑩瑩挂着油的芹菜,然後面不改色的塞進了嘴裏。

他只是不愛吃,又不是不能吃,從小野蠻生長起來的,哪有黎容那麽矯情的毛病。

岑崤把芹菜咽下去,低喃了一句:“真沒良心。”

紀小川看出來了,胡蘿蔔是黎容不愛吃的,芹菜是岑崤不愛吃的。

她弱弱問:“你們…都知道對方不愛吃什麽啊?”

太貼心了,沒想到大大咧咧的男生也會注意這個。

岑崤眸色變化一瞬,簡短道:“食堂。”

黎容也幾乎同時回答:“一起吃過食堂。”

紀小川稀裏糊塗的點點頭,小聲說:“我都…都挺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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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容笑笑,将胡蘿蔔炖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那你多吃點。”

一頓午飯,他們吃了兩個多小時。

紀小川發現,黎容不是一般的挑食,而且胃口還不好,哪怕是喜歡的菜,吃幾口也就夠了。

岑崤倒是沒什麽忌口,幾乎都可以吃。

紀小川自己撐的肚子圓滾滾,連口水都裝不下了。

她對黎容說:“你想…知道那個教授的事,我可以問…問我媽媽。”

黎容知道她的家庭狀況,不太忍心:“劉檀芝有心隐藏的,你媽媽也發現不了,還是別輕舉妄動,我怕打草驚蛇。”

紀小川只好點頭。

她也不知道黎容和岑崤到底要做什麽,但一定是特別重要的事,她很開心自己能夠提供思路,哪怕這個思路也曾帶給她痛苦。

吃過飯,紀小川決定回家了。

畢竟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在家裏,哪怕不得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怒火,她也得回去。

無解的困境還壓在身上,但又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但随着高考的臨近,随着她認識了黎容,她突然覺得黑暗裏裂開了一道縫隙,照進了光。

她的這些苦難,和黎容的境遇相比,實在不算什麽,但黎容還能充滿希望的活下去。

她有預感,她已經要走到苦難盡頭了,等她成年,考上A大,離開家,一切都會是充滿希望的。

周一,簡複擠開了岑崤的前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岑崤面前:“那個形式主義的聯誼會?狗都不去!”

由于他說的聲音太大,大概有半個班級都聽到了,就連崔明洋都扭回頭,深以為然的看了簡複一眼。

簡複說的沒錯,這的确是個狗都不愛去的聯誼會。

紅娑這方的合作企業均沒加入聯合商會,所以兩波人已經暗搓搓給彼此使絆子很多年了,平時可能連裝都懶得裝一下,但去了聯誼會的地界,還得表現出喜氣洋洋,一派和諧的景象。

哪怕是一提起胡育明就破口大罵的江維德,在聯誼會上也得和胡育明含笑碰杯,恭維幾句對方做出的傑出貢獻。

以江維德的脾氣,這大概是最讓他覺得“錢難賺屎難吃”的工作任務了。

黎容一向不喜歡吵鬧的虛僞的地方,曾經黎清立和顧濃幾次讓他去,他都拒絕了。

所以他其實也沒真的見過,聯誼會有多麽乏味無聊。

簡複繪聲繪色地給他描述:“他們會端上來一只烤火雞,然後讓紅娑和藍樞這邊各出一個人,把火雞從中間切開,這就算是握手言和了,按照慣例,每個人要上來切一塊吃,你都不知道有多難吃,又柴又鹹。

接下來就得被爸媽帶着,像複讀機一樣,跟以前見都沒見過的人碰杯問好說吉祥話,但你心裏根本不把對方當回事,你也能從對方眼睛裏看出來,他也沒把你當回事,怎麽說呢,就像是把一堆舉足輕重的人物拉過來,表演一場荒誕劇。

藍樞和紅娑怎麽可能友好相處,我說有的老頭子真是閑的。”

黎容垂着眼睛,聽簡複竹筒倒豆子一樣吐苦水,顯然這些年,他被父母強拉着去,積攢了不少抱怨。

等簡複說完,黎容扯了扯唇:“未見得吧,如果我代表紅娑,難道你不願意吃我切過的火雞?”

簡複想立刻開口反駁,但一時沒找出合适的說辭,頓了半天,他才幹巴巴道:“那不一樣啊。”

他想說,咱們肯定不用裝。

但他就突然意識到,如果将來黎容真去了紅娑研究院,他和岑崤進了藍樞,他們也還是朋友。

簡複嘟囔:“那都是幾年之後的事了,以後再說呗。”

林溱去水房洗了小番茄回來,進了教室就自覺站在黎容桌邊,看看簡複:“什麽幾年之後啊?”

簡複仰起頭,看了看林溱手裏的小番茄,他勾了勾手指,等林溱把盒子遞過來,他大大咧咧的抓了兩個塞進嘴裏。

“好酸!”簡複皺着臉,勉強将番茄咽了下去。

林溱疑惑,趕緊也抓了一顆,嚼了嚼:“酸嗎,還好啊。”

這小番茄是他用來減肥的,實在餓了就吃幾顆,保持身材的效果特別棒。

簡複嫌棄道:“你吃的什麽破水果,等明天我給你拿個榴蓮來。”

林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讓你非要吃。”

只有黎容認真回答林溱的問題:“我們在說紅娑和藍樞的聯誼會,今年我沒資格去,但岑崤和簡複還有。”

他說起自己沒資格的時候也很平靜,就好像不會牽扯到父母已經不在的傷痛。

岑崤深深看了黎容一眼,但在教室裏,他也不能表現出什麽。

簡複沒那個細膩敏感的神經,他直言不諱:“大好的跨年夜,我不吃喝玩樂,去那兒當演員?”他又看向林溱,“哎,你跨年夜怎麽過啊?”

林溱雖然無數次對簡複的粗神經唉聲嘆氣,但還是不得不回答他的話:“我們藝考班要模拟面試,沒空跨年。”

簡複:“模拟面試?表演節目嗎?”

林溱遲疑了一下:“算是吧,還挺正式的。”

簡複興奮的敲了敲桌子:“那我也要去看,每年都聽到藝考生面試滑鐵盧的新聞。”

林溱:“……”

岑崤略感煩躁,對林溱說:“你趕緊把他帶走吧。”

林溱拒絕的話剛打算出口,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其實也不想,帶簡複走啊……

跨年夜那天,A市路邊的綠化帶挂上了彩燈,新年的氛圍已經很接近了。

地上殘存的積雪剛好消失殆盡,空氣裏除了凜冽的寒氣,還有似有似無的泥土香。

灰突突的樹幹刷了一米高的塗白劑,和深灰色的路燈杆間次交疊,遠遠望去,像斑馬身上的花紋。

岑崤跟岑擎說要去參加聯誼會的時候,岑擎差點把手裏的茶杯摔到地上。

好在他當了三區會長後也沒疲于鍛煉,很快便穩住了情緒。

“你說什麽?”岑擎又問了一遍。

岑崤很少來三區,以至于門衛差點把他當成無關人士給攔了。

好在徐風路過,一眼看到岑崤,才把他帶進來。

自從上次跟岑會長深談過,徐風現在看岑崤總有種說不出的警惕心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警惕的,但就像會長說的,岑崤早就不是孩子了。

岑崤笑了笑,心平氣和道:“當然是跟你和我媽去見見世面。”

岑擎無語了。

岑崤現在連個合乎邏輯的謊都懶得扯。

岑擎給徐風使了個眼色,示意徐風把門帶上,然後才一臉嚴肅的質問岑崤:“你到底想做什麽?”

但他越是疾言厲色,越是心裏沒底。

因為不管岑崤對他多麽疏遠,他最終還是得站在親生兒子這邊。

可他現在連岑崤的目的都不知道。

岑崤漫不經心,自顧自的往岑擎辦公室的沙發上一坐:“想在九區站穩腳跟,不是還需要一份投名狀嗎,我去選一選,看看誰比較合适。”

岑擎還站在工作椅前,岑崤反倒坐下了。

不過岑擎此刻也沒空糾結這點小事,他冷飕飕道:“那你讓我盯着黎清立調查組,也是為了投名狀?”

“不是。”岑崤直視岑擎的眼睛,對那股來自會長來自父親的威壓毫不退怯,“是為了更重要的事。”

這個更重要的事,他不會跟岑擎說,至于岑擎能調查多少,猜到多少,他也不關心。

雖然他對自己父母的感情很複雜,但唯一有一點他可以确認,他們不想他死。

岑擎:“你最好別害死我跟你媽。”

岑崤站起身,淡淡道:“放心,哪怕我自己去死,也不會連累你們。”

岑崤走後,岑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徐風趕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會長,你怎麽了?”

岑擎搖搖頭,喝了一口水,順了順氣,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胸口突然有點疼。”

徐風:“我看您是工作太累了,正好今天晚上去聯誼會輕松一下。”

岑擎苦笑:“輕松?本來帶着我夫人就夠讓人頭疼了,現在又來一個,到時候你盯着點岑崤,給我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紅娑與藍樞的聯誼會晚上八點在七星酒店舉行,要求提前一個小時到場。

這天天氣好,晚上一絲風都沒有,A市幾處煙花燃放點斷斷續續搞了幾場煙火秀,大部分市民都聚集在步行街商業區,整個城市一片祥和安寧。

這個世界好像是由無數像素構成的絢麗投影,煙花燃放歡呼喝彩的那一刻,悲戚的哭聲被悄然掩蓋。

幾個月前那件喧嚣全網的大事,已經沒有多少人在意了。

但在意的人,還在斑斓的夜色下前行。

七星酒店對面的長恒賓館前臺,黎容把身份證一遞,客氣道:“幫我開一間房。”

前臺的目光在黎容和岑崤身上游走,然後把手往岑崤面前一伸:“先生,您的身份證也得給我一下。”

雖然現在還沒有人盯着他們,但黎容仍然不願意和岑崤有太多可查的交集。

黎容:“他呆一個小時就走。”

前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斷然拒絕:“不行的先生,半個小時也得登記,你也知道今天跨年夜人多又雜,為了安全嗯……我們對每對顧客都是一視同仁的。”

岑崤深吸一口氣,不願在這種小事上糾纏,還是主動将身份證掏了出來。

前臺做完登記,将房卡和身份證一起交給黎容,然後貼心的叮囑道:“我們酒店不用自帶那個的,床頭櫃上有,免費提供,謝謝配合。”

黎容眼皮輕跳,有點頭疼:“我們不是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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