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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溫順無風的雪景,很适合拍照。
這天晚上,跨年夜美圖刷爆了各大社交平臺,光是熱搜就上了三四條。
電視機裏喜氣洋洋的直播着跨年演唱會,明星在臺上表演,粉絲在臺下歡呼,A市的中心廣場,煙火秀每小時燃放一次,每次都是沸反盈天熱情不減的喧鬧。
但熱鬧快樂的氛圍此刻卻與七星酒店無關。
岑崤讓七星酒店的服務生熱了兩杯紅酒端到對面長恒賓館。
服務生反複确認:“您不再進來了嗎,如果還要再進來,可能需要邀請名單上的人帶。”
岑崤想想聯誼會上的種種面孔,忍不住面露嘲諷:“不進了。”
他想得到的信息,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乏善可陳的劇情,就交給各位演技精湛的演員繼續呈現吧。
長恒賓館的前臺眼睜睜的看着岑崤從外面進來,後面跟着七星酒店的服務生,服務生把價格不菲的熱紅酒交給岑崤,自己又小跑回七星酒店。
那兩杯熱紅酒的價錢,快趕上她這裏的房費了。
這已經不是今晚第一次有人從對面七星酒店送東西過來了,剛剛還有個中年帥哥,送來了打包餐盒,說是外賣,但比一般餐廳擺盤都精致。
所以這兩位顧客到底有什麽癖好?
憶苦思甜?
岑崤一進屋,發現黎容還關着燈,臉貼在窗邊,向窗外望着。
窗戶拉開一條小縫,室內溫度已經和室外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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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胳膊,用胳膊肘撞開大燈,燈火通明的一瞬間,他随口問:“還看什麽呢?”
黎容也不緊不慢的答:“看你的腳印。”
他說這個答案的時候并未多加思索,說的也是事實。
上一世,他從未仔細觀察過岑崤,他得承認,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冷漠,沉靜,但其實他的思想早就偏激的厲害。
他從來不敢去醫院進行相關的診斷,但他也清楚,經歷了他家的這些事,心理很難保持一個健康的狀态。
他有時就像一只機警的刺猬,動辄豎起鋒利的刺,将自我徹底封閉起來。
其實很多時候,他能感受到岑崤對他的略帶恨意的粗魯,也能感受到岑崤克制不住的愛意。
人下意識的反應是很難隐藏的。
黎容因為焦慮,壓力,上一世睡眠很淺,有段時間精神狀态極其不健康。
他很少有踏踏實實睡夠八個小時的時候,擁有一個舒适的,甘甜的夢境更是求而不得。
有次他和岑崤折騰的筋疲力竭,他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就進入了睡眠,甚至連澡都懶得去洗。
他難得睡的那麽沉,岑崤就也沒打擾他,自己洗了澡後,拿了本書在床邊看。
等岑崤看倦了也打算睡,關了燈,身子往下蹭的時候,不小心壓到了黎容的胳膊。
黎容不知什麽時候,将胳膊攤在了床中央,一個人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岑崤條件反射似的飛快挪開了身子,然後保持靜止,屏住呼吸看着黎容的臉,生怕把黎容吵醒。
因為黎容醒後,可能再也睡不着了。
就這麽僵硬着身子等了快五分鐘,見黎容呼吸依舊綿長平穩,岑崤這才松了口氣。
他想伸手撥開搭在黎容臉上的頭發,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這一點小動靜也可能把人吵醒,有些人不當小少爺之後,反倒更嬌貴了。
岑崤輕手輕腳的往床邊靠了靠,跟黎容拉開一小截距離,确保自己不會不小心壓到他,才放心睡了過去。
但其實黎容已經被壓醒了。
他只是縱情之後不想面對岑崤,才一直裝睡。
他有個很特殊的能力,裝睡的時候,可以保持眼球不動,讓別人察覺不出異常。
如果不是特別在意他,岑崤是不會讓自己變得如此小心翼翼的。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當時偏激的,想要把所有愛意的表達也冠以陰暗的目的。
因為這樣才能單純的,将岑崤當作一個惡人,一個不會影響自己情緒的人。
他不願意承認,人是很複雜的動物,人的感情尤其複雜,沒有絕對正确和非黑即白,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深陷泥淖,無法自拔。
但事實,不是刻意忽略就能抹去的。
這也是他重生之後,如此篤定能夠利用岑崤的原因。
他似乎,還從來沒有仔細的,看看屬于岑崤這個人的細節。
岑崤一頓,眼神閃爍片刻,低聲問:“腳印有什麽可看的?”
黎容歪着腦袋,眨了眨眼,驟然亮起的室內讓窗外的景象變得模糊了,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我小時候不喜歡吃生蚝,覺得軟乎乎的,長得難看,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但後來突然喜歡了,甚至一口氣能吃好幾個。之前對貓之類的動物也不感冒,覺得來不及清理的毛很麻煩,可看着看着也覺得挺可愛。以前更喜歡走在前面,讓別人跟随我,聽從我的指令,很少回頭,從不低頭……”
他說到這裏,剩下的沒說。
黎容轉回頭,彎着眸子,笑盈盈的看着岑崤,目光交錯幾秒後,他從小沙發上跳下來,朝岑崤勾了勾手指,催促道:“快點啊,我的熱紅酒都要涼了!”
岑崤垂眸,思忖少許,心照不宣的笑笑,将熱紅酒給黎容遞過去。
黎容剛舉了兩個例子,都是以前不喜歡的東西,現在卻喜歡了。
他知道黎容想說什麽,黎容也知道,他肯定聽得懂。
黎容抓穩杯子,跟岑崤輕碰了一下,然後揚起頭,咕嘟喝了一小口熱紅酒。
苦澀辛辣帶着橘皮香氣的液體順着喉管滑下去,瞬間在身體中央散開一片溫熱。
四個多月了,他的身體恢複了許多。
上輩子六個月才完全康複,這一次好像更快一些。
咽下去紅酒,黎容舔了舔唇,心滿意足的長嘆了一聲。
雖然江維德說謊,給紅娑研究院披上了一層虛僞的正義的外衣,但同時也讓他看清了很多東西。
今天仍舊充滿了出乎意料的勝利。
岑崤垂眸看了看與黎容碰過的酒杯,端起來,輕抿了一下。
他問道:“現在可以跟我說說論文的事嗎?”
黎容舉着杯子稍稍一頓,眼睑輕顫了一下,很快無所顧忌的笑笑:“論文不是江維德和紅娑研究院投稿的,是我。”
岑崤早就猜到了,所以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他繼續聽着。
黎容的手指輕輕摩擦着透明玻璃杯,眼神向上望着,細細回憶幾個月前的晚上:“我是在那份被偷的手稿上發現這篇假說的,我爸爸還沒來得及投,所以我幫他整理後投了。李白守曾經來我家找過我,想要我爸爸的手稿,要不是他,我也發現不了。這方面倒還要謝謝他。”
他嘴裏說着謝謝,語氣上卻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岑崤:“你要我盯着調查組,是擔心李白守。”
黎容點點頭:“所以之後有人來偷手稿,我很快就篤定不是李白守的人,因為李白守從來沒見過手稿的樣子,當然更不可能要把手稿燒毀。”
岑崤又跟黎容碰了下杯,自己主動喝了一口,黎容挑了挑眉,也很快陪了一口。
岑崤:“偷手稿的人,你有猜測嗎?”
黎容深吸一口氣,眉頭稍皺:“以前沒有,現在……大概跟紅娑研究院脫不開關系。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麽我爸爸的研究資料要被調查組封存,不允許查看。”
不只是出事這段時間不允許查看,而是未來的幾年,全部不允許查看。
他曾經跟江維德申請過,但江維德信誓旦旦的說,時過境遷,黎清立的陳年資料裏已經沒有有價值的東西了,而且律因絮這個藥也已經被證實具有嚴重缺陷,項目徹底停掉。
他之前對江維德十分信賴,所以沒有堅持。
但其實仔細琢磨,還是能察覺出難以解釋的地方。
律因絮存在缺陷,不代表沒有研究價值。
難道找出失敗的原因,加以修正,不比從頭開始更便捷嗎?
但如果江維德因為某些原因,也會說謊,那麽他爸爸被封存的資料,和被偷走的手稿,一定有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岑崤:“劉檀芝關注的那個人,應該是韓江。她一直控制的很好,分食火雞的時候,她的那份是韓江親手切的,當然這可以用李白守的粗魯掩蓋。後來她和同事互相拍照,拍照的方向,正對着噴泉後的韓江,這也可以用她只是剛好喜歡噴泉景觀解釋。但唯一讓劉檀芝沒有心理準備的,是黎清立論文發表的事,她在第一時間看向了韓江,等待韓江的指示。”
黎容畢竟離得遠,看不真切,聽岑崤的說法,他趕緊問道:“韓江有什麽反應?”
岑崤搖頭:“韓江很平靜,似乎這件事威脅不到他什麽,他并不擔心,倒是紅娑研究院的人亂作一團。”
黎容繃了下唇,眼皮耷拉着,思索良久,他嫌惡道:“韓江都五十多歲了,劉檀芝才三十四,他們倆……”
他的聯想無可厚非。
劉檀芝和李白守貌合神離,很容易想到她有了別的心儀對象。
而韓江顯然比李白守體面多了,或許年齡并不是大問題,畢竟李白守也比劉檀芝大。
岑崤将黎容手裏已經被吹的有些涼的熱紅酒拿下來,放到一邊:“可據我所知,韓江非常愛他的夫人孩子,從未有過任何思想波動的念頭。”
黎容挑眉:“真的?”
畢竟李白守和劉檀芝在外也裝作夫妻和睦。
岑崤:“鬼眼組組長,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人的真實情感是很難隐藏的,之前遇到……那個考生,我沒有僞裝,也是知道藏不住。韓江哪怕有一點對劉檀芝的不正當心思,都不可能隐藏這麽多年。”
黎容認可這個說法。
人的真實情感,是藏不住的。
稍不留神,精神放松的某刻,就可能暴露。
因為感性會與理智抗争,它就像深埋地底的種子,不甘于不見天日的黑暗,早晚,會因為愈加思念陽光的溫暖,破土而出。
所以很多精明機警的人,也會付出不必要的代價,那是身體心甘情願承受的後果。
黎容眼中含笑,被窗外涼氣冷的縮了縮脖子。
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将手揣進岑崤被體溫暖的更加溫熱的兜裏,和岑崤拉近距離。
“你說看見雪花就會想起我,我們難道不是天天見面?”
岑崤眼底深沉,帶着很脆弱濃烈的情愫。
他嘴唇輕動,沒有發出聲音,随後喉結滾了一下,才将手探進兜裏,緊緊抓住黎容發涼的手指,固執的要求:“以後也要天天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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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