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嗯？還要……抱多久？

看着他的表情， 他像是在純粹問詢，又仿佛包含了一絲嫌棄。

葉萱也不清楚自己抱了他多久， 好像只是一瞬， 但是意識告訴自己，并沒有那麽短暫，她分明還掙紮着把臉貼在了他胸前，何況剛才奔跑的那個人都已經跑遠了……

望着他深深的， 看不清楚意味的目光， 葉萱的理智逐漸回歸， 貪婪的欲念在頃刻間被止住。

她松開了自己的手：“哦， 不好意思。”

內心有些羞意， 但只能故作平靜，仿佛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随後又覺得， 他應該是不喜歡被她抱的吧，要是喜歡， 就不會是這個反應。

複雜的心緒， 不禁多了一絲失望。

葉萱收起了眼神， 沒再與之對視， 而是別了一下頭，不自覺把頭發挂在了耳邊， 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麽來緩解氣氛的尴尬。

“剛剛走那麽快做什麽？要不是我拉你，你都被人撞飛了。”他的語氣有些責備。

葉萱：“……”

“我也沒走多快。”她小聲嘀咕，垂了一下腦袋，“是那個人趕着去投胎一樣。”

“拐彎要讓直行， 不知道麽？”

葉萱愣住， 擡頭又望了他一下， 不服地道：“那是開車的交規，我又不是開車。”

“嗯？還杠？”

“……”葉萱有些忍受不住，心裏升起莫名的委屈，輕聲道，“你幹嗎那麽兇。”

是因為嫌棄她抱了他嗎？

原來，他真的介意？

“我……”他吱了半個音，沒再說下去，只是沉出一口氣，語調稍緩，“走了，回家。”

說完他便提步前行，走了一步又回看她：“還不走？”

葉萱心緒複雜地跟在他身後，慢慢走向四合院。

路燈十分昏暗，只能看見幾米之內的人影，葉萱擡眼看向距離自己半步的男人，夜色迷離不堪，他的身影越發虛無，他的心仿佛與自己隔了一座山，又像隔了幾層濃濃的霧，只有耳畔傳來輕擦的腳步聲讓人知道他真實存在着。

葉萱沒來由地有些酸澀。

不論人有多理智，多清醒，身體終究是最誠實的。曾經以為就這樣相處着也挺好，卻不知，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還是會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今天可能是個擁抱，明天便可能是個親吻，後天……

葉萱沒再想下去，安靜不語了起來。

大概是對這種安靜不習慣，男人放慢腳步，回看着她：“怎麽不說話。”

那你自己怎麽不先說？葉萱腹诽不已。

但還是開口：“問你個問題。”

“嗯。”

“你是不是有一天會離開四合院？”

他定住，最後略顯鄭重地點頭：“是的。”

“我終究不是四合院的向勉，不屬于這裏。”

葉萱低低地應聲：“哦，也是。”

他沒接話，定定地盯着她。

葉萱擠了個微笑：“我是說，我也是，不屬于這裏。”

既然不屬于這裏，就不能再放縱自己貪婪下去……

“……”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固，直到旁邊經過的鄰居跟他們打招呼：“你們也遛彎呢？”

“是啊張大爺。”

“今晚涼快，沒這麽燥熱。”

“是呀……涼快。”

翌日是公布高考分數的日子，葉萱午休時，特地請假去教育局查分數。

當時文科總分是640分：語文120，數學120，英語100，政.治100，歷史100，地理100分。

葉萱對着準考證號，找到了自己的分數。

551分。

總分是551分！

其中英語考了99分，雖然不是完美的一百分，葉萱估計是作文扣了一分，但總分遠遠超過美術生的錄取分數線。

葉萱捂着心口，激動不已！

穩了啊！

接下來，只需要等着錄取通知書的到來了。

但是這種激動心情沒有持續很久，她很快沉靜下來。

曾經想着，等錄取通知書到來的那天，她一定拿着它，爽爽地打一下那個男人的臉，讓他知道，自己早就有為将來做打算，并且努力地實現之，才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滿足于踩縫紉機。

可是現在，葉萱不想讓他知道。

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接下來，她十分低調，繼續努力地上班，恢複到以往那樣繁忙的節奏當中。

8月初，李秀娥過生日，盡管葉萱本人對這對父母沒有什麽感情，但是他們到底是原主的父母……于是在她生日前一天，下班後，葉萱買了一些烘焙的小蛋糕，一些水果，還封了個紅包，去了葉家。

想起當時李秀娥想讓她幫忙做件衣服，還特地帶了軟尺，幫李秀娥量了一下尺寸。

“媽，這件衣服下周才做好，到時我再拿給你。”

“行。你在家裏做還是？”

“在廠裏做。”

“你不是說廠裏不好做私活嗎？”

“現在管得沒這麽嚴了，偶爾做一件也沒事。”

“哦，那就好。”

現在葉萱在打版部門做助手，自由度寬松了很多，加之她是廠長器重的人才，更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明天我可能得加班，就不過來了。你拿着錢，多買些菜，做頓好吃的吧。”

“……”

沒兩天，廠裏的傳達室大爺跟葉萱說：“葉萱，有你的挂號信，得拿着這個單子自己去郵局取。”

葉萱登時反應過來，是錄取通知書寄過來了！

拿着挂號信的單子，匆匆趕到了郵局，因為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郵局工作人員十分謹慎，對照了她的身份證，還問了句：“你知道信封裏裝的是什麽嗎？”

“應該是錄取通知書。”

工作人員笑了笑：“還挺聰明，恭喜你了……你還知道自己被哪所大學錄取了嗎？”

“京華大學。”葉萱十分平靜地說。

“嗯，不錯……”那人笑道，遞給她的時候還說了句，“好好學習。”

葉萱接過印有“京華大學”紅色字樣的牛皮紙大信封，捏了捏。

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是沒有想到十分平靜，波瀾不驚，可能是早就知道會被錄取，反而失了驚喜感吧。

廠裏幾個熟悉的同事很為她感到高興，祝賀聲不斷，葉萱卻深知，自己得趕緊解決住處的問題。

由于多賺了兩百塊勞務費，她想直接在學校附近租個好點兒的房子。

學校有宿舍，她也會住宿舍，但還是想另外租個屋子，這樣自由度更大一些，還不用去公共浴室，節假日也不用回家住在客廳。

艱難地找了很多房子，最終，葉萱确定了學校附近出租的單位員工宿舍，雖然是一居室，但是裏面也有廚房和衛生間。

相對于胡同租房，貴是貴了點兒，但是現在讀大學成本很低，學校還有助學金，葉萱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又列出各種開支，發現自己至少能撐過兩年，而這兩年，她也不會一分錢都不賺，因此放心地租了下來。

落實好住處，葉萱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回到四合院，院裏依舊熱鬧如常，向勉這幾天好像也挺忙的，有時候比她回來的時間還要晚。

葉萱只以為他在修電器，沒有多想。

今天他回來早一些，正在廚房裏做菜，葉萱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小朋友換下的幾件衣服洗幹淨了。

吃飯的時候，向琳和向佳，還有小家夥都在，葉萱不想驚擾所有人，一直等到睡覺時分。

見他從卧室裏抱了枕頭、毯子出來，走到了沙發邊。

葉萱坐在椅子上，扭頭看向他，終于說道：“向勉，我要跟你說件事。”

“嗯？”他看過來。

“我找好房子了。”

“……”他彎着腰，表情有些凝滞，但很快站直了身體，表情也恢複了正常，問道，“這麽快？哪裏的房子？”

“就在東慶街。”

他投過來一束非常古怪的目光，問道：“是京華大學旁邊的東慶街？”

“是的。”

“可是，那裏離制衣廠有些遠吧。”

“也不算太遠，我住不慣胡同，找了很久才找到這個滿意的單位宿舍。”

“嗯。”他點了一下頭，好像還有些高興，“那不錯，是個好地方。”

還問：“馬上就要搬？”

“差不多，9月就能入住了。”

今天已經8月29日，9月4日就要去學校報到，并且參加軍訓……葉萱的計劃就是上班上到8月最後一天，然後收拾東西搬過去。

“行，我幫你搬。”他說道。

看他說得如此幹脆，葉萱感覺他是真的，不可能挽留她。于是笑道：“不用幫忙，我也沒多少東西。”

他籲一口氣，坐在了沙發上，卻冷靜地說：“那麽，還得跟爺爺他們說一聲。”

葉萱看着他，咬了咬唇：“我有點兒不想說，能不能在我搬出去之後，你再和他們說，就說咱倆其實是假夫妻。”

“你這語氣，”他停了停，“怎麽聽起來像是要不告而別，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了？”

葉萱頓住，心思都被他戳穿了。

“可你爸媽那邊怎麽交代？他們不會找你嗎？”

“……”提及這些，葉萱都快煩死了。就不能讓她安靜地消失麽，還要牽扯這麽多人和事。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他冷哼一聲，走過來，坐在她對面，慢條斯理拿杯子倒水喝。

喝完水，才淡定地看着她，忽地一笑：“就說咱倆一起搬出去了。”

“什麽？”

這特瞄的是什麽鬼馊主意，我還是要跟你綁定在一起？

葉萱的逆反心理，迅速翻滾上來。

“什麽意思？”

他不慌不忙：“就說我在京華大學那邊開了個修理店，你也住那邊，吃住都在那兒，偶爾周末才過來露個臉，看看小朋友，等再過段時間，我再告訴他們，其實我們早就沒在一起了。”

葉萱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循序漸進地來？”

他點頭。

“可是，我是真實地住在那兒，你又住哪兒？”

他笑：“我自然有地方住，不用你操心。”

切，誰想操心，葉萱無力吐槽：“那行，就按你說的辦，這樣大家慢慢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你再公布出來也好。”

“……”

原本葉萱還以為一提及搬走，兩個人起碼會有些感傷，沒準那個狗男人還會心生不舍，語出挽留什麽的。

沒有想到他還挺高興，仿佛巴不得她早點兒離開似的，這讓葉萱更不爽起來。

後來，向勉直接跟爺爺說兩人會一起搬出去，老人雖然覺得沒必要，但是京華大學離這兒有點兒距離，況且向勉的謊扯得毫無漏洞，他們又是一起住在店裏，周末還是會回來，因此沒有多說什麽。

葉萱也放心地開始了自己的搬遷計劃。

9月1日，葉萱拎了個包，先回廠裏結算工資，随後再拎着包，去了東慶街。

小小的屋子，除了床，還有書桌、飯桌、一個衣櫃，一個置物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葉萱真的挺滿意。

9月2日，葉萱又帶了一些東西出門。就是這般明目張膽，就是這般堂而皇之……也就是這般無人在意。

由于她出門的時間一直跟向勉錯開，她也不知道向勉什麽時候搬家，要搬去哪裏。

晚上回來的時候對他說：“我明天就住過去那邊了，你不會還沒找到房子吧？”

他懶散道：“找到了，我也明天就搬。”

“那就好，爺爺這邊能圓得過去就行。”

他忽然擡眼，似笑非笑：“你舍得搬走嗎？”

葉萱：“舍得啊？”

有什麽舍不得？

他冷笑着：“那就好。”

過了一會兒，又問：“下次過來是什麽時候？要不要一起約個時間和地方見面？畢竟我也住在你附近不遠的吉安街。”

葉萱驚了驚：“你真住那兒？”

“啊，”他聲音低淡，“有必要騙你？”

懶得争論，葉萱說道：“那我們幹脆每周六12點半，在京華大學的正門見面，再商量要不要回去。”

“行。”他回答得很幹脆。

雖然這一切實在太順利，順利得有些詭異，奈何葉萱心裏藏了事，所以不想節外生枝，沒再多問。

因此，這對假夫妻就這般，在向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各搬各的，各住各的，實現了腳底抹油。

……

9月3日，葉萱正式入住自己的出租房。

突然就離開了四合院，開始自力更生，葉萱其實有些不舍。

在出租屋的床上躺了一會兒，心情emo了一番，後來才去菜市場買了菜，随便給自己煮了青菜雞蛋挂面，算是入住的第一頓飯。

晚上睡覺，葉萱也有些擇床，沒有睡好。有些想念四合院充滿了煙火氣的生活，有些想念那個可愛的小家夥，雖然不是他真正的媽媽，但是相處久了，難免會産生感情。

也會想……那個殺千刀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就住在附近，他又圖什麽？就為了配合她？

9月4日，開學日。

葉萱起床後，穿上了高考第一天穿的紅色裙子，再帶着通知書去學校報到。

站在古香古色的校門口，看着“京華大學”那四個大字，葉萱聳起肩膀，呼出一口氣。

大學，我來了！

她順利地報名，順利地被分配到了一間宿舍，進去的時候，宿舍裏已經有兩個女生在聊天，正是專業考試的第一名張文英和第二名曾美蘭。

兩人都是本地人，說話十分爽快，閑聊中得知，她們也打算有時候在宿舍住，有時候在家裏住。

三人一拍即合。

曾美蘭還說：“我聽說，我們專業有個同學，高考的文化成績分很高，有550多。”

葉萱：“呃，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吧。”

她們看向葉萱：“原來就是你？！你考了多少？”

“551。”

“好厲害啊！”

“你不光長得漂亮，成績還這麽好！”

“……”

葉萱原本昨晚還有些感傷，才沒多久，便把感傷抛到了九霄雲外。感覺這種大學生活環境，十分熟悉，跟自己讀大學時差不多，而且這兩個同學十分爽朗，很好溝通……

傍晚，葉萱和幾個剛認識的宿舍同學在食堂吃了晚飯，一起在學校走了走。

走到圖書館附近，迎面也走過來幾個男生，葉萱在跟張文英說話，曾美蘭在葉萱身邊，忽地一把拉住了葉萱的胳膊，“哇”了一聲。

“好帥！”

葉萱擡眼看過去。

“！”

登時傻住。

對方也傻住，直直盯向她。

葉萱目瞪口呆，凝視着那個個子最高，模樣最帥的男人，此時他的身上還穿着她給他做的那件白色襯衫，如同一只白鶴，立在人群之中。

葉萱：………………

你特瞄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