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刻在骨子裏的聲音
男人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這個聲音……
紀茉猛然間擡頭,漆黑的雙眸裏多了一絲錯愕。
盡管已經三年沒有聽到,可她從五歲開始就聽這個人說話,一直聽了十三年,刻在骨子裏的聲音,就算是夢裏她都能一下就認出來。
紀茉嘴唇輕顫。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跑,可雙腿卻像是被灌了鉛,連一步都邁不開。
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沉着臉緩步朝她的方向走來,紀茉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別說身旁的這些人不會輕易讓她走,就算在場只有她和男人兩個人,她也跑不過他。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早就習慣了。
紀茉放棄了,在男人走近之前,她側身垂眸。及腰的長發垂在耳畔,擋住了她半張臉頰,也掩蓋了忽然變得雜亂無章的心跳。
只希望他不要那麽快就認出她來。
她還沒有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
同樣震驚的還有紀玫。
紀玫來這裏送貨的次數不算少,還是第一次碰到陸揚。早知道陸揚也在,她是絕對不可能讓紀茉陪她一起來的。
紀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紀茉,而後望向已經在她們前面站定的陸揚,磕磕絆絆地開口:“陸、陸少……”
“呵,挺厲害,居然連陸少也認識。”江浩起初反應不大,不過在聽紀玫這麽喊陸揚之後,心裏莫名生出了幾分不爽。
陸揚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他不常來這裏。雖然以前他們也經常一起玩,可自從幾年前陸揚從兩位老陸總的手裏接手陸氏集團以後,他每天忙着陪各個公司的老總應酬周旋,和他們這些還靠着家裏養的富二代早就不是同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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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什麽陸少,該改口了。”江浩輕嗤,不屑道,“叫陸總。”
“……”紀玫有些無語,但還是聽話地喊,“陸總。”
“嗯。”
陸揚淡淡地應了聲,算是給她面子。
剛才紀玫進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不過他的興趣不大,反倒是後面進來的女人,聲音和語氣全都像極了三年前在訂婚前一天丢下他跑了的那個人。
“轉身。”陸揚直勾勾地盯着紀茉,命令道,“把頭擡起來。”
紀茉:“……”
紀茉是真的不想轉身,不等她說話,周子銘先開口:“陸總,早就聽說您不近女色,那我先把話說在前頭,這妞我看上了,希望您不要跟我搶,您要是想要,我可以多叫幾個人來陪您。”
說完,他強勢而又霸道地把手搭在紀茉的肩上。
紀茉一個激靈,下意識地要掙脫他。
越掙紮,周子銘反而更加用力。
男女力量懸殊,紀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陸揚看了皺眉:“放開她。”
周子銘沒放。
他和陸揚原本就不熟,今天不過是因為他老子放了話,他才請陸揚一起來玩的。誰知一整個晚上,陸揚除了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酒,對他安排的節目和女人沒有表現出半點的興趣。
都是一個圈子裏長大的,裝純情給誰看呢。
周子銘看不慣陸揚故作清高的樣子,也不相信他長那麽大沒玩過女人。
分明是不給他面子!
酒意上頭,周子銘掐着紀茉的肩膀逼她轉身,把人牢牢地擁在自己懷裏,笑着說:“難不成陸總也看上她了?說實話,這妞長得确實有點姿色,要不然這樣,等我今天玩夠了,明天一早親自給陸總送去,如何?”
“……”
話一出口,衆人愣住。
即便是喝了酒,但理智尚存。
大家都知道周子銘私下裏不太服陸揚,但是沒想到他敢和陸揚正面剛,或者說是單純找事。陸揚還沒說什麽,周子銘劈頭蓋臉一頓挑釁。
什麽玩夠了再親自送去?說的是人話嗎?
不管哪個男人聽到都得火大。
有人暗戳戳地看陸揚,果然上一秒還只能算臉色陰沉的男人,此刻整張臉都拉了下來,眼神凜冽,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陸揚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後的陸氏集團。別的不好說,可至少在湘蘭這塊地方,一旦與陸氏為敵,未來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了。
陸揚接手陸氏至今,陸氏都沒有出現過什麽問題,可見陸揚的手段還是有的。
“放開她。”陸揚沉聲,“別讓我說第三遍。”
“……”
周子銘還沒來得及說話,有人忙勸:“周少,陸總難得開口,看在周氏還要和陸氏合作的份上,你就忍痛割愛吧。”
“……”
周子銘心裏一咯噔,瞬間清醒了大半。
剛才腦袋一熱,差點忘了他今天約陸揚來的目的。
他看不慣陸揚不打緊,可周氏還要和陸氏合作,今天要是他把合作給弄崩了,回家後他老子估計得要了他的命。
周子銘如夢初醒,手剛松開,懷裏的女人就被陸揚拉了過去。
陸揚第一時間擡起紀茉的下巴。
眼前的這張臉慢慢地與記憶中的臉重合,陸揚緊緊盯着她,抿住唇。
他沒有認錯人。
三年不見,她臉上的稚氣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獨屬于女人的妩媚嬌美。視線往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開着,散落的黑發下隐約可見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下半身穿着一條藍色牛仔短裙,雙腿筆直修長。
果然是她。
還記得當年她一聲不吭地離開,只留下一張“後會無期”的字條,陸揚找她找得都快瘋了。從起初的憤怒,慢慢兒地變成着急,最後化作無盡的無奈,他真的以為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了。
看着她,陸揚緩緩擡起手。
……
從一個人的懷抱到另一個人的懷抱,紀茉完全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對上陸揚的視線,她的眼底染上了幾絲驚慌和失措,看到他擡手,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感受到他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很輕地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陸揚低聲開口:“疼嗎?”
紀茉這才意識到陸揚在問她話,她睜開眼,讷讷地搖頭:“不、不疼。”
“真的不疼?”陸揚不相信,撥開她的頭發,從她微敞的襯衫領口裏瞥見她肩膀上有幾抹紅色的指印。
不明顯,卻也沒那麽快消掉。
一瞬間,陸揚眼底的溫度再次降下來。
他猛地擡頭,淩厲的目光投向周子銘:“周少好大的手勁。”
他只說了七個字,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來他是生氣了。
和陸揚熟一點的幾個人聽完這句話都疑惑地看了眼紀茉,他們認識陸揚那麽多年了,從來沒有見他為一個女人發過脾氣,這是第一次,周子銘不過是用力摟了她一下,陸揚就心疼了。
再看這個女人,先前被周子銘抱着的時候不停地掙紮,可換作陸揚,竟然乖乖的一點動作也沒有。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和陸揚是什麽關系?
衆人想入非非。
周子銘這會兒反應極快,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陸總,我先前不知道是您的女人,沒想真的和您搶,大家都是兄弟開個玩笑而已,要不然這樣,我自罰三杯,陸總您別和我計較?”
“不敢當。”陸揚語氣深不可測,“陸某沒有周少這樣的兄弟。”
“……”
他這話可以說是完全沒給周子銘面子,周子銘面有愠色,卻也只能忍着:“那麽陸總想要如何?”
“我并不想如何。”陸揚擁住紀茉,把她的腦袋壓在懷裏,“麻煩周少回去轉告周董事長,陸氏無能,恐怕不配和周氏合作,之前談的方案就此作罷,還請周董事長另謀高就。”
周子銘這會兒是徹底慌了:“陸總,我們有話好好說……”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陸揚沒有再看他,準備帶紀茉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頭望向江浩的方向,“江少,她是我朋友,麻煩江少替我把人安全地送回去。”
江浩自然明白他說的是誰,答應道:“陸總放心,我會的。”
陸揚點了下頭:“有勞。”
陸揚帶紀茉離開包廂後,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個電話。
紀茉一路都被他摟着,鼻間萦繞的是熟悉的氣息,哪怕分別那麽久,她還是只要一靠近他就會自發地産生依賴。
會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陸揚擁着紀茉來到車邊,放開她,打開車門:“上車。”
紀茉看看車,又看看陸揚,終于意識到好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她後退一步,搖搖頭,攥緊手提袋:“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回去?”陸揚輕嗤,“還知道家在哪兒?”
紀茉一噎,她就知道自己當年不告而別,回來再見到陸揚他肯定會和她算賬。
不過,她一點兒都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我不去你家。”紀茉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回酒店。”
“……”能耐了。
陸揚挑眉,“再說一遍。”
他的話裏帶了一絲威脅,紀茉抿了抿唇:“陸總,多謝你今天晚上替我解圍,改天有機會的話,我可以請你吃飯。”
陸揚皺眉,臉色微沉:“叫我什麽?”
陸總?哪門子的陸總?
紀茉一時沒說話,跟在他身邊那麽多年,她對他的每一個表情都了如指掌。意識到他是真的有點生氣了,紀茉垂眸,看着他黑色的西褲,重複道:“陸總啊,他們不都是這麽叫你的。”
陸揚被她氣笑了:“他們這麽叫你也這麽叫?”
“不可以嗎?”紀茉無辜地看着他。
“……行。”
陸揚最招架不住她這樣的眼神,以前是這樣,想不到三年後依舊如此。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三年的分別,讓他更明白此時此刻應該怎麽做。
不等紀茉有下一步動作,陸揚拿走了她手裏的袋子,往車上一丢,順帶把她也抱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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