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膽肥了是不是?

……

“在想什麽?”

“……”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紀茉的思緒,她下意識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臉,鼻梁高挺,睫毛又濃又密,離得她很近,仿佛只要再近一點,她轉頭的時候唇就能擦上去。

紀茉呼吸一滞,臉上溫度在剎那間升高,心髒也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她突然想起以往有很多次,她趁他睡着了,偷偷溜進他的房間裏,趴在床邊看他,想親又不敢親,卻也舍不得離去。

就是這樣的距離。

陸揚身體前傾,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漆黑的眼眸幽靜深邃,神情帶着些許探究,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臉怎麽那麽紅?”

随着他的話,紀茉依稀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混合着淡淡的薄荷香。紀茉稍稍仰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卻帶着一絲絲緊張:“有、有嗎?可能是車裏太熱了。”

說罷,她胡亂地伸手扇了扇,眼神避開他。

陸揚但笑不語。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這張臉分明是在轉頭的一瞬間紅的。

連撒謊都不會。

“你別離我那麽近。”

大約過了十來秒,見他一點沒有後退的意思,紀茉伸手推他。

小姑娘不經逗,陸揚順着她的力道坐回去,重複剛才的問題:“在想什麽那麽入神?我喊了你幾次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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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有喊我嗎?”紀茉是真的沒聽見,定了定神,搖頭說,“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陸揚斂了笑,語氣淡下來:“多久以前?”

“……”

紀茉也立馬反應過來說錯了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沒回答,偷偷往陸揚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瞥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嘴角緊抿,唇部崩成了一條直線。

紀茉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過了許久,陸揚才開口:“說到以前,我倒是有問題想要問你。”

“……”來了來了。

紀茉心裏盤算着該怎麽解釋比較好,就見他從西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只黑色的皮夾,打開來,從夾層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紙。

紙張皺巴巴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卻被疊得整整齊齊。

紀茉奇怪地看了眼,不知道他這個時候拿一張紙出來幹什麽。

陸揚展開紙,遞給紀茉。

紀茉疑惑地接過,低頭看了看,而後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

“眼熟嗎?”陸揚涼涼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紀茉不語,上面是她的字跡,怎麽可能不眼熟?想不到她當初臨走前随手撕了一張紙留下的一句話,居然被他保存至今。

沉默片刻,紀茉忍不住問:“你沒事留着它幹什麽?”

陸揚輕飄飄道:“誰知道呢。”

“……”紀茉看着紙上的褶皺,很明顯是被人揉過又重新鋪平的。紙張很軟,想來也是經常被人拿出來看的。

紀茉嘀咕:“我以為你早就撕了。”

“是挺想撕的。”陸揚接得很快。

紀茉無語:“那你為什麽還留着?”

陸揚斜睨她一眼,冷冷地說:“或許是想時刻提醒自己上面的內容,比起這張紙,我更想把寫這句話的人給撕了。”

“……”

這話說得就很吓人了。

紀茉不禁縮了縮脖子,一想到自己現在在他車上,還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去哪裏,緊張地吞了口口水:“你、你這是犯法的。”

陸揚:“呵。”

“……”

一時間,紀茉不知道該說什麽。

車廂裏安靜了一陣。

陸揚側頭,見她盯着紙發呆,大拇指狀似無意地摩挲着邊緣,才開口:“你不給我解釋一下,上面這些字是什麽意思嗎?”

紀茉懂了,原來他是想問這個。

只是,有什麽好解釋的。

這上面的字的确是她寫的,字也不多,連封信都算不上。

——陸揚哥哥,我走啦,不要來找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用勉強,後會無期。

署名——

會努力忘記你的紀茉。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坐在窗前的書桌旁,故作輕松地寫下這行字。

窗外陽光明媚,傾瀉了一室的溫暖,她握着筆尖的手卻微微有些輕顫。

紀茉垂着頭,不知不覺長發沿着耳鬓落下來,擋住了旁邊的那道視線。良久,她輕聲說:“就是字面意思啊,沒什麽特別的。”

“是嗎。”陸揚語氣平平,輕哼了聲,話鋒一轉,“膽肥了是不是?想忘記我,嗯?”

“……”紀茉微愣,他以為他想問的是上面那些,沒想到居然是這裏。

這個署名……

紀茉一言難盡,明明當時可以只寫她名字兩個字就行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要在前面加上那麽長的定語。

紀茉又開始發呆。

下一刻,手裏的紙被人抽走。

紀茉擡頭,看到陸揚正小心翼翼地把紙疊起來,重新放進錢包的夾層裏。紀茉撇撇嘴,忍不住道:“和那麽多人民幣放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寶貝。”

陸揚聞言,沒反駁,把錢包收好,才嗯了聲,低聲道:“的确是寶貝。”

他這話說得很輕,紀茉沒聽清楚,但她也沒有追問。

半個多小時後,汽車平穩地下了高速,拐了兩個彎,駛在了一條公路上。

陸揚看了眼窗外,感覺有點陌生。

他這些年很少來溪園,平時應酬完都是住在就近的公寓裏,每年也只有固定的那麽幾天,他才會過來住一晚。

紀茉睡了一覺,剛好也醒了,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到哪兒了?”

“快到了。”陸揚頓了下,推測道,“估摸着還有十分鐘。”

“下高速了?”紀茉徹底醒了,往外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沒有。

“嗯。”

紀茉抿了抿唇,不吭聲了。

她本來想讓司機靠邊停車放她下來的,可是看到外面的一切,傻眼了。兩邊連個房子都看不到,哪裏像是有人的地方?她下來了上哪打車去?

陸揚知道她在想什麽,不動聲色地靠着椅背。

過了兩分鐘,紀茉認命地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瞅他:“那個……溪園是你家吧?你家大嗎?有沒有多餘的房間?”

陸揚不置可否,淡聲道:“怎麽了?”

“你看這裏也不太方便打車,我現在下車肯定沒地方去。”紀茉遲疑道,“你能不能收留我一個晚上?”

“收留你?”尾音微揚,陸揚看她,“不住酒店了?”

紀茉:“……”

她倒是想住,可這種鬼地方,哪像有酒店的樣子。

“我就住一個晚上,要是實在沒有空餘的房間,我睡沙發也可以。”紀茉一副和他商量的語氣,“你放心,我不會打擾到你,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話音落下,陸揚驀地沉下臉,聲音淩厲了幾分,咬牙道:“你再說一遍!”

“……”

紀茉吓了一跳,不知道他這突然的怒氣從何而來。

但她能确定的是,陸揚生氣了。

紀茉不說話,陸揚也意識到是自己失态了。他擡起手,揉了揉眉心,半晌,嘆息道:“要我收留你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紀茉嗯了聲,點點頭,乖巧道:“你問。”

別說一個問題了,只要不把她丢在這裏,十個問題都行。

陸揚放下手,黑眸定定地看向她:“告訴我,這三年,你去了哪裏?”

意料之中的問題,紀茉既然回來了,就不怕他知道。想到紀玫之前說他一直沒放棄找她,紀茉如實道:“英國。”

“……”

英國?

陸揚微愣,難怪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她,她居然去了英國!

這三年,除了國內,他幾乎找遍了半個地球,把她之前想要去的所有學校都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他知道在紀茉的規劃裏,是沒有英國的學校的,她也沒有明确表示過想去英國哪個城市。

陸揚雙目微紅,是他忽略了她的心理,她有心躲着他,肯定不會去他知道的地方,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一刻,陸揚從心底滋生出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從紀茉離開的那天開始他就明白,紀茉是在故意躲他,她換了手機號碼,注銷了社交軟件,把一切他能找到她的聯系方式斷得幹幹淨淨,就好像憑空消失。

可他不明白為什麽?

陸揚剛要說話,司機先開了口:“陸先生,到了。”

聽到聲音,紀茉先擡頭。

汽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在了一條林蔭小道上,右前方有一扇很大的鐵門,鐵門很複古,足有三人高。

司機把車停在鐵門外,按了兩下喇叭,鐵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紀茉扒着車窗看,入眼先是一個很大的花園,裏頭種滿了不知名的鮮花。繞過花園,有一段寬闊的臺階,臺階的盡頭是一棟別墅。

起初只是亮了幾盞燈,漸漸地,幾乎所有的燈都亮了。

汽車停在臺階下,有管家和傭人從裏面走出來。

陸揚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地開口:“下車。”

說罷,先行下車。

紀茉怔了怔,這裏就是溪園?

她原本以為陸揚一個人住,頂多就是住在一套大一點的公寓裏,沒想到居然是別墅,還是帶花園的那種。

紀茉遲疑幾秒,推開車門。

借着燈光,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套別墅還背靠着一座山:“那是?”

“湘山。”陸揚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紀茉看了他一眼,眼底滿是詫異。

湘山是湘蘭市著名的景區之一,每年都會有很多游客前來打卡,用寸土寸金來說也不為過。從前她不止一次來爬過山,都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陸揚解釋:“陸氏幾年前在湘山興建度假村,我留了一小塊地,建了這套別墅。”

“……”

紀茉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只雞蛋了,所以這套別墅是他的?

“進去吧。”

陸揚拍了拍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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