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服侍?

這是要她去和皇帝睡覺嗎?

太後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晴天霹靂,重重劈在林思淺頭上。

劈得她腦袋嗡嗡直響,兩眼發黑,身子往旁邊一歪,差點兒摔在皇帝身上。

得虧跪在她身後的竹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堪堪站穩。

與此同時,皇帝如避蛇蠍一般,快速往後退了一步。

神情淡漠,鳳眸微掀,眼底泛着若有若無的涼意。

只一眼,卻看得林思淺心中一驚。

她深深懷疑,她要是真的倒在皇帝身上,他一定會讓人一劍刺死她。

禦花園小太監被處死那一幕再次浮現在腦海,林思淺心頭突突直跳。

不不不,這樣可怕的男人,她才不要給他侍寝。

可還不等她想出法子,太後就笑着開了口:“皇上,看把林美人都高興成什麽樣了,行了,你帶過去吧。”

太後您哪只眼睛看到她高興了。

林思淺在心中大呼冤枉,直接往地上一跪:“太……”

太後卻沒有理會,對着張口欲言的皇帝接着道:“你如今已二十有一,登基亦有五載,可哀家膝下卻一個皇孫都沒有。皇家子嗣事關江山社稷,皇上一定要放在心上……”

太後唠唠叨叨,林思淺也不敢再次出言打斷,只能焦急萬分的聽着。

想着等太後一說完,她立馬就找借口拒絕。

可她不敢打斷太後,有人卻敢。

還不等太後絮叨完,皇帝就開了口:“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什麽?

他剛才不是很嫌棄她的嗎,怎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林思淺眼神慌亂不安,看向皇帝,鼓足勇氣開口:“陛……”

“怎麽,林美人不願?”皇帝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思淺。

男人的嗓音和陸遠之一樣低沉,但又是那麽的截然不同。

陸遠之的聲音溫潤,輕柔,聽着就讓人心中安穩,樂于親近。

而這男人的聲音,卻宛如裹着冰碴子的臘月寒風,飄着森森冷意,凍得人頭皮發麻。

太後沖着皇帝點頭笑着說:“如此甚好。”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給定了,壓根就沒給林思淺開口的機會。

旋即齊齊擡腳,向外走。

林思淺跪在地上轉了個方向,沖着二人的背影想再開口,可兩人卻已經走出了殿門。

林思淺深感無力,一屁股坐在自己腿上,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裝暈。

可還沒等她決定好,太後宮裏的兩名宮女在雲芝的授意下,上前扶起她,架着胳膊就走。

“主子。”竹香忙爬起來去追。

雲芝伸手将她攔住:“林美人去侍奉陛下,你不必跟着。”

---

出了殿門,陸離坐上禦辇。

随着一聲高揚的“起駕”,數名太監擡起禦辇,揚長而去。

壽寧宮的兩名宮女一左一後扶着林思淺,緊随其後。

像是怕林思淺半路跑了,她們的手緊緊抓着林思淺的胳膊。

走在寂靜的宮路上,泛着涼意的秋風陣陣吹過。

林思淺先前因為驚吓出了的一身汗,此刻涼風一吹,忍不住陣陣發寒。

身處皇宮,她一個小小美人,壓根沒有反抗的餘地。

現在只盼着剛才已對她露出嫌棄之色的皇帝,能夠再嫌棄她一些,把她趕出來就好。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的聲音伴随着敲更的聲音傳了來。

已經過了酉時了,她還約了陸遠之聊天呢。

前路未蔔,又要失約。

林思淺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越發心煩意亂。

看着前方禦辇上姿态閑适的缺德皇帝,林思淺恨不得撲上去給他幾個大拳頭。

可這些,她也只敢在心裏想想罷了。

別說打人了,估計她人都沒靠近,就得被禦辇周圍跟着的墨羽衛亂劍刺死。

尤其是那天刺死小太監那個人,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看着就不好惹。

聽着夜空中傳來的敲更聲,陸離左手轉動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眉心蹙了蹙:“快些。”

“是,陛下。”跟在禦辇旁的鄭福應道,招呼擡禦辇的太監加快速度。

都是些腿腳好的年輕太監,得了命令,擡着禦辇又穩又快,一溜煙跑了。

這可苦了林思淺。

原身林念瑾,是個身居後宅的閨中姑娘,常年缺乏鍛煉,身體弱得不行。

雖然芯子換了個人,可之前服毒,還是損傷了身體。

林思淺來了之後,抓緊一切機會鍛煉身體,這才慢慢把身體養好了些,可腿腳還是跑不快。

被壽寧宮兩名宮女半架半拖,追着禦辇一路小跑。

等邁進皇帝住的泰和宮,林思淺已經氣喘籲籲,站都站不住了。

前方禦辇落地,皇帝走下來,大步流星進了寝殿。

兩名宮女帶着林思淺也進了院門,一直走到寝殿門口,才将林思淺胳膊松開,沖着等在門口的太監鄭福屈膝施禮,轉身離開。

鄭福躬身:“林美人,請随奴才這邊來。”

林思淺一邊順着氣,一邊掃視四周。

整個院子,處處有持械的墨羽衛把守。

就她這身體素質,跑是別指望了。

“林美人?”見林思淺不動,鄭福再次開口催促。

林思淺在心底嘆氣,擡腳跟着往裏走。

鄭福帶着林思淺進了寝殿的門,走上前,朝着半透明屏風後頭站着的高大男人請示:“陛下,您看,可要林美人先去沐浴?”

林思淺袖子下的兩只手緊緊攥在一起,大氣也不敢喘,像等着死神宣判一樣,等着那男人給出答案。

短短一瞬間,林思淺簡直度日如年,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陸離站在屏風後頭,脫了外袍,頭也不擡,似是極其不耐地揮了下手。

鄭福躬身:“是。”

随即看向林思淺,低聲說:“林美人,陛下讓您站遠些。”

不需要沐浴,只讓站遠些?

那是不是說,今晚逃過一劫?

林思淺簡直要感激涕零,緊繃的肩膀一松,擡腳迫不及待地跟着鄭福往門口走。

走到距離殿門幾步遠的地方,鄭福停步躬身:“林美人,您在這裏候着便可。奴才在門外候着,若是陛下有何吩咐,您喚一聲便可。”

只要不侍寝,一切都好說。

林思淺點頭應好。

鄭福退了出去,将寝殿的門輕輕關上。

殿內剩下二人,隔着屏風,俱不做聲。

整個寝殿萬籁俱靜,只聽得見燈芯跳動的噼啪聲。

林思淺看了一眼屏風方向,就見缺德皇帝穿着一身黑色衣裳,已經歪在了半透明屏風後的榻上。

皇帝的寝宮很大,她站在門口,離皇帝很是有點兒遠。

又隔着屏風,只影影綽綽看見個人影,看不清他是個什麽神情。

林思淺不知該感謝蕙嫔給了她這身衣裳,還是該感謝皇帝對她的嫌棄。

總之,不用她侍寝,她萬分感恩。

但為了安全起見,她決定還是不要暴露在缺德皇帝的視線下。

她小小步地往後挪,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到了柱子後頭。

藏好身形,林思淺仍舊不敢掉以輕心,仍舊心懷戒備地仔細傾聽。

可過了很久,也不見缺德皇帝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慢慢放松警惕,依着柱子靜靜站着,開始神游天外。

酉時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也不知陸遠之等急了沒。

看這架勢,她估計得在這站一個晚上。

陸遠之不會傻乎乎地一直等她吧。

可在皇帝的寝宮,她可不敢把玉佩拿出來嘚瑟。不警惕些,別回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想着陸遠之,林思淺擡手,隔着衣服摸在了玉佩上,在心底輕輕嘆氣。

陸遠之,對不住了,我今晚上要失約了。

陸離歪在榻上,戴着扳指的右手撐着下巴,閉目眼神。

可許久,也不見扳指裏傳出小姑娘的聲音。

又等了片刻,他眼簾微掀,将扳指湊近嘴邊輕輕碰觸,低聲呼喚:“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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