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三十三

計算着日子差不多了,蕭宸斐這才慢悠悠地往雪山之巅的方向飛去。此時他的眼眸仍舊是不深的黑色,仿佛先前醒來時那血紅的雙眸只是一個錯覺。

拓跋冶在雪山之巅逛蕩了好幾圈,蕭宸斐還沒有來,不滿地對拓跋昊焱道：“我看那混小子是怕自己會輸，所以才沒敢來吧，啧啧啧。”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在兒子記憶被封印的時候趁機抹黑蕭宸斐的事情,拓跋昊焱已經幹得十分熟練,每天都埋汰幾句已然成了習慣。

誰知拓跋冶話音剛落,一陣涼風突然沿着他的耳邊刮過，吹斷了幾縷飄散着的發絲，拓跋冶的臉瞬間黑了。

“偷襲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出來打一場啊！”拓跋冶撸起袖子沖一個方向氣憤地喊道,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逐漸顯露出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蕭宸斐沒有理會咋咋呼呼的拓跋冶，若是拓跋冶要幹預他與拓跋昊焱之間的事，恐怕他都不知死多少回了，所以此時并不怕拓跋冶的虛張聲勢，而是将眼神落在了拓跋冶旁邊的青年身上。

沒了紅蓮印記，拓跋昊焱身上唯一與冷清氣質不符的那半點妖冶已經蕩然無存，五年不見，反倒愈發接近傳承記憶中紅蓮仙人的模樣。但與白蓮記憶中的紅蓮不一樣的是，拓跋昊焱看向蕭宸斐的眼神，還是陌生的戒備，還有毫不隐藏的敵意，這讓蕭宸斐很是不舒服，眼底閃過一絲紅光，卻沒有輕舉妄動。

蕭宸斐與拓跋昊焱用了五年時間，從元嬰中期修煉至大圓滿，如今都只差臨門一腳。但與拓跋昊焱愈發接近紅蓮的修行方向不同，此時蕭宸斐身上完全看不出淨世白蓮的影子，他也不再受淨世白蓮的困擾。

蕭宸斐絕對不允許自己體內，留着一個不定因素。于是這五年他将大量時間，用在了殲滅淨世白蓮殘存意識上，卻不曾想這吃力不讨好的舉動竟對他的修為大有裨益！三年前感覺到那意識已經十分虛弱後，蕭宸斐便當機立斷閉關，一鼓作氣要将那道意識吞噬。

一開始原本很順利，卻在最後一刻，蕭宸斐遭到了淨世白蓮的瘋狂反噬。對于一個想要屠盡天下蒼生的瘋子最後的瘋狂，蕭宸斐毫無防備地落了下風，并且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但最終他還是活了下來，憑着對拓跋昊焱的執念。

一早就埋在心中的種子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拓跋昊焱感受到了蕭宸斐氣勢上明顯的變化，對上蕭宸斐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心中一跳，莫名地感覺一陣心悸。這是危險的信號，拓跋昊焱對這種被當成獵物鎖定氣息的感覺并不陌生，但卻第一次産生了自己可能無法逃脫的念頭，這是在面對返虛期妖獸都不沒有生起過的念頭，心中暗暗地又加多了幾分警惕。

蕭宸斐看到拓跋昊焱，原本想要氣拓跋冶的話語全忘光了，眼底被壓下的血色開始蔓延上來，想要将拓跋昊焱撕碎的欲|望愈發強烈。想起之前拓跋昊焱血液的味道，蕭宸斐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突然對拓跋昊焱發動攻擊！

“你……”竟然入魔了！拓跋冶的話還沒說完，一白一紅兩個身影便纏鬥在了一起。好歹也是高階大能，拓跋冶很快恢複了心神，用特制的紙鶴将蕭宸斐入魔之事告訴蕭鴻陽。而聽到動靜趕過來的幻陣草還不知蕭宸斐的變化，興致勃勃地指揮着三個弟弟開始準備他們的計劃！

實力相當的兩人交戰，拓跋昊焱不敢大意。剛一開戰，誰都沒有祭出自己的蓮花法寶，而是一陣看起來毫無章法的肉搏！拓跋昊焱先前主修掌法，近身戰理應對他有利，但蕭宸斐入魔後肉身比之一般修士要強悍，而且他那幾乎喪失了理智的拼命打法，反倒讓拓跋昊焱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入魔者會喪失理智，成為殺人機器，但蕭宸斐卻沒有。與莊裳入魔後被堕天所救，才得以抱住神志不同，蕭宸斐是以身殉道！這是個方法，來自于淨世白蓮傳承中最隐晦的記憶，蕭宸斐相信拓跋昊焱與紅蓮一定不知道，其實淨世白蓮乃上古魔神的血脈。

上古魔神的傳說即使是在數萬年前，也沒有人或仙記得了。又因為白蓮的魔神血脈及其稀薄，所以他修的乃仙道，即使白蓮性子比一般仙修要古怪一些，卻沒人往魔神的方向想。這個秘密白蓮從未與旁人說起，就連紅蓮也不知道。

蕭宸斐繼承了白蓮的血脈，自然也繼承了魔神的血脈。蕭宸斐所做的，便是以自身精血為引，消耗一身修為，剔除血脈中的雜質，重新喚醒魔神血脈。這個過程及其艱辛，但蕭宸斐成功了，而且獲得的好處，與他付出的那點精血與修為根本不成正比！

空前強大的力量在蕭宸斐經脈中快速流動，拳拳到肉的打法很容易激起對戰雙方的血性，聞到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蕭宸斐血紅的眼睛突然出現了幾分清明。拓跋昊焱的嘴角有些微血跡，左臉微腫，很顯然是被他打的。

而蕭宸斐也好不到哪去，右臉上有三條淡淡的血痕，猶如貓須一般。兩人血的味道在空氣中混合，這是一種蕭宸斐從未聞過的香甜氣息！很快蕭宸斐便不再滿足一個呼吸便消失的淡香，直接祭出長劍，與拓跋昊焱拉開了一些距離，開始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拓跋昊焱應對如流地祭出一對鐵爪，若蕭宸斐稍微冷靜一些，便能發現其中一只鐵爪便是曾經蕭鴻陽擦拭過的。拓跋昊焱從小練習掌法，卻從未用過輔助武器，但這雙鐵爪使起來恍若雙臂，毫無停滞感，反而對讓他的攻擊力更上一層！

先前近身戰被蕭宸斐主導，這次拓跋昊焱不甘落後，率先對蕭宸斐發起了攻擊！一紅一白的身影在半空中糾纏，偶爾快速分開，又快速靠近，幻陣草幾個修為不高的只能看見數道殘影，根本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對此幻陣草并不在意，雖然沒辦法給大變态添亂有點可惜，但還是弟弟妹妹們要緊！在距離戰場不遠處，幻陣草布下一個小小的幻陣，陣眼中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歲的孩童雙眼緊閉，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

在他身旁的另一個孩童時不時幫他擦拭汗水，還要注意蕭宸斐的動向，若與他們的陣法離得遠了一些，他還要通知幻陣草調整幻陣位置。

而攝魂草也沒有閑着，每隔三刻，瞬移草身邊都會多出一株靈植，他負責将還沒化形的弟妹裝進他們之前的家。

在秘境之中的那座宮殿其實是一件洞府法寶，被幻陣草帶了出來。只是裏面的靈氣濃郁程度在出了秘境之後，不知為何被外界的靈氣同化了，這才逼迫幻陣草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

蕭宸斐的全副心神都挂在了拓跋昊焱的身上，并沒有察覺自己空間中的變化。用武器纏鬥了一個時辰，兩人身上皆有大大小小的傷痕。蕭宸斐最重的傷是右臂上三道深可見骨的抓傷，而拓跋昊焱身上最重的傷，乃左胸上方一個小小的血洞，只差半寸便會傷到經脈，可謂驚險至極。

拓跋冶在下方把兩人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就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沒有放過。蕭宸斐因為空氣中的血腥味而感到亢奮，拓跋昊焱在面對越來越興奮的蕭宸斐時，卻感到了一絲疲憊。察覺到拓跋昊焱的小動作，拓跋冶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不能參與蕭宸斐與拓跋昊焱的戰鬥，但若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乖兒子去死，他絕對做不到！拓跋冶決定只要發現拓跋昊焱有生命危險，便立即帶他離開！

然而，令拓跋冶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兩人祭出了自己的蓮花法寶後，雙方的靈力在碰撞的那一瞬間，餘威竟将他掃出了百裏開外！

拓跋冶尚且如此，幻陣草幾人更是慘了，直接被掃出了雪山的範圍。即使他們有追蹤草，想要找回蕭宸斐，也得花費不少時間了。

礙事的人都走後，蕭宸斐突然停了下來，與拓跋昊焱遙遙相望。拓跋昊焱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順便暗中恢複一下傷勢。

“小焱，你可真狠心。”蕭宸斐半帶埋怨地說着，掌上的白蓮卻仍舊提溜地轉着，随時會發動攻擊。

拓跋昊焱沒有兩人以前相處的記憶，對于蕭宸斐近似乎*的舉動，此時也只以為是對方的戰術，并不予理會。

意料之中地沒有得到回應，蕭宸斐臉上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曾經熟悉他的拓跋昊焱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掌中的紅蓮陡然變成半人高大小，做出了攻防兼備的姿勢。

“小焱，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為何要封印與我有關的記憶麽？”蕭宸斐的動作沒變，語氣很是親昵。

“不必，等殺了你，我便能知道。”拓跋昊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對蕭宸斐的警戒可不像之前那般疏忽，如今無論蕭宸斐說什麽，他都只覺得是對方的策略，根本不會相信。

然而蕭宸斐也并不是一定要拓跋昊焱答應，而是恍若沒聽到拓跋昊焱的拒絕一般，聲音極盡誘惑道：“因為你喜歡上了我，舍不得殺我，所以才讓拓跋冶幫你封印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