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從層層樹蔭之中穿過,遠處看到一片反光而又刺眼的地方。

顏林鶴聽到蘇鳶帶着笑意說道:“就是前面了。我轉學後把校園都逛了一遍,發現的秘密基地,基本都看不到人。”

這個學校因不在市中心的緣故,占地很大,綠化做的也好,如果拿個航拍在上面拍攝,能發現基本都是樹木,甚至還有不少樹木和樓房一般高。

蘇鳶考察了好幾個學校,最後也是看到學校的宣傳圖後,才決定在今年,也就是高二下學期轉到這個學校的。

也正是因為樹木多,走到哪兒都有遮陰的椅子,因此也不會特地往遠處跑了。

即使還沒到目的地,沒有親眼所見蘇鳶口中的秘密基地有多漂亮,顏林鶴腦海裏也能腦補出畫面。

她步伐變慢,竟有些開始猶豫:“既然是你的秘密基地,我去會不會不太好?”

她才和蘇鳶認識一天,就将“秘密”告訴她,這讓顏林鶴不由有些開始為蘇鳶感到擔憂。

蘇鳶也太容易親信別人了吧。

蘇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露出兩個酒窩:“那我koi把這個秘密分享給你好了。所以現在,它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了。”

蘇鳶一把拉過顏林鶴的手臂,同時伸手拿了幾袋零食,拉着顏林鶴往前跑。

再往前,樹木反而開始稀少,直到盡頭,竟看不到高聳入于的樹,太陽的光線反而直射在地面。

但并不熱。

還沒來得及注意到天上的太陽,便先被地面上的湖泊給震撼住了。

顏林鶴知道學校占地面積大——這是一所非常好的學校,在教師資源和環境上都下了很大的功夫,顏林鶴也是由于成績好,學校承擔了一大半學費,才進來的。

但這片湖泊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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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色的湖水與太陽上的光輝一并發着光,湖面上碎光如同玻璃和寶石一般,當風吹動湖面,這些碎碎的光芒也飄了起來。

顏林鶴睜大眼,難以置信道:“這是我們學校?”

蘇鳶幾步走到顏林鶴面前,轉過身來,背對着湖面,炫耀似地道:“好看吧。”

別看蘇鳶表面上沉穩的很,實則心裏也慌的不行,生怕顏林鶴不喜歡。

顏林鶴目光從海面轉到蘇鳶神色,頓了頓,道:“好看。”

她聲音輕飄飄地,蘇鳶頓時神情緊張起來:“你不喜歡?”

“不是。”顏林鶴輕輕搖頭,“好看。”

太陽将湖泊變成了畫一樣,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蘇鳶金黃色的頭發上,她微微低頭時,露出馬尾蝴蝶結上的一點點紅色。

這讓蘇鳶整個人都浸在了陽光裏似的。

竟比後面璀璨的湖泊,還要好看。

蘇鳶帶着顏林鶴尋了個陰涼地,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有沒有覺得這裏比教室還涼快?”蘇鳶問。

學校設施條件的确好,只是為了培養學生吃苦耐勞的精神,因此班級裏只安裝了電風扇,沒安裝空調。

現在春天還好,一旦到了夏天,即使開着空調,地面上灑水,照樣也熱的讓人犯困。

即使如此,顏林鶴她們班班主任秉持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信念,溫度不達标,連電風扇都不準開。

前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雨,導致空氣都充斥着悶熱,衣服好似黏在身上一般——這比夏天裏單純惹的還要恐怖。

顏林鶴在家也沒有空調,能不開電風扇就不開,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可被蘇鳶拉到湖泊旁,竟也覺得教室裏十分悶熱了。

風将湖泊水面上的涼意帶到面前,顏林鶴重重點頭。

看顏林鶴腰背還挺得筆直,似竹竿一般,蘇鳶便将人拉到了椅子被上,道:“別繃着背啦,偶爾放松一下吧。”

蘇大小姐跟沒有骨頭似的靠在椅上,那些高雅的禮儀都抛之腦後,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随意放在膝蓋處,将馬尾往後一甩,防止被身體壓住。

倒有一種恣意灑脫的感覺。

這一刻的蘇鳶,動作舉止都透露着“随便”,這股随便卻又是漂亮好看噠,矛盾的兩種感覺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吸引住顏林鶴大半目光。

顏林鶴學着蘇鳶的模樣,一點點将背靠在椅背上,放松下來。嘴緊緊抿着,就連眉毛都促起來,似乎非常緊張的樣子。

旁邊的人忽然身體忽然往前一傾,吓得顏林鶴又直了腰板。

眉目中心是比周圍空氣要溫暖的溫度,但又比顏林鶴身上要涼,顏林鶴擡眸。

蘇鳶的兩只手抵在她眉間,同時往外一張、

顏林鶴不明所以,順着蘇鳶的力氣放開眉心。

蘇鳶笑着道:“這才對,別緊張呀。”

說罷,她又伸出手,放在顏林鶴的腰間,稍微一動,顏林鶴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往旁邊挪了挪,整個人笑的身體打顫。道:“癢”

蘇鳶變本加厲地繼續撓。

顏林鶴避無可避,一下靠在椅子上,身體蜷曲起來,眼睛旁噙出淚花:“癢,真的癢。別弄了。”

聲音又軟又甜。

讓本來打算松開的蘇鳶,瞬間玩心大發。

又打鬧了一會兒,顏林鶴喘地上氣不接下氣,笑的連臉僵硬了,蘇鳶才放開她。

這下,顏林鶴哪兒還記得什麽東西南北,腰要挺直,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會兒才行。

她往後一靠,虛虛靠在椅背上,舒緩一口氣後,将眼角的淚水擦掉,道:“你剛剛怎麽突然撓我,好癢啊。”

少女的語氣随着風向,進了蘇鳶的耳中,顏林鶴雖是在嗔人,可剛剛一番勞累之下,整個人恨不得葛優癱在椅子上,這句話聽起來毫無威震力。

甚至有點像在撒嬌。

蘇鳶的手有點癢。

還想繼續撓。

但沒有理由了。

蘇鳶笑着也和顏林鶴一并躺到座位上,伸出五指擋住陽光,半阖着眼,“怎麽樣,有沒有很輕松?感覺所有壓力都釋放出來了。”

還真是。

習慣了做事瞻前顧後,随時都要警惕着的生活,顏林鶴忽然很享受這一刻放松的時光。

蘇鳶在她面前一直都表現着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或許是因為顏林鶴見過她翻臉時對待沈子瓊的模樣,所以在欣喜能夠和蘇鳶靠那麽近的同時,也有一點害怕。

蘇鳶和她不一樣。

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

顏林鶴時刻謹記着這兩句話。

顏林鶴母親早逝,父親還是個不管是的,整天不是打牌就是喝酒,顏林鶴從小就學會了獨立,包括現在的生活費也是自己賺的。

她在不應該體驗人情冷暖的日子裏,過早地開始卑微,失去了少女青春時應該有的放肆。

就連學校裏的人對她第一印象,也都是“沉悶”、“不好接近”、“窮”,“好像是大山裏來的”。

她表面上不在意,可實際也就是個十七多歲的,還未成年的少女啊,又怎麽可能不在意。

只是這些對,都化成了朝向自己的利針。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如此讨人厭,只能小心翼翼地,但越是這樣,就越是和同學之間的關系更遠。

她……

都是她的錯。

沒有人會喜歡她,所以別自作多情了。

正是因為受過太多的傷,所以僅有的一點自尊心不允許顏林鶴在同樣的地方受傷。

或許是因為此刻的陽光太溫暖,也或許是因為旁邊的人足夠讓她放心下來,不知不覺中,顏林鶴竟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從來沒有睡的那麽熟過。

最後還是快上課了,蘇鳶将她喊醒的。

到樓底下時,上課鈴剛好打響,顏林鶴便在七班和蘇鳶告了別。

臨走前,她忽然聽到蘇鳶說道:“顏顏,你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要戴眼鏡啊,太浪費了。”

顏林鶴怔了怔,急促地鈴聲正如她亂跳的心髒似得,回到座位上,她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眼鏡。

趁着別走不注意,她從包裏掏出一個有裂縫的鏡子,将眼鏡從臉上拿下。

少女的五官終于展露出來。

顏林鶴很少塗護膚品,但皮膚依舊光滑白嫩,特別是她的眼睛,宛若盈盈秋水,只一眼,便能栽入其中。

輕輕咬着下唇,顏林鶴還是将眼鏡重新戴上。

說她膽小也好,懦弱也罷,她暫時還沒有做好将眼鏡拿下來的準備。

這節課是自習課,她順手從抽屜裏撕下一張紙,撫平放在桌上,腦海裏稍作一構思,手持着筆,快速在白紙上塗畫幾下。

她心中已有所想,所以落筆速度極快,幾筆将線條勾勒出來,依稀能看出是一個人的形狀。

又繼續勾勒身形和五官。

不過十幾分鐘,便能窺探到是蘇鳶的模樣。

又過了幾分鐘,除了眼睛,都已成型。

她手腕一動,眼睛便躍然紙上,然而放遠了看又不太滿意。顏林鶴将其擦掉,連着畫了七八遍,一個都不符合她腦海裏的那個畫面。

無奈,她正要把畫放回抽屜,旁邊一人湊過腦袋往前一灘,笑道:“呀顏林鶴,你在畫隔壁班的蘇鳶啊?”

顏林鶴急忙想将畫放回去,然而旁邊的人豈能輕易善罷甘休,手快速将畫拿到手中,嘻嘻笑道:“畫的還挺像的,怎麽?羨慕?”

顏林鶴搖頭,小聲道:“還給我。”

那人拍了拍畫,大聲道:“快看,顏林鶴在畫七班的蘇鳶。沈子瓊,你要看看嗎?”

沈子瓊坐在座位上,面容有些僵硬。

要放以前,他肯定要嘲笑幾番,可先前知道顏林鶴蘇鳶認識,哪兒敢随便開口。

那人還以為沈子瓊在學習,掃興地将紙撕成兩半:“再羨慕也沒用,人家是高不可攀的月亮。”

畫了半天的東西被撕碎,顏林鶴應該是傷心的,可一聽到這人形容蘇鳶的詞,臉上便有些古怪。

“顏顏?”門外,一人從門外探了個腦袋進來,金色的頭發如同秋日裏的稻穗。

蘇鳶走進班中,看到一人擋在顏林鶴面前,兩人中間是被撕碎的紙,上面似有圖案,可惜被撕破了,蘇鳶也猜不出是什麽東西。

但總歸是能看出有人在欺負顏林鶴就對了。

她敲了敲門,道:“不好意思。”

從門口進來,站到顏林鶴面前,問道:“你們在幹嘛?”

這兩人看起來像是認識,那人話到喉嚨又咽了回去,再一想沈子瓊先前的表現。

分明就是知道,但不說。

這是故意的吧。

那人對蘇鳶說道:“哦,我這不是聽說顏林鶴喜歡沈子瓊,沈子瓊又喜歡你嘛,所以幫沈子瓊趕緊擺脫掉顏林鶴這個跟屁蟲。”

這話也不假。

自打蘇鳶轉學過來後,他們在沈子瓊的默許下,便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打壓顏林鶴。

沈子瓊猛然回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幾人。

“喜歡我?”蘇鳶睜大眼,似真的毫不知情的樣子,轉頭對顏林鶴道:“我真不知道這回事,”

蘇鳶委屈道:“我真的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沒別的心思。如果因為我導致,那我——”

後面的話顏林鶴沒聽到。

可看蘇鳶臉色黯淡,顏林鶴急忙搖頭安慰道:“不是你的問題。”

蘇鳶一直都是不知情者,有問題的是沈子瓊這群人才對。

蘇鳶擡眼,緩了口氣:“你真好。”

當然,如果真這樣,蘇鳶在心裏将後面的話慢悠悠補上。

那她就幫忙報仇,讓沈子瓊一群人跪着給顏顏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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