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裸色的美甲邊緣帶着微微的……
即便賀舒瑜從頭到尾都沒遮掩過她的企圖,但當這麽直白的話在耳邊響起時,遲修遠的腦子還是嗡嗡作響,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而一直都很大膽的女人此刻只是虛虛摟着他的肩膀看着他,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賀舒瑜的指甲圓潤飽滿,裸色的美甲邊緣帶着微微的粉,指尖貼在遲修遠黑色的羽絨服上時,壓得羽絨服微微下陷。
柔弱的粉與深沉的黑相對,前者步步緊逼,後者節節敗退。
遲修遠混亂下看進她茶褐色的瞳孔中,裏面的他清晰可見。
局促、茫然、不安,還有些……
他猛然回神,推開賀舒瑜。
一米八幾的人亂得像個傻子,後背靠在冷冰冰的窗戶上,手背尴尬地貼在唇瓣上,側頭低聲道:“抱歉。”
賀舒瑜絲毫沒有被推開的尴尬,站好後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雙手抱胸頗有興致欣賞他的落荒而逃。
“抱歉什麽?又不是你非禮我,而是我非禮你。”她道。
坦然而直白的話讓遲修遠險些被口水嗆到。
他不是沒有被女孩遞過情書,或是堵在某個地方表白,甚至因為從小到大長得好看,又因為不喜歡說話而被人貼上高冷的标簽,偷偷看他,喜歡他的人很多。
但對方被他拒絕後,要麽故作淡定,要麽轉身跑開。從來沒有哪個人像賀舒瑜一樣,被拒絕了還能理直氣壯讓他尴尬。
“我……”
遲修遠遲疑着,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挪開目光,卻觸碰到了窗戶上結的冷霜。
冰冷的白闖入視線,寒意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将他的靈魂逼入現實。
他不再躲閃,在賀舒瑜頗有興致的目光中,鄭重其事彎下腰。
“賀總,非常感謝你今天對我的幫助,我一定會報答您,欠您的,我也會還,還請您給我一些時間。”
他要和她劃清界限,他把她對他的幫助都歸結于她對他的觊觎。
賀舒瑜臉上沒了笑意。
她喜歡商場上的銀貨兩訖,卻也厭惡絕對的界限。
她冷聲逼迫道:“你拿什麽還我?我想要的你給得起嗎?”
遲修遠聽出了她的不悅,直起腰來,道:“賀總想要什麽?”
明知故問!
賀舒瑜上前,微粉的指尖點在他心髒上,不出一言,卻表達了所有。
在她面前多次不知所措的年輕人卻萬分淡定,他垂下眉眼,身高的差距迫使賀舒瑜仰視他。
第一次見面時,她便覺得他眉眼深邃,漆黑的瞳孔注視着自己時像淺淺蒙着層透亮的光。
她想伸手摸一摸,卻始終未付諸行動。
“賀總,我不是你花錢就可以購買到的商品,你想要的是我,還是我的身體?”
他第一次說出如此大膽而露骨的話,神色看着深沉,悄然變粉的耳根卻暴露了他的純-情。
二選一的問題,賀舒瑜一直都能決出最優選,此刻卻啞然無聲。
她不喜歡騙人,正如她意識到自己喜歡什麽時,便會費盡心思弄到手。
她喜歡遲修遠恰到好處的身高,喜歡遲修遠修長的手指,也喜歡遲修遠年輕強壯的體魄,更喜歡他垂眸看着自己時,眼中不屈的倔強。
賀舒瑜收手退開,咄咄逼人也如潮水般褪去。
她一言不發轉身離開,鞋跟踩在地面上,發出輕巧的咔噠聲,一陣又一陣,漸行漸遠。
遲修遠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氣,緊繃的脊梁松懈下來靠在冰冷的牆面上,這才發現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汗濕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并不舒服,他卻像什麽也沒察覺,垂眸盯着鞋尖,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把思緒從不該有的地方剝離出來,開門進了病房。
遲奶奶看過來,見他身後沒人跟着進來又關了門,頓時追問道:“阿遠,舒瑜呢?怎麽沒一起進來?”
遲修遠關門的動作一頓,抿着唇想了想,說道:“奶奶,賀……舒瑜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喜歡開玩笑,您不要在意,她還有事先走了。”
遲奶奶沒想到會有這麽一茬,皺了眉道:“阿遠,你是男人,可不能玩時亂終棄那一套,人家姑娘要是不喜歡你,怎麽會在別人面前說自己是你女朋友?舒瑜哪裏不好了,你不喜歡她?”
老人家可沒有孫子還小的觀念,她那一輩剛成年便結婚的人多了去了。
孫子有女朋友,老人家樂呵,可還沒樂呵多久,那麽大一個漂亮的孫媳婦就飛了,哪還能樂呵起來?
遲修遠哪知道該怎麽回答奶奶。
遲奶奶又不知腦補到了什麽,不确定道:“阿遠,舒瑜家庭情況是不是很好?哎喲喂,咱們家欠了一堆債,是不能讓別人姑娘嫁過來跟着你吃苦。”
遲修遠手背貼了貼眉心,一時無言,眼見奶奶又不知想到哪兒去了,連忙道:“奶奶,你想多了,我和她真的沒什麽,而且我還小,結婚還早,對了奶奶,張婷婷說您還沒吃早餐……”
遲奶奶見他開始轉移話題,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
可在這時,一道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歌名《如願》,遲修遠聽過,是天王左知奚的歌。
他循聲看去,看到了賀舒瑜的包和她脫下來的外套。
遲奶奶立刻道:“阿遠,舒瑜的包還沒拿,手機也在這兒,你趕緊給她送去!”
賀舒瑜覺得自己失了常态。
過去二十五年,她不是沒有遇到過有趣的人,遲修遠不是最特別的一個,也不是最好看的一個,可一眼後的念念不忘別人無法給她。
她走到醫院門口。
雪下得很大,世界白茫茫一片,并不适合開車危險。
她頭一次主動卻受了挫折,心頭的煩躁感一股積一股,她不想在這待下去了。
等她下意識要去摸包裏的手機時,才發現她的包還留在遲奶奶的病房中。
這時候回去無疑更尴尬,向來只把別人逼到尴尬境地上的賀總嘆了口氣。
可氣還沒嘆完,旁邊忽然冒出了個腦袋,穿着米色羽絨服的女孩糾結的看着她,試探道:“你……要走嗎?”
張婷婷知道遲修遠有女朋友時,想直接回家。
但她無意中聽到孫衛國正在和別人打電話,提到遲修遠的名字,還有什麽房子。
賀舒瑜沒想到小姑娘還沒走,又見她的雙頰被凍得微紅,點了點。
張婷婷得了肯定的回答,神色間露出些許糾結,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是不是和遲修遠吵架了?”
“你怎麽知道?”賀舒瑜也沒否認。
算吵架嗎?他們在昨晚之前還是陌生人。
張婷婷指了指外面的大雪。
“今天是除夕,你不就是和他回來過年的嗎?外面的雪還這麽大你卻要走,肯定是吵架了。”
“我不知道遲修遠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家裏的情況,但他願意和你成為男女朋友一定很喜歡你。”
賀舒瑜微微挑眉,沒告訴眼前潛在的情敵,遲修遠女朋友的頭銜是她自己要往頭上戴的。
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她索性和張婷婷聊了起來。
小姑娘單純又直爽,大概不屑于上杆子當小三,一股腦什麽都告訴她了。
遲修遠抱着包和外套追出來時,恰巧看見張婷婷站在醫院大門口。
她皺着眉頭往外看,餘光見了他,連忙道:“修遠哥,賀小姐出去了,臉色有些不太對,我也不敢多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這麽大雪,她一個人……”
遲修遠沒聽她往下說,道了一聲謝謝,便沖進了雪地裏。
張婷婷眨眨眼,心裏有點酸。
她和遲修遠一起長大,還從沒見他這麽擔心過其他女人。
也對,自己女朋友自己不擔心誰擔心?
也沒心情祭奠自己被掐死的暗戀了,張婷婷垂眸嘀咕,“像我這麽幫情敵的,估計天底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了。”
她嘀咕完了,準備給家裏去個電話,告訴母親等雪停了再回去,腳下步伐一頓。
她總算想起來為什麽會覺得遲修遠的女朋友看起來眼熟了。
賀舒瑜!賀舒瑜啊!
賀舒瑜是江大的傑出校友,畢業照還貼在校友牆上,高居首位,入學參觀校園時,她還感嘆過女人做到賀舒瑜那份上,這輩子就圓滿了。
她難以置信回頭往醫院外面看,只能在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中看到小小的黑點。
遲修遠的女朋友是……賀舒瑜?
雪很大,洋洋灑灑從空中飄下,美得像風吹柳絮舞,可走在雪中,則像掉進了冰窟窿,格外冷。
賀舒瑜身上落了不少雪,她仿佛感覺不到冬日的寒冷,一步一個腳印,緩緩往前走。
她做事不喜歡慢吞吞,現在這樣,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白色賓利的車輪陷在了雪中,賀舒瑜遠遠瞧見了,眉心微蹙,想回頭看又忍住了。
正巧一陣風吹來雪花漫天飛舞,繞着她的長發飄,遠遠看着,很美。
可在遲修遠看來,卻格外單薄。
他喘了口氣,不由分說用外套把賀舒瑜裹住,眉宇間也帶了幾分淩厲。
“你瘋了嗎?這麽大雪往外跑?要是有人開車沒有看見你怎麽辦?”
雪一直在下,賀舒瑜的毛衣又是白色,雪天視線受阻,不認真看根本分辨不出來雪地裏站了個人。
賀舒瑜并不領情,而是擡眸看他。
“不是不想被我睡嗎?追出來做什麽?”
直白的虎狼之詞嗆得遲修遠直咳嗽,胸腔裏從剛才就一直存在的微妙情緒消失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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